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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冉冉秋光闲至,红叶映碧空。

      京郊别院内,窗棱下,搁着几盘名贵菊花,泥金狮子,瑶台玉凤,再有一株玄墨。金红,雪团夹着绿紫,甚是夺人眼目。

      李逸静立一张大案前,案上铺着他在摄政王府画剩的那张《鹤翔九霄》,此时却已勾至线描收尾处,正在上彩。

      平安端着汤药进来,边送上,边叮嘱李逸道:“公子歇了这一笔,可记得趁热喝药。”

      李逸正沉浸创作中,听什么都像耳边风,哼都没哼一声,只等平安那阵风刮过,他好专心他的笔下。

      平安也是见怪不怪,见李逸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就准备将药先撤下去温着,转身才踏出门去,就见赵渊正阔步从院中行至廊下。

      平安忙给他见礼,退到一边。

      赵渊早瞧见了平安手里的药碗子满当当,不由皱着眉道:“还在作画?”

      呵,这一位可真是门清。
      平安暗自叹一句,重又跟在赵渊身后往屋里走。

      到了门边,赵渊见李逸正舞袖挥毫点彩,那凝神离世之态,好似全不在人间。

      他说不得喜不喜欢这画面,谪仙在他屋里,叫人何等意足,却也知仙心不在此处,怕人一错眼就要飞离,徒生不满。

      赵渊停了步子,悄然把跟着的从人都遣了,回身取了平安手上的药,自个端着往里去。

      李逸这会儿终于画到了一段的收笔处,才有闲心洗着笔道:“平安,把药端来吧。呃,先把画挂起来,可别沾着了什么。”

      待他侧过身去接药,却是一只指节分明,刚劲有力的手将药碗递到了他跟前。

      李逸一愣,抬眼见赵渊穿着云肩通袖曳撒立在当地,那大红底上的织金龙襕不仅未曾夺去他半分光彩,反倒衬得他整个人熠熠生辉。

      身为画者最不能抵御什么,美。

      李逸一时神游天外,心下不由暗暗比较起自己穿这红底曳撒的时候,那光景又是如何的相异。

      赵渊任李逸在那呆看。

      如今因这养病的宅子置在京郊,他不能日日都来,三五不时溜出来一回已是不易,能得李逸多瞧几眼,心下自是极熨帖的。

      朝堂上的烦事被抛诸脑后,心情一松,赵渊便有了些别样心思,趁李逸发呆之际,他默不作声将手上的药端到李逸口边,人也贴得极近了。

      “凉了就不好了。”赵渊轻道。

      李逸这才回神,正要伸手去接,却被赵渊拿住手不许,他下意识去看人,赵渊重又将药碗递到他嘴边,脸上还分明压着笑意。

      那意思便再清楚不过,这是要李逸就着他的手喝。

      李逸腾地,玉面升彤云,看着动人,实是羞愤之情难抑。

      他两世为人,无论前世职业后世处境,都从来清贵矜持得很,何时受人如此调笑。
      却到底不能发作。

      出狱后这半月来,赵渊于他是个什么意思,已是再清楚不过,虽不情愿,李逸却也得承认肃王待他尚算持礼,如果不算这偶尔一二的引逗。

      说白了,若是对方硬要来强的,李逸也全无办法,他如今命都是人家叔侄给留下的,要个身子还能说个不字?

      赵渊见了李逸情态,持碗的手却垂了下来,转身将药搁到一旁桌上,倒像是知道李逸的心思,多少顾及着他的脸面。
      可笑他李逸一个阶下囚,还有什么脸面能要得起。

      “你不愿不必勉强。”赵渊踱开两步行至窗下,见阶下红叶漫散,只觉心内实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李逸若不愿,他自是颇多无奈烦恼,经年逝去,人如今就在这儿,好言好语好模样,李逸却只想逃开。

      可李逸若是愿了呢,他大抵也不算开心,曾经那些深刻的书院时光,不悔年少,又算什么呢。

      他这根本是自己和自己较劲,无解。

      赵渊没了心思待下去,恰巧赵喜进来报,周义在花厅候着了。

      进了花厅,周义上来就直接了当。

      “主上,差不多到日子了。”

      他也是没法子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提醒赵渊。

      这处宅子原本就是拿来给李逸作临时养伤的地方,并不是久留之地。

      从知道了李逸在牢里,赵渊就开始准备这地方,他忧心李逸不是没来由的,人从摄政王府出去的时候,身上就没养好,这就进了牢里,到出来的时候都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形。

      后头果然情况糟糕,幸好赵渊准备得早,且早费功夫寻来了林济安,这才把李逸将养得好些了。

      李逸如今是在朝廷里过了明路的人,不能总窝在这避人耳目的宅子里,时日长了只会引来不必要的猜测。

      需知秘狱里出来的这些前朝余孽,面上虽是恢复了自由身,暗里却都有銮仪卫的人不时盯着。

      李逸一阵不见还好交代,总也不见,想必韦徹会把京畿内外都翻个底朝天,李逸可不是什么旁支宗室。

      老虎可得拔了牙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全。

      赵渊自是比周义还清楚这个理儿,人也不是就此见不着了,等重新安顿了,他再想法子慢慢来,时日还长着呢。

      想他赵渊踏遍中原,旌麾南北,领雄兵破过的城池不止千百,掠过的王土何止中原。

      若这辈子只攻一处心池,掠一人之地……上邪,可否予我奏凯旋?

      赵喜观赵渊神色,已在旁躬身道:“殿下放心,林太医的药都配齐了,外头买不着的要紧东西也都备好了,其余再有银子和银票,统共家当一辆小车就能装下所有,必不叫人看了打眼。”

      赵渊点点头。

      赵喜是最清楚两人葫芦里的事的,办起事来再没得比他更尽心尽力了,不然,那屁股上的五板子可还没好利索呢。

      “后头的事,奴都会着人看着的,若要哪儿搭把手,都会照应着。”

      赵渊听了这句却道:“不必了,看得太紧,被人看出端倪反倒生事。”

      如今李逸过了明路,已是往着极好的方向去,赵渊已不必再作当初打算,将人藏一辈子。
      先缓过了这一阵,不叫皇帝起疑,他大可做出一副如今才慢慢看上李逸的意思,待日后将李逸收在羽翼之下,虽名声不会好听,两人却是能顺理成章,长长久久。

      看着是放手一阵,实则赵渊并非心中全无数目,五城兵马司和京畿大营都在他手里,李逸在哪片按了家,他都能不着痕迹的让人多关照着些。

      新朝初定,京师的防卫正是最严的时候,大行皇帝又才去了没多久,宫里虽除了服,民间却都还在丧期,人人门户严谨,连个偷盗案报的都不多,勿论大案了。

      赵渊见诸事都已妥当,立起身来。
      等行至院中,旋风卷枯叶,中庭漫舞飞黄,莫名隔停了赵渊原本朝向屋内的脚步。

      残阳里,他只在窗外看了看棂格内的剪影,翻身打马离去。

      李逸离开京郊的那日没见着赵渊,一问才知,摄政王亲自领兵去了蓟州,鞑靼乘虚来犯,已烧杀抢掠,入关百里有余。

      赵渊那日,是来道别的。

      李逸再不用面对赵渊带来的各种纷扰,多少有些轻松,和平安一起搬到了赁来的市井小院,开始新生活。

      赵渊收了那幅《鹤翔九霄》,给了李逸的那些银钱,够他生活上许久,李逸又雇了个灶上妈妈,一个每日来两个时辰的洗衣妇人,顺便做些粗活。

      宁静的日子仿佛回到了京师被破城之前。

      李逸和平安既露了脸,再没有周义的严密保全,定国公府很快就得了确切消息。

      夜中,寒蝉凄切,露水重重滴落。

      几道人影悄声翻入小院中,灶上已经熄火,整个院子里漆黑一片,只有不远处的屋内燃着火头极小的夜灯。

      灶上妈妈和洗衣妇人皆不在李逸处过夜,显然这些人是早打探清楚了的,故也不怕惊动谁,就准备好家伙动手行事……

      平安被烟呛醒的时候,火苗已经蹿上了窗沿,他当即要跳起来,却发现四肢完全不听使唤,浑身绵软竟无一丝力气!

      他想要喊醒李逸,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只有极轻的啊啊声,比飞蝇振翅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平安直接急出了泪。

      有意纵火,火势自是起得极快,眨眼间,不仅窗棂已全部燃着,东侧房门亦被火舌缠绕包裹,整个透出红光来。

      李逸直到此时,却还没醒。

  • 作者有话要说:  虽晚了两日,仍是年里,给大家拜年!新春新气象,诸事顺遂,康健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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