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颜》白鹿123

1、前世缘起缘灭

　　楔子
　　云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容颜苍老的一天，以前她总是嘲笑人类的一生太过短暂，总是嘲笑人们再辉煌的一生最后留下的也就是一堆白骨，而她，她是高贵的灵狐，她有倾世的容颜，她能让天下任意一个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可是现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松弛苍白的皮肤，就算是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掩盖不住，终于就连自己也看不下去，将手中的红木梳子狠狠在掷落在地，连着梳妆台上的铜镜也一并挥落，她曾经是多么骄傲，不可一世，现在就有多么的绝望，痛不欲生。
　　“不是说要自己梳妆吗？还是说让我帮你，就像以前一样”，白鹿弯腰捡起地上的铜镜拿在手中把玩，语气带有一分戏谑，可是表情却是及其无辜，云生恶狠狠地转过头，望着他，眼神中透露着的不悦让她看起来如此的恐怖。
　　眼前的人，长相俊朗，鹰目剑眉，本来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但看着却是让她一阵恶心，这个人明明内心险恶，却依旧可以装出一张天然无害的脸，每每想到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便有种想要让他外表变得和自己一样丑陋的冲动，或许她是嫉妒，嫉妒他的年轻，嫉妒他在坏事做尽之后还可以拥有这样华丽的皮囊，也或许她是愤恨，愤恨自己的不忍心，愤恨自己居然还会有七情六欲，再次被爱冲昏了头脑，想到这里云生猛地抬起右手，掐住白鹿的脖子，眼神轻蔑的看着他说“你又在可怜我？你觉得我很好笑？为了一个人类男人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
　　她越发用力，手上的青筋都已凸起，白鹿只觉得无力反驳呼吸困难，看着眼前情绪失控的女人，他并不是害怕，而是抱有一种看好戏的心态，甚至是由衷的喜悦，从她为了救那个人将妖性重新找回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天的到来会让她几近崩溃，她要用这幅容颜去赴约，如果说有比容颜苍老更加让一个女人害怕的，那就是她爱的那个人容颜依旧，自己却已风华不再，而他正是等着这一天，等着她曾爱到入骨的人最后将她彻底推入地狱，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愿意离去的原因。
　　白鹿一双锐利的眼睛就这样注视着她，他知道云生无法伤人，所以更加肆无忌惮，语气嘲讽的说“如果现在这么后悔，那当初就不该救他，他的命可是你用你那倾世美貌换来的，想一想，那可是所有女人都梦想着的，他应该好好的感谢你”。
　　云生听后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没有生气，双手也在微微的颤抖，知道一定是自己的话刺激到了她，于是继续道“哦，我记得你们当初可是十分相配 ，秦执墨也是惊为天人的容貌啊，放眼四国，有多少这般出色的美男子？他那俊逸的面容可真是让人过目不忘”
　　“你住嘴！”云生双眼变得通红，脸上带着恐惧，右手猛地一用力，将白鹿推得撞向墙壁。她忍不住抬起自己的双手，手上全是皱纹，就像是一个九旬老女人，回忆起秦执墨俊朗的容颜，她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颤抖更加剧烈，最后发疯一般的冲向屋外，而一边的白鹿则是仰天长笑，笑声太过于悲凉，听不出一丝喜悦。
　　“红叶漫天之时再相会”，这是她当时留给他的承诺，可是她现在的样子，还怎么见他。自从妖性回来以后，就算她再怎么掩饰，也改变不了自己就是妖的事实，人妖不能相恋，他们始终无缘。
　　第一章
　　前序
　　为师者云：妖都是有妖性的，如果没有了妖性，他也就不是妖了。
　　可是执陌却是不信，他曾看一本的古籍上说，这世间也有极少数的妖能被驯化，最终位列仙班。执陌为九道门掌门首徒，九道门为修仙门派之首，在门中得道的仙人不计其数，而执陌身为首徒，自是后人中的佼佼者，那日他上山修行，将山中偶然遇到的一只受伤的狐妖带回门中，这狐狸着实生的白净，身上的毛发就像是天上的白云，故为她取名云生。
　　没有哪个修仙门派曾收留过妖，九道门自也不例外，因此他师父和门中师兄弟不止一次的劝阻他，让他将狐妖送回山中，任由自己生长，甚至好几次想要背着他送走云生，可是他态度却十分坚决，说这可能便是自己的劫数，他师父只好无奈摇摇头道“因果循环，如果这是你的道，总要你自己去顿悟，切记成妖成仙只在一念之间呐”。
　　修仙之人得道之前都会有一劫数，生劫成仙，死劫重生，此劫不可躲，亦不能外人插手，越是能力超群者，越是难渡劫，所以既然是他的劫，他师父只好同意将云生留在门中。
　　妖同人无异，妖的性格也是千姿百态，有些妖凶残，有些妖温和，好在云生是后者。大多数妖都是靠后期的修炼才得以幻化成人形，但是也有极少部分妖一生下来不用修炼就妖力强大，他们有些为天地间的灵汇聚孕育而成，再者就是为妖力强大的妖王之后。而云生则是这天地灵气所孕育的灵狐。
　　两人相处的几十年一直是相安无事，云生就像是正常的人一样留在执墨的身边修炼，她悟性极高，妖气也正，性格活泼温和，因此很受门中师兄弟的喜爱，偶尔还会同他们一起上山采采野果，下河抓抓鱼，相处的很是融洽。
　　当然她和执陌最是亲密，摘到的果子，她总是分他一半，虽然大多是未成熟的酸果，他也不爱吃，但是她就爱看他不喜吃又无法拒绝的为难样，她喜欢看他被酸到时眉头轻皱的样子，因为他情绪不多，一张脸总是那么淡然。
　　云生喜欢水，可能是因为水中有鱼的缘故，可是执陌却受不了鱼的腥味，所以她总是偷偷在外边吃完才回去，回去后还会用双手将自己的小嘴捂得严严的，生怕口中的鱼腥味儿被闻到。
　　她说“师父是她世上最喜爱的人”，“你可知道何为喜爱”，执陌听后总是这样淡淡的问她，她一本正经的回到“我当然知道，就是喜爱那山下的小河一样，总想待在它的身边，陪它说说话”，“是与它谈论哪条鱼好吃吗”，他浅笑着说，那笑就像春日里拂面而过的清风般怡人。
　　她师父是清风朗月般的人物，说的话少，不爱吃野果，也不爱鱼，不会爬树，更不见他下河，甚至说话时的语气都是那么淡然，她见过的男子也不算少，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像他那般，她总是想，书上写的“立若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一定就是她师父那样的人。
　　相处的日子久了，执陌对这个徒弟情感越深，她生性纯良，除了偶尔去祸害一下河里的鱼，连一只小昆虫都不会去杀害，她喜爱干净，总是把门中上下打扫的一尘不染，她还在他门前种了各种花，红的白的，知名的不知名的，她说这样就能把他的屋子到处熏得香香的。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成功的驯化了一只妖时，却没想到一切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想。
　　那天的夕阳格外的红，红得就像是鲜血晕染而成，与她身上所穿的红色衣裙连成一片。
　　执陌看着地上被云生杀害的同门，顿感呼吸困难，就连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沉重，站在眼前的她一身红裙，狐狸眼中早已没有了以往的灵气，而是透露着一股妖娆的狐媚。
　　执陌只觉得心中一口热血涌上，嘴里一阵血腥味，差点跪倒在地，他以为她早就没有了妖性，却不知今日造成大错，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掏空，他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鲜血，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这么做”，他惶恐的望着她的双眼，甚至问出来的声音都在发抖。
　　“所以你会杀了我吗”云生艰难一笑，小心翼翼的问他，看着眼前自己心心念念日夜相伴的那个人，他依旧是一身白衣，仙风道骨，腰间还佩戴着自己送给他的白玉挂坠，他手握长剑，像是一个天神那样的看着跌倒在地的她，他眼中满是惊恐和失望，就好像是不认识她一般，这是云生最害怕看到的神情。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执陌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抬起右手的剑，直指她的眉心怒，瞪大的双眼通红，最后终是没有憋住那口气，喷出一口鲜血，剑随之重重的拍打在地上，伴着刺耳的声音，腰间佩戴着的挂件随之滑落，如盈月般通透圆润的白玉瞬间碎成两半，赠他玉佩之时她说她是云，而他是月，是最为皎洁的盈月。
　　见他口吐鲜血，云生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就像刀子割掉皮肉的感觉，可是她却无法起身去扶住他，她现在连碰他的资格都没有了，所以只能把眉头拧的更紧，眼泪不知觉的落下。
　　“你不是说只要我对世间有害，你就会毫不犹豫的除掉我吗？那你现在怎么不动手！”云生对着他怒吼，语气里带着质问，如若不是那个人告诉自己他收留她不过是为了成全自己的道，成仙之后便不会再将她留在身边，如若不是那天在书房偷听到他和他师父的对话，她又怎会妖性爆发不可收拾，看着满地的尸首她也害怕的颤抖，她从不伤人，从不杀生，这些人可是自己日夜相处的同门师兄弟啊，虽不是自己所愿，但他们确是葬身在自己的手中，她犯下的可是死罪。
　　执陌倒吸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如此信任她，她却终是辜负了，“你可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罪孽深重的事？”他看着她的双眼，一对剑眉几乎拧到了一起。
　　“我知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成全你的道”她用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语气几近哀求，他沉默了许久，他的道，难道这就是他的道？如果他的道要用这么多牺牲去成全，那算是什么得道？！他反复的在心中问着自己，竟然落下两滴眼泪。
　　然而未等自己得出结果，她却已将剑直插胸口，瞬间胸口喷涌的鲜血将她的衣服染得更红，可她脸上却是一种解脱，她说“师父，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落泪”，随后对着他甜甜一笑，虚弱的倒在了血泊中。
　　他慌乱的抱住她，身上的白衣被她的血染红，“云生，云生，”他唤着她的名字，嘶哑的声音，见她丝毫没有反应，他瞬间泣不成声，她是自己带回来的，她说他是他这世上最喜爱的人，说要永远陪在他身边，可是今天却说要以自己成全她的道。
　　虽然书上说“修仙之人是为天街，劫数在天，生劫死劫相生相依，牺牲在所难免”，但是那么多的人因他而死，他始终无法释怀，离开时，执陌的师父九道长老对他说 “当初你自己种下的因，这个果就应该自己去承担，这是你的劫，也是你的道”
　　“如果今生不能除去她的妖性，那我就世世如此”，他回答得坚毅。
　　人活着，为的是一个念想，但是如果执念太深只会伤人伤己执陌执念如此之深，只能说他虽渡劫成功，却终是没有走出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