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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大婚 ...

  •   背我出门的是好命婆婆,是从命妇中选出来的好命人。从我的脚离开地面的那一刻起至我坐上东王府新房的床,我的脚都不能再接触地面。

      婆婆将我背出静居宫的大门,那时我的眼里只有红彤彤的盖头。红盖头轻轻摇曳着,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我听见爆竹的声音,仪卫的声音,好似天下人都知道了我今日的婚期。

      吏部尚书的夫人陪我坐在花轿中。花轿经过的地方都能听到喧闹的人声,我多想悄悄掀开盖头看看外面的场面。一个女子一生只能嫁一个人做一次新娘,我多想看看人们是怎样观看我的婚礼,又是怎样谈论的。可是我不能掀起盖头,我的脸只能给煊君一个人看到。啊,一想到要见到煊君,我的头脑便只觉得嗡嗡乱想,花轿外的情形我再也没有心思去猜了。

      花轿停了下来,外面一阵的唢呐喜乐和爆竹声,我到了东王府。

      “新娘到!”

      司仪高声喊。我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因为马上就是煊君接轿了。

      我握着尚书夫人的手,我的像冰,她的像火。

      “新郎接轿!”

      我听到轿帘被掀开的细微声音,轿门那个人影便是东王煊君。我们只隔着一道红盖头,我已经不知所措了。

      尚书夫人先下了轿子,我听见她说了一声,“东王爷。”

      夫人将红绸的一端塞到我手里,说了声,“公主请下轿。”

      我微微探出身子,背我上轿的好命婆婆又将我背下了轿子。

      当时的喜乐吹奏是何等欢乐,人群是何等喧闹,我全都没有记在心里,我只知道红绸子的另一端给人拽住了,那个人就是月下老人为我绑住红绳的人。

      好命婆婆将我背至厅堂,我的父亲已经高坐在那里。不知道父亲此时是何种感受,他会想到母亲么?会怨怪我么?

      司仪开始高唱拜堂的喜辞,几乎把世上的好辞都说尽了。以往我听闻别人说起,总是觉得很入俗套,今番自己做了新嫁娘,才知道这些话原来如此入耳。

      天地乃是最大的神灵,成全一对夫妇,天地是第一个要拜的。

      “拜!”

      拜过天地,便是高堂。

      高堂的位置上,只有我的父亲,当今的皇帝。举国之上,没有人可与他平起平坐。

      我仍然是由好命婆婆背着的。在婆婆的背上,我朝父亲鞠躬行礼。父亲恩养了我十八年,我出嫁时却只能以他养女的名分。他那样疼我,真可谓是能做的都做的,能给的都给了,然而我还没有孝敬过他什么。父母之恩,真是令人感念又惭愧,是难以回报的啊。

      父亲往我的手上放了一个红包。如果没有这道红盖头的阻隔,我一定可以看到父亲那慈爱的目光。不论我嫁给谁,他都会希望我过得好的。

      “夫妻对拜!”

      红盖头上的流苏不停地晃动,我真怕它不小心滑落下来。但那只是我多余的担忧,新娘的红盖头,尤其是我这精致过的红盖头,是绝不会滑下来的。

      手上的红绸子再次压低了,我真的嫁给煊君了。

      “送入新房!”

      喜乐奏响,爆竹声动。

      好命婆婆背着我往新房走去,很快就停了下来,那红绸子也不晃动了。接着便是开门的声音。
      我被放到了床上,红绸子被拿了过去。

      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

      煊君出去了,只剩下好命婆婆和几个命妇女使在屋里陪着我。

      我不能掀开盖头,也不能吃任何东西,屋内的人偶尔与我说上两句客套话。她们全是身份低于我的人,自然不敢轻易开口。

      除了母亲被关在望南楼偏房的那段时间,今天便是我最难熬的日子。也许这是新嫁娘都会有的经历,但我觉得我是比一般人更过分的不安。我曾为了煊君几乎丧命,现如今马上就能见到他的样子,我心中的不安与欢喜,有多少人能懂得呢?

      我把记事之后能想到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时间才终于到了晚上。

      听到命妇们在低声交谈,我知道东王就要来了。

      果然,一群人来到了门外,他们没有我想的那样喧闹,似乎都很规矩。

      “公主,东王爷来了。”

      她们退了出去,房门被关上了。

      如果世上有谁能够贴切地知道我那时的紧张与颤抖,我一定会将她视为知己。

      我的两只手紧扣在一起,整个人都傻了呆了。出嫁前的几天,已经有宫里的嬷嬷告诉过我洞房当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老女人们说话总是不知羞怯,她把那事情说得十分详细,呀,我的脸已经烫得快烧起来了。

      煊君的脚步声不重,可是我听得很清楚,他在向我走来。他身上那淡淡的芳草香味,在他一挑起轿帘的时候我便闻得清楚,记在心里了。

      我没有丝毫准备,红盖头被掀起来了。

      灯光突然照进我的眼睛,我不禁用手遮住眼睛。

      待我想到这是不敬的举止而放下手时,煊君出现在我的眼前,与我只有一步的距离。

      那个眠于芙蓉花下的少年,是如今立在我面前的煊君。

      我知道这时不该看抬头,可我已然看到了我的丈夫。

      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煊君,我只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书上说到嵇康潘岳这样的美男子时总爱用青松玉山来形容,说他们的仪容何等优雅有风度。也许我不该这样抬高煊君,然而我仍是这样觉得,如果嵇康站在煊君面前,他也会惭愧的。

      高高的玉冠,一身红袍。

      我无法像母亲作画那样描摹出煊君的五官和丰神。他的身姿风仪,我只觉得不该在尘世见到。

      他立在我面前,似乎看了我许久。我真觉得惭愧,自己一定教他失望了吧。

      “三公主,请喝杯酒。”

      煊君将手伸到我跟前,那烛影的大红袍袖子下,脂玉般修长的手指对我相邀。据说魏晋时那秀拔的粉面何郎,他手执玉麈尾时,如玉一般的手腕和玉融为一体,竟分不清哪为麈尾哪为何郎的手臂。而煊君的手,是玉也不如的。

      我不好意思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我的手腕上即使戴了千万个金镯玉镯,也不及煊君那月华般的皓腕一分。

      煊君见我未伸出手去,自己将手放了下去。他转身朝桌边走去,那秀拔的身影,微微摇曳的红袍,淡淡的清香,没有一样不使我恍如梦中。我原以为母亲的笔是世上最妙绝的东西,可以画出所有美好的东西,及至见了煊君,我才知道,最好的事情是无法表述和描画的。

      他在我的对面坐下,我再也不能回避他的面容。出嫁之前,我已听闻过许多关于煊君仪容的述说。传说这些话的始作俑者,我相信他们是有幸见过煊君的。现在,我也亲眼见到煊君。倘若有人要我仔细地告诉他煊君的模样,我即使三天三夜不吃不睡来想,也是无法说出的。

      摇曳的灯影映在煊君大红的袍服上,像是月华下微风轻拂的竹影。他的眉宇风度,简直可以折煞所有人的眼睛。

      煊君的袖子拂过所执的青花酒壶,红色细腻的丝绸,温润高雅的青瓷,仿佛全因为他而有了灵动的生命。若有人目睹了我之所见,他便一辈子再也不敢穿红袍,再也不会去碰青瓷壶。

      母亲原来从扶阳宫回来时谈到扶阳夫人的美貌,只说,“见了扶阳夫人,便忘了自己”。我那时心想,这该是怎样的美啊,使人只看到她而连自己都忘了。现在我见了煊君,那些没明白的话都懂得了。

      煊君将一杯清酒递给我,我低着头接了过来。

      嬷嬷说夫妻两个要喝交杯酒,可是我们没有。煊君斟好了酒自己饮了下去,他没有说要和我喝交杯酒。我握着酒杯,有些不知所措。

      “夜深了,请王爷王妃安寝!”

      门外有人高喊,那是负责盯梢的。

      煊君听了这话,将酒杯扣在桌面上。我杯里的酒还没有喝去,煊君道,“请公主歇息。”

      我只觉得有哪儿不对,煊君的语气淡淡的,他似乎不仅是对我失望,仿佛还是不喜欢我的,只是他的风度和教养使得他没有对我发火。

      我的心凉了下去,交杯酒、八宝粥都没有,甚至于新婚夫妇初次见面的问候话也仅有两句。

      煊君起身走到床边。他回头看着还坐在桌边的我,一句话也没有。我很紧张,也很失望。可是这时我只能按照嬷嬷教给我的,走到床边去,做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

      我一坐到床上,煊君便起身了。尽管他是去吹拂灯烛,可我仍然觉得他是因为不愿与我同坐一榻。

      房间里暗了下去,仅有两只小小的红烛还在燃烧。

      煊君再次走了过来,他高高的身子慢慢坐到我的身边。我从没如此靠近过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的清香他的气息我都能感觉得一清二楚。

      煊君抓住我的手,我无意识把手抽了回来,结果煊君没有再握我的手。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东王大婚,快来评论喝喜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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