《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16、一家四口

　　“不过……只是暂住，我会亲自出面给你申请一套房子，到时候麻烦你搬出去！”
　　明野内心的小烟花哔哔了两下就熄火了，不过只要能住下他还是很满意的，万里长征只走了一步，总比一步还没迈出去要好。
　　他点点头。白镜晨一看他点头，立马弯腰去提明野的行李箱，好像害怕自己下一秒会反悔。

　　明野想抢先一步但还是晚了，一下子抓住了白镜晨的手背，白镜晨触电一样正要收回手却被他的指肚有意无意地摩挲几下。

　　白镜晨抬眼看向明野，明野点到为止地把手缩了回来，跟没事人一样搓搓掌心：“劳烦白部长了，真是不好意思。”

　　李晓宇和神棍对视一眼，从这张明显计谋得逞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半点不好意思的神情。

　　白镜晨默不作声地提了他的箱子往一个卧室走去，明野跟刚被领养的金毛一样热贴地跟上去。
　　有一个卧室一直没有住人，平常就被当作杂物间用，屋角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床，一个书桌，上面落满了灰尘。

　　白镜晨放下箱子，拿起一个鸡毛掸子弯腰去拂床上的灰尘。

　　明野连忙上去抢：“我来，我来。”

　　白镜晨推开他的手：“不用，平常也是我照顾他们两个，已经习惯了。”

　　明野只能退后，这时夕阳的余晖从半拉半开的窗帘外透了进来，丝丝缕缕的光线曲折地从窗台一路延伸到床上，几缕阳光在窗棂上撞得血肉模糊。空气中微尘浮动，白镜晨的身影在阴阳切割的地方忙碌，整个人都像被打上一层柔光一样，连最细微的毛孔都在发亮。

　　明野的视线在白镜晨身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遍，从挺直孤峭的脊背，优美起伏的蝴蝶骨，再到紧实的臀线，被牛仔裤包裹的修长笔直的腿部线条。

　　慢慢地回味着自己曾经吻过的唇、喉结、锁骨、胸膛……

　　直到感觉□□隐隐发胀才赶紧停止回味，白镜晨一回头正对上他一副大尾巴狼的表情，他立马转移视线装模作样地说：“白部长不用这么辛苦，我睡了一千年了，现在觉少，有个地方住就很满意了。”

　　说完殷勤地抢过白镜晨手中的掸子三下五除二地扫了扫，再抄起一块抹布随便在桌上划拉几下，一副皮糙肉厚好养活的样子。

　　白镜晨完全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明野倒是把他这一点吃得死死的。果然白镜晨心里那点愧疚隐隐作怪。

　　明野以前是死神界老大，人前人后风光无限，就是因为替自己挡了一刀，一千年后物是人非，什么什么都失去了……
　　我还真是专业拖累人一百年不动摇。白境晨自嘲地想，心情沉重地转过头，想着把屋角的杂物收拾一下，省得放着发霉。

　　他抱起一摞旧书，喊：“晓宇，过来把你的书拿走，不要的捐出去或者扔了。”

　　李晓宇噔噔噔跑来，刚要伸手接，那堆旧书中赫然掉落一本杂志，这时窗外不合时宜地吹来一阵风，内页哗啦啦翻起，跟PPT一样一张张地播放，每张上都是穿着十分清凉的美女摆出各种让人脸红的姿势！

　　李晓宇：“……”

　　白镜晨：“……”这是高中的旧书啊……

　　李晓宇心虚地抱起旧书掉头就跑。神棍：“咋了？遇见耗子了？”

　　白镜晨叹口气，拖出一个箱子，喊：“神棍，你的这些玩具还要不要？”

　　神棍悠然地推开门，“呐……”顿时脸色一变。

　　白镜晨已经看到了，在神棍的旧物收容箱后面，啃得细密干净的鱼骨头跟摆阵一样堆了满地，中间还夹杂着鸟翅膀、昆虫残肢、蜥蜴尾巴、老鼠爪子，还特么地有一个一米左右的蛇骨！

　　下一秒白镜晨拎起神棍后脖颈把它扔出去，道：“从今晚开始你吃素，直到减下去五斤。”

　　神棍哀嚎着挠门：“五斤我都瘦成猫干了。”

　　白镜晨冷冷地：“想多了，你现在超重十一斤。”

　　他砰地把门关上，回头正对上明野努力憋笑的脸，明野同情地笑问：“熊孩子不好带吧？”

　　白镜晨自嘲地笑笑，伸手揉了揉额角，问：“你带了几件衣服？”

　　“三件外衣，都是江凯的，睡衣也是江凯的。”

　　“哪天有时间我带你和晓宇去买衣服，他快上班了，要准备新衣服，还有……电脑，我明天给你准备，你要慢慢适应这个时代……”白镜晨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觉得没必要了，明野这么皮糙肉厚的主，和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存在不兼容的问题，就算到了星河陨落，大地倾覆的一天，他都能像小强一样坚强地活下去。

　　明野显然很享受两人难得平和舒适的聊天氛围，就像很多年一样，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些值得反复回味的温馨片段。

　　他说：“多谢白部长了，说来我刚醒来的时候，江凯去接我，我见他穿一身黑色西装，心想老子又没死，他从哪儿搞来这么一套丧服……回来好久之后才发现现在人界流行这么穿，我还挺怀念以前穿长袍的时候。”

　　白镜晨立马警觉地：“明先生不是失忆了吗？”

　　“哦，也不全是，个别片段还是记得的。”

　　白镜晨复杂地笑笑：“人类有一种失忆叫选择性失忆，也就是说不想记住的人或事会有选择地过滤。明先生应该也是这种情况，你没有记住的都是不想记住的。”比如说我！

　　明野若有所思地盯着白镜晨：“我倒觉得没有必要在回忆这种事上太纠结，记忆本身就很操蛋，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过去，不如把握现在，放眼未来。”

　　白镜晨抿了抿唇没说话，余光扫到门缝下有影子闪过，他猛地拉开门——李晓宇正怀抱神棍，以下巴抵在脑门上的方式偷听。

　　神棍做猛然惊醒状，爪子抵着下巴思考猫生：“咦？老子怎么在这？老子明明应该是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啊，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李晓宇腿蹲麻了，在他哥犀利眼神的压迫下，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无奈地瞥了一眼怂恿他偷听的神棍，觉得自己每天都被神猫的无下限刷新眼界。

　　白镜晨拎起神棍，把它扔到猫爬架上，认真地说：“你从今天开始减肥，还有你说话太粗鲁了，我希望你能改掉从前主人那里学到的坏习惯。”

　　神棍还没反驳，明野响亮地打了个喷嚏，尴尬地捂住鼻子：“灰尘，哈揪……灰尘太多了。”

　　李晓宇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他的感觉很不好，明显那三个话里话外在打着机锋，而他像个局外人一样完全听不懂。

　　他现在简直觉得那仨才是一家，自己就是个捡来的，仔细一想，自己可不就是捡来的！

　　天色渐暗，明野洗澡，白镜晨做饭。
　　李晓宇对白镜晨如此快地接纳明野住进来有些困惑，白镜晨这个人有股冬天冷冽的气息，就像冬天外面下了一夜雪，早上推开门呼吸到的第一口冰冷而清新的空气。

　　但他也不完全是冷的，他又有种洞察世事，历经沧桑的淡然和宽厚，种种特质让他不难接触却很难亲近。
　　这么多年他的世界孤僻而狭小，数来数去不过是那么几个人，外带一只肥猫。

　　而明野几乎没有阻碍地住下了，好像他原本就是属于这个家的，以前不过是出了个远门，现在推开门对大家说一声：“我回来了，这次出差真是累死了，我先去洗个澡，吃饭叫我。”

　　李晓宇沉浸在这种奇特的感觉中，都懒得和神棍抢遥控器了。

　　神棍悠然地看着电视，不忘关爱一下自家主人：“别想了，你哥的很多事不是你一个凡人能够理解的。”

　　李晓宇不解地问：“你能理解吗？”

　　神棍睃它一眼：“我为什么要理解，作为一只宠物我的职责就是吃吃喝喝，偶尔逗主人开心。你不能因为我能说话就要求我去了解主人的情感世界。我连我自己的情感世界都没搞清楚呢，比如隔壁阿花生的孩子是不是我的种？”

　　李晓宇：“……”半天他才缓缓吐出一句：“你们妖族入神籍就没有一点道德准入标准吗？”

　　神棍正努力地扬起肥厚的脖子，竖起后腿用力挠挠，刚放下腿要去舔自己蛋蛋，才猛然意识到李晓宇是在骂他。

　　明野洗完澡正好白镜晨做好了饭。
　　他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被毛巾拢到脑后，露出饱满的天庭和深邃的五官，整张脸的线条都是无比的清晰明利，犹如鬼斧神工、刀砍斧削雕刻出的英俊和清朗，胳膊肌肉随着擦头的动作显得结实虬结，黑色背心下隐隐露出胸肌轮廓，那种平滑和顺又有力道的感觉给他平添一种浓浓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他拉开椅子坐下，那种一家之主的感觉竟比白镜晨还要强烈许多。

　　李晓宇又开始纠结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为什么内心并不觉得明野是个外人？

　　三人各怀心事，饭桌上只有吃饭的声音。节食的神棍不甘心地跳上桌子，李晓宇上次在它面前吃过亏，这次赶快捂住饭碗，夹了菜埋头扒饭。神棍占不到便宜掉头在白镜晨和明野之间左右摇摆了一下。

　　只有一下，因为在触到白镜晨眼神的刹那，他把刚抬起的爪子缩了缩，掉头转向明野。

　　明野养它的时间很短，但对于这只吃货的属性还是十分了解的。

　　他故意夹起一块肉，左边移动一下，右边移动一下，神棍虚抬起一只爪子，剩下三只爪子撑着桌面，脖子努力上扬，一脸急切地随着肉片左看一下右看一下，神猫的威仪荡然无存。

　　李晓宇肩膀抖动得厉害，忍了半天终于放声哈大笑起来。白镜晨若无其事地扭过脸，但不经意间一丝笑意在眼底漾开，仿佛冰雪初融的大地上露出头的一点新绿。

　　明野见到那点笑意顿时心满意足，把肉片一抛，神棍跃起来一口叼住，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