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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夫人之死 ...

  •   我有些生气,简直不想再听见静妃说话。扶阳夫人是我的婆婆,她口中没有一点尊重的意思就算了,居然还能问出这种可笑的问题来!难道哪个儿子会闲着没事跟他新婚的妻子说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东王没有说过。”我冷冷地回答她,希望她能有点眼力劲不要再提这个事情。可是世上偏偏就有她这种不识趣的人。

      “咱们在宫外听到的是病殁,在宫里头就不是啦!”她压低声,作出一副神秘的样子,似乎我们是在密谋什么大事。

      皇后给她这神态弄得来了兴趣,朝她看了一眼。静妃从皇后的眼神里得到了鼓励,越发神采飞扬起来。

      “前些日子……”她左右张望一阵,然后让旁边伺候的侍女们都退到远远的地方。老实说,静妃确是能打探出这种小道消息的人,这是她生活的乐趣所在。不能否认,我也有些好奇了。我的婆婆,煊君的生母,倾城绝世的扶阳夫人,难道不是病殁而是另有隐情?

      “有个老稳婆……”静妃又张望一阵,扶扶她的聚宝盆。“我也是打听好久才知道这个人的,她说扶阳夫人不是病殁的……”说到这里,她用双手交叉做掐住自己脖子的样子,两眼向上一翻,“是自己吊死的……”

      我们被她这阴森可怖的声音表情吓得背后一阵凉风吹过。

      皇后回过神来:“这种话你也拿来信,宣帝爷如此宠爱扶阳夫人,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她有什么憋屈的事要去上吊?况且她就是不为自己想,也总舍不下东王吧?这事别再传出去,弄得到处是流言蜚语。”

      “是真的!那老稳婆还说那年正逢着扶阳国使臣来访,使臣走后没几天扶阳夫人就自尽了!”静妃极力争辩,以表明她的消息来源绝对无误。

      她满含期待地看着皇后,似乎是希望她下一个判断来肯定自己的话。但是皇后只是略动了动身子,“不管怎么说,扶阳夫人也是宣帝爷那时候的人了,隔了十年八年都成史书上的事,咱们追究那些事做什么?把自己眼下过好才是真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这不是觉得奇怪么……”静妃忽然对我笑起来,“汴姬,你现在是他的枕边人,回去问问东王,看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我没有理她。

      静妃又准备再重复一遍她的希望时,皇后打断她的话。

      “咱们要说元镇的,怎么说到这么远来了?二姑娘,不是我偏袒自家侄儿,我们元镇确是不错的女婿。男儿郎就得出得沙场上得了点将台,这才是真正的男人。总之,你嫁给元镇是绝没有一点吃亏的,别听你母亲胡说什么福深福浅的话,福气这个东西是最难料的。你也学过书,祸福相依的道理总懂得吧?”

      皇后的话看似在安慰茜浓,又像是在泼我的冷水。她们跟我的关系我一向清楚得很,并不会因为出嫁就误以为她们是我的亲人了。

      “是是是,皇后娘娘说得对,我的嘴巴不会说话,讲不出这些道理来,我的女。”静妃爱怜地看着她的女儿,“你别怨娘,娘都是想你好来着。”

      茜浓有些不耐烦:“谁怨你来。”

      接下来的谈话气氛就变得轻松起来,因为静妃开始说她身上的华美艳丽以及头上的聚宝盆。她拔下一支簪子告诉我们,那是她费了多大的力气,花了多少体己钱,又托付了多少奴才才从宫外弄进来的。皇后对比不屑一顾,她认为宫里的内务府造的东西比外头的好千倍万倍。静妃自然伤心又不服气,跟皇后明暗争执了好久。

      父亲让我过来和茜浓说说话,从瑞王府出来的那些人里,我能有话同他们说的人,除了父亲就是茜浓了。不是说我和茜浓感情有多深厚,只是因为我们同龄,又曾经有过生死的交结,所以还可以说几句闲话。谁知道来了柏台宫,我和茜浓竟没有单独讲过一句话,她反而因为我的到来又平白无故受了闷气。其实我早该料到的,只要有静妃在的地方,任何女人也别想比她说得更多,包括皇后在内。

      我不想听静妃和皇后的谈话,身体坐在那里,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父亲把煊君留在那里,会对他说什么呢?我真怕他又讲出那种威吓人的话去威胁煊君。尽管父亲疼爱我让我心里很高兴,但是父亲那样对煊君说话又让我觉得心疼和不安。我不想煊君受到委屈,也不想父亲用这种方式来让煊君对我好,那我们的婚姻就真的成了圣上的旨意。

      父亲又会对崔元镇说什么呢?应该也是威吓他要对茜浓好吧?面对两个女婿,不知道父亲这个老丈人是怎么想的。

      李公公的到来使我得以脱离静妃和皇后用言语编织的罗网,我终于可以结束婚后的第一次省亲打道回府了。

      和煊君碰面时,他的脸颊已经被酒醺红,身上也弥留着一股酒气。一个小太监扶着他,见了我连忙行礼,“禀王妃,王爷有些醉了。”

      轿子在宫门外,我们离那里还有一段路程要走。煊君摇摇晃晃,由小太监从臂下搀扶着,真是峨峨如玉山之将倾。

      小太监扶了没几步路,李公公从后头赶了上来,训斥了他一顿,“有你这么扶东王的吗?!”他说着自己接过小太监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扶着煊君往前走。小太监也不敢闲着,从另一边也扶住煊君的手臂。他们都没有煊君身材挺拔,两个人左右两边吃着劲扶,我从后头看起来就像是个要散架的“山”字。

      两个太监出了一身汗才把煊君扶到宫门外的轿子边,小厮和轿夫接过煊君将他扶上了轿子。李公公和小太监浑身是汗,他们边抹边喘着气。

      “娘娘,奴才……奴才……就只能送您跟东王到这了……”李公公喘着气说。

      我谢过他们,把他们弄得又是下跪又是磕头才停止。

      正当我准备上轿子时,煊君忽然一头从轿子里栽了出来,幸好他的小厮在旁边接住,否则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夫人,王爷这样坐不了轿子,要摔倒的。”轿夫说。

      “那怎么办?”

      “夫人您扶着王爷吧,奴才们悠着点就成。”

      小厮边说边由轿夫帮忙着把煊君再次扶上了轿子。我有些踟蹰,总觉得不大合适。我们本来已是夫妇,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只是在我看来,我们还是半个陌生人。

      “夫人请上轿吧。”

      我如果推辞,下人们一定会有所说辞,况且煊君醉成这样也确实需要有人照顾,尽管他不喜欢我,但眼下也没了别的选择。

      轿帘放了下去,我们启程往王府回去。

      我坐在煊君身边,两只手不知道该怎么扶他才好。他似乎喝了很多酒,白净通透的皮肤上像开了许多红粉桃花,嘴唇也红润得涂了红墨一般。眼睛微微闭着,高挺的鼻梁像安静绵延的山脉,帘子不时摇晃,晚霞从帘外偶尔蹿进来,照在煊君的鼻头上,我觉得可爱极了。

      我最后决定用两只手抓住他的右臂,这样多少可以保证能拉住他不让他摔到轿子外。

      我不敢和他太亲近,生怕他突然醒来会厌恶。可是煊君看来是真的喝了不少,整个人昏昏沉沉,轿子稍微转个弯他就要倒下去似的。我拉住他,他的头一下重重靠在我的肩上,整个身体也倒在我这边。

      他的头发摩挲着我的耳后,那君子玉一般的面容靠在我的肩头,均匀的呼吸声轻轻传入我的耳中,煊君像个孩子一样睡着了。

      我将一只手抽出来放在他的肩上,但是煊君比我要高大很多,一只手并不够用,我只好两只手都派上用场,小心翼翼地护住他。

      煊君到底是为什么喝了这么多酒,是不是父亲逼迫他喝的?还是父亲说了什么让他心里难受的话于是借酒浇愁?唉,我不能得知。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现在安静地睡在我怀里的煊君,是最可爱的人。现在的他不会疏远我,不会用冷冰冰的语气和我说话,他依靠在我身上,我的力量虽然微弱,但是愿意尽全部的能力去维护他。

      我低头看了煊君一眼,这个世上最俊美的男人啊,他的心里总像埋藏着深深的愁绪。

      我不禁想到了扶阳夫人和父亲的那番话。父亲说祝我们早生贵子,还说我和煊君的孩子一定不会差。煊君自是不用担心,而我自问自己也并不逊色,倘若我们能有孩子,那孩子应当会像父亲说的那样不会差吧。可是这事对我来说似乎是奢望。扶阳夫人的骨血传给了煊君,煊君的骨血呢?正在卢氏的腹中。它并没有断绝,只是没有由我来延续下去而已。

      我想到那天早晨看到的卢氏睡在躺椅上的情形,她温柔而美丽,那腹中的小生命又赋予了她母亲那般慈爱的目光。她应当会常常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跟里面的孩子说话吧?

      我很羡慕卢氏,我也想有孩子。我想看看他长得是什么样子?像我还是像他的父亲。其实他像我们当中的哪一个都不会差,虽然这有些自夸的意思,但也是就一般的情况而言的。倘若老天爷偏爱,说不定他还会比我们更加好,如果老天爷没放在心上,只让他得了一般的资质,那我也很满足。

      可是,我的丈夫,现在安静地靠在我身上的煊君,他不想和我有孩子,不想让我为他誕下后代。我的心又凉了下去。煊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看着他叹了口气,想起了煊君的母亲扶阳夫人。从我所听到的关于扶阳夫人的事情来看,她也不是个活得快乐的人。

      扶阳夫人自从入朝以来便没有露出过笑容,周朝的褒姒虽然也不爱笑,但烽火戏诸侯总还可以博她红颜一展。可是扶阳夫人,宣皇帝即使点了烽火台她也不会笑。笑容是心里欢乐愉悦的表现,世上没有不会笑的人,只有心里不快乐不愿意笑的人。扶阳夫人是因为日夜思念故国才这样的吗?也许是吧。汉朝的王昭君和亲出塞,诗人不就是这样描写她的故国情思的吗?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甫的名句。

      塞外黄沙漫漫,昭君为了汉廷的安定而前往和亲,她抱着琵琶出玉门关,从此春风不度,桃花不开。不管昭君为了国家何等大义凛然,她总归是个弱小的女子,必定会思念家乡,思念亲人的。可是这个家乡,昭君注定此生无法再回。她只能抱着她的琵琶老死塞外,最后只剩下一座长满青草的孤冢在夜晚里对着汉家的月亮。

      扶阳夫人不就是昭君么?为了扶阳国的安宁,她带着她的扶桑花来到大通朝。尽管她得美貌震惊世人,也博得了宣帝爷的宠爱,但是大通朝的花草大通朝的月亮,始终不是扶阳国的。而夫人她必定知道,她和昭君一样,是永远回不去了。

      承平二十三年,即煊君十岁那年,扶阳夫人病殁。这是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如果静妃探得的消息属实,那就是承平二十三年,扶阳夫人自缢而亡。她约莫二十岁誕下煊君,殁时仅仅三十岁。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周末啦,来一章肥的,无论工作日多么忙碌,周末都要记得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今晚的问题来了:煊君的身上有哪些扶阳夫人的影子呢?
    下章预告:一个新的人物即将出场,她的代表花是:梅花。
    最后还想弱弱地说一句:可以求收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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