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晚斐山》半岁倚修竹

1、第一章 宋虎门

　　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人群熙熙攘攘。
　　“哎呀我的好儿子啊，快一点行不行啊，你王婶婶寅时就带着她那两个瓜儿子去排队了，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爹走的早，娘就盼着你能有出息啊。”一个穿戴整齐的妇人急匆匆的拉着一个十四岁左右的毛头小子。
　　少年一脸的不情愿：“娘，看您急的上个月衙门选捕快您也没这么积极啊，再说，这时辰还早着呢。”
　　“今天是宋家军招兵，那和什么衙门能一样吗？这可是两年年才有一回啊！”妇人紧张的环顾四周用力打了几下嘴赶忙道“呀，都让你给我气糊涂了，应该叫宋虎门招弟子，呸呸呸。”
　　少年不屑的挑挑眉：“娘您怕什么，从我小时候街头巷尾谁不知道这天下无论是他赵家的还是他李家的归根结底都是他宋家的，不就是个名讳，至于这么紧张么。再说，论速度和力气今日被选中是十拿九稳，定不会让你失望。”
　　“你这个混小子，可不许再这样乱说话了，快走快走！” 妇人拉着的声音渐渐远去在嘈杂的人流之中。
　　※※※

　　“爷，要不我派人把那对母子抓回来？”一个尖声细雨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茶桌旁弯腰小心试探着问。
　　“呵，好一个这天下无论是他赵家的还是李家的归根结底都是他宋家的啊。” 茶桌边坐着一位穿着华贵的公子，样貌也就二十出头，可无论从神态还是语气都透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成，一双美目微微眯起自说自话，“是他宋家的哈。”
　　站着的那位察觉出不妙，赶忙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少年摆摆手，“随他们去吧，这要是都抓起来，恐怕城就空了。”放下手中的茶盏摆摆衣袖“走吧，也见识见识这‘宋家军’的威力。”
　　本应最繁华从清晨就开始叫卖的街道，虽然人头攒动吵闹声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然可以发现的是竟没有小商小户出摊。来往的人群个色各异，从身高口音穿着都可看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华贵公子没有说话，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也不敢言语。
　　很快穿过闹市便来到宋虎门选弟子的广场，果然同刚才那妇人讲的一般，已经有上百人在等候了，更有甚者竟是带着行李铺盖来的，看来是昨夜便睡在这等候的。
　　在众多精壮青年的脸上能看到疲惫之色然但大多还是神采奕奕的望着还没有人来的看台上。这时来了一群人拉着红色的绸缎将华贵公子身后的人群围了起来，把整个广场圈住，前方看台上想起锣鼓声，人群中的嘈杂瞬间消失。
　　看台上走上来一位精壮男子大声宣布道：“时辰已到，圈外人员不得再进入报名，家属一律退出圈外。按要求排好队，识字的在左不识字的在右，每侧十队。不许拥挤插队不许寻衅滋事，违者赶出圈外。”说罢精壮男子没有片刻停留便走下看台朝后面的屏风走去。
　　“爷，此人正是现在宋虎门的诚勇舵主，也就是当年宋凌恒一直带在身边的义弟宋诚勇，现如今宋虎门里大大小小的事也都是他来出面。”那个尖细的声音再次想起。
　　华贵公子点点头，拿着把玉扇摇了摇，“恩，此人我知道，当年一个人冲破我军重重弓箭爬上高台降旗收兵，又一个人把那宋凌恒的尸体背回京城，如今宋虎门大小事务也都是他一人操持。可惜啊，是个人才。”说罢望向宋诚勇消失的屏风后面，甩甩衣袖道，“走吧，该去看望我的好兄弟了。”
　　尖细声音男子示意身后人去前方开路，小跑的跟上自家的主子。
　　宋诚勇穿过屏风径直走向后方软榻上匐着的少年，目无表情的看了眼少年身边两位穿着暴露的女子，后又转过身，背对其说道，“时辰差不多了，该来的也都来了。”
　　“恩。”不知少年是听见了还是梦中的呢喃。宋诚勇听后绕过屏风回到广场操持事物。
　　空气中弥漫着脂粉和贡酒的气味，地上散落两盏酒杯和一方少女的手帕，从两个穿着暴露的女子身边吹来阵阵凉风，原是两位女子正一人拿着把蒲扇对着冰块扇风。华贵公子眯着眼安静的观察了一下，确认扶榻上的少年是真的微醺入睡才示意手下发出声响。
　　“昭华太子到——”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伏案上的少年眼毛稍微动了一下依旧沉睡，两旁的女子警觉放下手中的蒲扇慌忙下跪请安，“恭迎太子殿下。”
　　许是女子们的声音吵到了少年许是本应徐来的凉风静止，伏案上的少年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本能般的赶紧下跪道，“太太子殿下，您——”这一跪也没有跪稳更像是噗通地趴在了地上。
　　原来这华贵公子正是本朝的昭华太子，尖细声音男子是他身边的鱼尾公公，而榻上的少年是这宋虎门的世子宋依山。
　　昭华哈哈笑了两声蹲下身扶少年起来，“诶，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扶起少年坐下后把玩着案上的酒杯，“依山可是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怎好此时在这喝得一塌糊涂。”
　　“什么日子？什么日子都不能让我舍弃这杯中之物，可没有比酒再好的东西了，不是吗？”说罢又要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昭华不动声色，应和道“那是自然，唯美酒与美人不可辜负。”假意瞟了眼身旁的女子。
　　宋诚勇从屏风外进入刚要汇报些什么，看了眼昭华太子，宋依山道，“还不来拜见昭华太子。”
　　“是，属下拜见昭华太子。”宋诚勇不卑不亢的站着拱拱手行了军中将士才行的抱拳礼 。
　　昭华太子看向宋依山，宋依山道“这位就是家父的义弟，宋诚勇。”
　　“哦？”昭华似乎对于宋依山直呼其名表现很诧异，“久仰大名，赤胆英雄宋诚勇将军嘛。”
　　“不敢不敢，如今已无宋诚勇将军只有一个小小的舵主。”宋诚勇诚惶诚恐的意识出方才没有下跪，赶忙跪下道“小的刚刚失礼了，望太子勿要怪罪。”
　　空气中除了酒气和胭脂味夹杂着冰的冷空气，又添了些尴尬的氛围。“时辰到——”一声高呼打破沉寂。
　　“太子殿下，世子，比箭时间到了，须得在看台上观摩。”宋诚勇说着示意两位女子退下，又指了指桌面的杂物命人将酒换做茶。
　　宋依山试探的看向昭华，昭华摆摆手示意“不用介绍，就当我是你宋家的人在旁观看就是。”
　　“好，就依太子殿下。”宋依山的喉结微动，感到口中干涩却发现眼前的酒杯被撤掉了茶水还未端来。

　　“快看中间坐着的就是宋家公子吧，右侧同样俊美的公子是谁呀，二人都相貌甚伟啊！”
　　“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这么幸运以后能嫁给世子。”
　　“别想入非非了，这世子家里光妾室我听说就四位了，个个国色天香，只可惜啊，一水儿的是从那品娥轩里抱回来的，还有两位是孪生姐妹！论齐人之福我们这位宋世子可是享尽了！”
　　“就你消息灵通，我还知道那大名鼎鼎的妙音姑娘可是世子为了她不惜从高丞相家里抢回来的！”
　　“没见识吧，品娥轩算什么，西域的金玉舞姬你们听说过吧，她可不是那品娥轩的姑娘，好像是个西域使臣的宠姬呢，竟也能入了宋府。”
　　“我说你们都是堂堂六尺男儿怎好这样议论世子的家事！”说这话的正是早上惹得昭华太子甚是不开心的毛头小子，“我任帽斗既然入了这宋虎门就不许你们背地里评论世子！”
　　周围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傻大个，假装没有听见。
　　宋诚勇站到台前宣布最重要的一项比试，马上骑射。宋家百年前是做马匹生意的后做起了兵器生意，数十年光景便养起了有识之士。有战马有兵器有人才，又过了几十年出了个能打仗的宋震霆老爷子，从此宋家的百年基业有了雏形。今日比试也可看出宋家对于马术骑射的重视。
　　还没等第一个人骑上马台上的宋世子就已经开始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咳咳，世子，不可啊。”宋诚勇在旁边赶忙小声拽了拽宋依山的衣袖。
　　宋依山强打起精神，旁边的昭华太子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又好像没有看见一般，饶有兴趣的观察场下一排排马上的少年。
　　骑射有序的进行，不乏一些优秀的骑手让看台上的宋诚勇频频点头，正当宋依山觉得索然无味之际一枚利箭竟向宋依山和昭华中间的位置射来，由于全无准备，铛的一声直插进二人身后的木墙。
　　鸦雀无声，除了那把箭的箭身回荡在墙体之间的回响，时间都静止了。
　　“臣该死！”宋依山惊慌下跪。看台上宋虎门的家丁都惊恐的跟着跪下。
　　“快！抓住射箭之人！ ” 宋诚勇奔了出去。
　　“呵，依山兄啊，你说这箭是冲你来的还是冲我来的呢？”昭华看着跪在地上的宋依山，并没有让他起来。
　　无声的回答。
　　很快，宋诚勇将射箭之人带了上来，昭华一看这不是早上那个害自己动怒的毛头小子嘛。正是在人群中大声呵斥不许其他人议论世子家事的任帽斗。
　　任帽斗狼狈不堪的被抓上来，不停地叨咕着“我真不知道啊！不知道啊！我明明是射向靶子啊，就是突然那匹马像疯了一样在我的箭要射出来的时候转换了方向！”眉头紧锁一脸无辜的样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儿子不可能刺杀世子啊！是那匹马那匹马有问题啊！”外围一个妇人痛哭的叫喊，是这任帽斗的娘。
　　昭华感觉有些头疼，确定了这名少年应该是无辜的，却不想表态。便让宋依山起身，“在你们宋虎门出的事自然是你们宋家来管，没有外人知晓我的身份，许是冲你来的吧。”
　　“让太子殿下受惊了，依山定当彻查到底。”宋依山起身握紧了拳头。
　　一场闹剧让昭华感到不快，决定起身回宫。
　　送走昭华太子的宋依山也不愿在广场停留告诉手下彻查但是不能动私行便起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