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长大》写离声

9、9

　　认识苏南的人都说这是个很乖的孩子，苏南的确很听话，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她所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是高中时暗恋班上一个叫叶扬的男生，现在她已经记不起来他长什么样，记不起来他的声音，也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暗恋他，但那时的苏南做了所有她做过的最大胆的事，包括用尽心机打听他的电话号码，然后给他打匿名电话，包括上课的时候开小差，偷偷画下他的侧脸，包括给他写情书，当然最后还是撕成碎片扔进抽水马桶里。

　　还包括在他转学去一个大城市的时候旷了一天课去火车站送他。

　　那天苏南像往常一样很早起床，穿上白衬衣和深蓝色的校服裙，吃完林淑芬准备的鸡蛋、豆浆和包子，在镜子前仔细地梳了头发，把掉落在白衬衣上的头发一根根地捡干净。

　　林淑芬把她的白色帆布跑鞋拿过来，鞋面上有点脏。“妈，今天我穿那双黑皮鞋，”苏南装作不经意地说，“后天有体育课，跑鞋穿脏了来不及洗。”

　　林淑芬也没在意，拿了新买的黑皮鞋给她：“穿起来小心点，不要踢到石头。”

　　“嗯，知道了。”苏南平静地答应了一声，弯腰换上鞋，然后若无其事地背上书包出了家门。

　　她没去学校，而是径直去了汽车站。

　　从知道叶扬要离开的那天起苏南就开始计划这一天的所有活动，她暗暗地攒足了路费，编好了请假的理由，提前和班主任请好假，甚至串通了几个朋友。

　　这是苏南第一次一个人离开石桥镇，她买好了车票，胸有成竹地坐上往省城去的汽车，一切都出奇顺利。

　　但是在汽车开动的那一刹那她仍然充满了忐忑，有点兴奋，有点激动，有点新奇。她从车窗里看着初夏的石桥镇慢慢往后移动，直到完全被抛在身后，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陌生起来。

　　火车站里人头攒动，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人们，疲倦或者兴奋地拖着箱子，拎着鼓鼓囊囊的旅行袋。苏南好奇地在火车站徘徊，想象着下一刻叶扬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应该还是背了他那个蓝颜色的单肩包吧，他看见她会惊讶吗一定会吧，这时候她本应该在上课的，那么他会问吗如果问的话她该怎么说呢

　　苏南就这样在火车站一直站到黄昏，她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走出火车站的时候她看到夕阳把路边的树木、花草都染成了金红色。

　　她还是没有见到叶扬。

　　那天回去比平时晚了四十多分钟，苏南知道林淑芬肯定要责问她的，早就想好了理由：“今天最后一节课做了张数学模拟卷，又拖了一节课才放学。”

　　“做的怎么样”林淑芬正把晚饭的汤端上来，忙不迭地问道。

　　“还可以，要发了才知道。”苏南拿起汤勺，镇定地回答道。

　　这件事一直到现在都只有苏南知道，后来她反复回味那一天的情景，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她有时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过这样的事呢还是只是自己的想象也许那天她只是像平时一样去了学校也许真的做了一张数学模拟卷

　　现在的苏南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每天很早起床，读半小时英语，然后去上课，连公选课都从不迟到早退，更不用提旷课了，她记很工整的笔记，考试前两个月开始复习。做这些事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她习惯沿着林淑芬计划好的道路细细地经营每天的生活，读书，就业，恋爱，结婚，生子，她的未来一眼望得到尽头。

　　似乎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关心苏南想些什么，连苏南自己也不怎么关心，她现在的生活就是她该过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究竟好不好呢苏南没有仔细想过，也许真的像她母亲林淑芬说的，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