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桃夭》hakie榠柃

2、第二章

　　而此时林、雪两国正大战将临，边城的百姓躲的躲、逃的逃，近乎一夜之间都变成了一座座鬼城。叶宁昕大将军亲临，关系再次紧张起来。

　　可，战，正是为了不战。

　　雪国一脉也将最好的将领遣出，只待一战！

　　天宫九道，隐现不明。华山之巅，晨星如昼。

　　林君说不上哪里不对，只觉得此时拜在众大臣中的叶灼华冰冷地惊人。

　　叶宁昕出征后他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儿，可没想到却是从来懦弱的女子敢在百官上朝奏折子的时候提出…要回本姓，甚至，要回冥国！？

　　林君抬手允她起身：“还请叶夫人此时暂搁，朝后再议。”叶灼华也不急，静静地站在一边儿候着，一身乌黑，眉眼安宁。

　　早朝后林君连解乏的茶水都来不及用便将叶灼华召至御书房，沏茶赐座。

　　“王上，灼华去意已决，还请放我归国，外出三年有余，自当回家探望。”

　　林君面色铁青，神色也极为尴尬：“叶夫人嫁来三年，怎有再回去的道理？况且……”“况且如今两国交战正是需我冥国鼎力相助之时。”叶灼华语调平和地接下话来，低垂着头似乎一双墨瞳里什么也留不下影子。

　　“叶、叶夫人……”没想到她会说得如此直白，林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话，书房内僵到了极点。又福了一福，“灼华知王上心忧，便等到叶将军凯旋而归再行商议。”

　　林君见她松了口不由暗暗舒了口气，这一战少则半年多至数年，先将她稳住以求冥国出兵才是首要。“但是，”见他面露轻松之色，叶灼华只觉心底一阵恶寒，“灼华请求改回国姓，昭告天下，否则…只能以死明志。”

　　林君只觉心头冒火，一个从来没让自己担心过的人，现在竟如此难缠，却又打骂不得。“不可！”浓眉一挑，眼里净是威严，“将在外，结发之妻怎可不随夫姓？”

　　“将在外？结发之妻留守国都生死未卜，将军却带官妓出征成何体统？”叶灼华说出来的话咄咄逼人，但语调平和到甚至有些虚无。林君表情一愣，明显没想到叶灼华会如此。

　　“王上，”叶灼华缓缓跪拜在地，“三年来叶将军与我连萍水相逢的路人都算不得，轻则冷言冷语，重则动手打骂，我从未向家中诉苦。但是，”凤眸上挑，一瞬竟让林君也觉得压迫，“他如今带官妓出征天下皆知，本宫，绝不可容忍此事。”

　　此话一出，林君才惊觉，这个在将军府内的软弱无能的叶夫人，亦是冥国唯一的金枝玉叶，千年血统。

　　起身缓步走出了有些阴暗的御书房，末了，叶灼华还不忘送上一句“本宫在府中静候佳音”。

　　直到坐进了马车内，叶灼华放松下来才觉得出了一身冷汗，方才若是自己当真惹怒了林君…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日便有一份昭告天下的状子被贴在了林国各地的布告栏中，上书大意：嫁至叶姓将军府的冥国四公主改回国姓，轩辕。

　　自古只有相公休了做妻做妾的，而轩辕灼华此番竟有休夫之势，一时之间天下哗然。

　　可远在边城的叶宁昕已顾不来这些，雪国大军压境，以十万敌二十余万，多少生死弟兄的命被交到了他手里，叶宁昕，不敢轻举妄动。

　　“公主大人，”流绣将朱雀机甲送来的书信递到了轩辕灼华手中，“琳柒姑姑来信。”

　　道家琳柒，天下第一的奇女子，上可观星定天下，下可诵经求平安。轩辕灼华褪去一般妇人的装束换回了本国公主的服饰，尊贵中自带了三分杀气。

　　说是信，不过短短几句。

　　轩辕灼华看完便将龙纹纸焚为灰烬，苍白清瘦的脸上瞧不出心绪。

　　孟绯雪为他系好甲胄，送到帐外，才同保护她的士兵退到了帐群外，乔装成平民，另外安营，以保护她的安全。

　　这一仗…叶宁昕打得格外吃紧，对方仿佛晓得他要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奇袭，甚至连他自己所处的地方…

　　当一支支利箭夹杂着寒风击中叶宁昕身边儿的护卫时，他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凉。好在兵强将猛，到底是堪堪赢了这一战，死伤无数……

　　孟绯雪不敢搭话，安安静静地跪坐一侧看军医为叶宁昕疗伤，口子不深，但因箭上淬了毒而十分棘手。

　　“大夫，我夫君到底如何？”孟绯雪拉住正收药箱的的军医的袖口，轻声问道。皱着眉，被问得军医不知当说不当说，为难地看向叶宁昕，却换来一张铁青的脸。

　　“夫、夫人…”军医勉强躬了下身，“此毒虽狠辣，但也好解，只是此地没得趁手的药材，再好医……属下也是有心无力呀！”

　　孟绯雪还想问，军医已被请出了帐外。

　　“夫君……”孟绯雪又倚回了他身边，避开受伤的手臂后振在了叶宁昕膝头，“怎得不让奴家问，人家忧心你呀？”叶宁昕顺着她及腰的长发，轻言道：“打仗是男人的事儿，女子家莫要多问。”

　　“好，奴家不问…”说着孟绯雪勾起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夫君可要歇会儿？这会儿子还可歇歇。”叶宁昕点了点头，同女子一道儿进了内帐榻上，相对无言。

　　夜深，孟绯雪裹好斗篷出了军帐，几乎巧妙地躲开了所有巡夜的侍卫到了帐后的野地，因是冬季荒芜地寸草不生。

　　“如何？”暗处突然冒出一个低沉的男声，惊得孟绯雪也猛退了一步，“你可把奴家吓死了。”

　　“哼，”男子似是冷笑了一声，“收起你那套风尘做派，回话。”孟绯雪娇嗔地跺了下脚：“他不让我问，但我瞧着那手臂是一点儿也不能用了。”男子不知在想什么，静默了会儿才重新开口：“东西拿来了吗？”

　　“拿不出来，我谕了一份。”说着从腰上取下一个锦囊交到男子手中，指尖力道适中地划过到了点儿挑逗的意味。

　　“管好你自己。”说完，男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背影倒同叶宁昕有几分相似。

　　回到帐中叶宁昕依旧睡得很沉，或是因为受伤，脸色苍白、皱着眉。褪去外袍，孟绯雪重新躺会了他身边儿，指尖儿一下、一下抚过他的眉梢，眼底有化不开的愁……

　　圣旨下来三日后，林君突然于深夜召见轩辕灼华，并用了四人抬金轿一路将人送了进来。长阶之上，一身纯白的女子乌发披散，只在脑后简单打了个发髻用红酸枝的簪子束起来。

　　冷风袭来，一阵清雅的檀香几近让拾级而上的轩辕灼华泪如雨下。

　　“灼华……”道姑扮相的女子抬手抚上了她的脸，“这般散着发倒也闲适。”方才忍住的泪再也没有顾忌，“姑姑……琳柒姑姑…”

　　将华服的四公主拢到怀中，琳柒拍着她的后背，“莫哭，哭多了便让旁人不喜欢了，灼华，莫哭……”

　　待轩辕灼华平顺了气息，琳柒用袖口为她净了面，“进去吧，莫让林帝久候。”其实琳柒来以为探望轩辕灼华，二则是为了林、雪两国的战事。

　　“啪！”上好的绿釉瓷生生被轩辕灼华弃到了地上，“怎么，怎么会……”林君屏蔽左右，微叹了口气，“所以才劳您为叶将军尽一份力。”

　　“小尼自当尽力而为，少说，这泱泱大国也是我轩辕公主的故里。”琳柒起身福了一福，“先下公主仍暂住贵国，倒是为这战事可搏上一搏。”

　　一封八百里加急密信从宫中直接送到了叶宁昕手中，同时，也送到了凌天痕手中……

　　雁含乖巧地静坐在一边儿煮着茶，军帐内只听得干柴噼啪燃烧的声响，而雪国的宣统将军唇角带笑，眼底慢慢的不屑。收了谕来的加急书信，他伸手接过妻子递来的茶品了一口才算得松了筋骨。

　　“可要我去教伙夫送些夜食，将军劳烦已久。”雁含满眼满目的眷恋，恬静美丽。

　　凌天痕大手一辉：“不用辛苦夫人，”又将手伸到一边儿摸出了之前男子送来的画卷，压在几封信上缓缓展开，“夫人来瞧，这女子可算貌美？”

　　雁含放下茶具缓步移到案前探身去看，观摩一、二道：“倒不算漂亮，反是另有一种滋味，瞧着…瞧着倒同…”略一思索，“倒同青竹般清幽雅静，但又透着份贵气，该是王族之后。”

　　“不错，”凌天痕将雁含引到身边儿坐下，“这便是剑末自冥国偷来的画像，画上之人正是冥国唯一的公主，叶宁昕的结发之妻。”

　　“那绯雪……”雁含到底是传统女子，惊得指尖轻颤。凌天痕将她的手捂住抚到颈间暖着：“绯雪自是勾引了叶宁昕要休了妻去。”

　　抽出手，雁含指尖划过画中女子含笑的唇角，似有不忍：“不晓得若是这样的女子被休，一颗心要翻来覆去地痛成哪儿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