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非君皆可嫁》潭禹轩

58、猎物

　　夏侯红芙这一声刚出，便听得楼上传来瓦罐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声紧促又压抑的少女抽泣声。那抽泣声透着丝丝恐惧，两人虽未见其面，却似乎已看到了楼上之人那怕得浑身颤抖的畏缩模样。

　　蜜朵儿探着头往楼梯口上瞧，正想再问话的时候，他们身后的门却忽然被一个小太监踢开了。

　　紧接着便是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卑微而谄媚地说道：“皇上，一定有人躲在这里！”

　　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楼上霎时便安静了下来。似乎刚才楼上的一切动静，都不过是红芙与蜜朵儿的幻觉罢了。

　　刚才踢开门的小太监没想到屋里会有贵人，他脚下一个不留神，便被门槛绊着，给红芙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蜜朵儿赶紧去扶他，“李公公没摔着吧？”

　　这个功夫，大周新皇夏侯堰一步跨了进来。

　　他左手举着一个精致的□□，顶着两团黑眼圈，边打着哈气边问红芙道：“哟，皇妹你在啊？”

　　“皇兄，”红芙微微垂了垂头算是行礼，“此等偏僻的地方，皇兄怎会大驾光临？”

　　夏侯堰又大大地打了个哈气，饶是有些抱怨地说道：“朕昨晚狩猎，本只要个把时辰。却不想有几只猎物狡猾至极，害朕追了一夜都没合眼。”

　　“猎物？”红芙不甚理解地说道：“在这深宫内院如何会有猎物？”

　　蜜朵儿显然比红芙知道的多，她赶紧拽了拽红芙的衣裳，大有叫她不要去多管闲事的意思。

　　彼时那个人唤“小李子”的小太监已然站了起来。

　　他代替夏侯堰，躬身回道：“瑞安长公主，这您就有所不知了。皇上的猎物，自然不会是寻常之物了。”

　　这方话音刚落，小李子动了动耳朵，指着天花板就说道：“皇上，楼上确有动静，那两只猎物定然是躲上去了！”

　　话说到此处，再思及刚才楼上的动静，红芙已心中有数。

　　她微不可察地冷眼扫了小李子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刚才倒是有只野猫见我们进来就跑了上去，还打翻了罐子。皇兄口中的猎物，原来是野猫吗？”

　　小李子又动了动耳朵，露出一副为了立功表现而迫不及待的模样，卑微而讨好的去请示夏侯堰道：“皇上，奴婢的耳朵是不会错的！就让奴婢上去瞧瞧吧？！”

　　“去吧！去吧！”夏侯堰不耐烦地说道。

　　“诺！”

　　不一会儿，一个皮肤还算白皙的少女便被小李子从楼上押了下来。

　　她虽穿着后妃的衣服，但红芙一眼便瞧得出，她并非后宫中人。瞧她的神色举止，倒像是宫外的人。

　　果不其然，那哭泣的少女刚被推搡着跪到地面上，便开口求道：“皇上，您就饶了小女吧！小女虽是逃难来的流民，可也是正经国人，有籍贯册子证明。我不是乡人，更不是野人、奴隶，您不能这样对我呀！”

　　彼时大周有极其严格的阶级制度。从皇室、王族、贵族、国人、乡人，到野人、奴隶有严格的划分。但凡国人及以上，皆受律法保护，皇贵不可随意虐杀。

　　可那小李子听她这样说，不但不知收敛，还一脚踹在她身上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上的话就是律法！”

　　“嗯，对！”夏侯堰一边不甚在意地打着哈气，一边不耐烦地说道：“朕说你是草寇，你就是草寇。朕说你是‘猎物’，你就是‘猎物’。”

　　他说罢，举起□□就瞄准了那个少女。

　　少女见此，赶紧哭爬到红芙脚边去，拽着她的裙袂哭求道：“贵人！贵人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吧！”

　　“胡乱叫什么？！”小李子喝道：“这可是瑞安长公主！”

　　那少女一听是瑞安长公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眼中放射｜出“生”的希望来。

　　“瑞安长公主，民女听说过您。”她带着哭腔快速说道：“大家都说您是至善至孝之人。求您，求您救我一命，来世我定然给您当牛做马！”

　　红芙瞧了夏侯堰一眼，但见他手里那支已上了膛的□□，正轮番指着那少女和自己。红芙便知道，她若此时说错了话，只怕又要白白中上一箭了。这一箭自然要不得她的命，却也不过白受折磨。而这一回，他们又当如何对外界宣扬呢？挺身护驾？

　　“我乏了，咱们走吧．．．．．．．”

　　红芙对蜜朵儿说罢，生生将自己的裙袂从那少女的手中拽了出来。她不敢去看少女那震惊而绝望的泪眸，她怕她一旦看了，就会从此良心不安地睡不着觉。她怕午夜梦回时，总有那一双不瞑目的眼睛盯着自己。

　　她不是不想救人，只是她必须先保全了自己。

　　蜜朵儿推着夏侯红芙往门外去，却见夏侯堰伸出手拦住了她们的路。

　　夏侯堰那原本极是疲惫、不耐烦的神色，因为夏侯红芙这反常又陌生反应而变得兴致勃勃。

　　他似已忘记了疲乏般，连语气都恢复了活力，“我说皇妹，你怎么不劝我放了她？”

　　夏侯红芙静静地瞧了夏侯堰半晌，终是开口道：“有什么好劝的？不过一个民女罢了。只是我瞧着她的皮肤光滑细腻，着实吹弹可破，就这么一箭杀掉未免可惜，倒不如与皇后说说，将她收入后宫去。”

　　她说着闭上了眼，又继续道：“皇兄，我着实是乏了，先告退了。”

　　木质的轮子吱嘎吱嘎地撵着碎石子往前去，屋里的夏侯堰盯着眼前的猎物陷入了沉思。红芙的一席话，着实让夏侯堰打消了一箭射死那名民女的念头。

　　“皇后、皇后．．．．．．”

　　他嘴里反反复复念道着“皇后”两字，似想到了什么般，忽然笑了出来，“朕怎么把她给忘了呢？”

　　夏侯堰自言自语罢，忽然瞧向旁边的小李子，问道：“你之前说南贡特贡的南海龙鱼已到了？”

　　小李子赶紧回道：“是呢！那龙鱼稀有，连先皇都未见过。小的有幸瞧了一眼，那鱼肉晶莹剔透，说是生食极其鲜美。而那鱼骨烹成汤，不但鲜美，还可补身养胃。”

　　“哦？”夏侯堰眼中现出笑意，“朕记得皇后的胃可不是很好，该是煮一碗鱼骨汤送去给她暖暖胃。”

　　皇后的胃确实不好，不好到她与夏侯堰大婚当夜，就吐得椒房一股恶心的味道。夏侯堰从此便厌恶起皇后，再未有过与她合房的念头。只不过当今皇后还要唤皇太后一声“姑母”，皇上再不满意也不好发作罢了。

　　深堪此事的小李子转着一双小眼睛去揣测夏侯堰的心思。就在他的目光落到那名少女白璧无瑕的肌肤上时，他似乎已明白了夏侯堰的意思。

　　“皇上英明！奴婢这就去办！”

　　小李子说着拽搡起那少女，快速出了门去。

　　而此时，坐在思梧桐背上的丹菱儿正悬停在闲云阁上空，若有所思地望着夏侯红芙远去的背影。

　　她本就是来看红芙的，虽不能与她相认，但能远远瞧上一眼知她安好，便也足矣。只是她没想到，红芙会来到闲云阁，紧接着连夏侯堰都来了。

　　她更没想到夏侯堰刚进门不久，就会有名少女从二楼的窗子里翻出来，危危险险地挂在外墙上，哪怕随时会掉下去，都不敢发出一声来。

　　如今她眼看着一名小太监，拖着刚才帮那少女翻窗出来的女子离开，又想起原本命簿上夏侯堰所作恶事，丹菱儿心中便有了数。

　　她回眼瞧向那个还吃力挂在二楼窗边，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少女，轻声对复天翼说道：“救她。”

　　温泉宫西山的西侧断崖上，丹菱儿打量着眼前那个唯唯诺诺搅着衣角的少女，背着手问道：“你多大了？”

　　“十四。”

　　但听少女那有些怯懦的声音报出“十四”这么个数来，丹菱儿显然有些诧异。这女孩穿着成熟的后妃纱裙，脸上也画着有些花掉的艳丽妆容，倒不像只有十四岁的模样。

　　“你这身打扮是．．．．．．？”丹菱儿问。

　　少女怯懦地瞧了她几眼，又转眼去瞧旁边那个一直冷着脸的红眼怪人，显然还没有从刚才坐着凤凰落到悬崖上的一幕中，恍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回道：“阿姊说这样打扮，也许能讨皇帝喜欢。他喜欢了，我们就有救了。”

　　“然后呢？”丹菱儿又问。

　　“然后，然后．．．．．．”

　　少女回忆了好一会儿，才似回过神来。

　　她忽然间便泪如泉涌，哭诉道：“然后大家都在叫，都在跑，阿姊一直拉着我，我就只管跟着她跑。她们一个个地倒下去，只有我和阿姊躲进了一个楼里，阿姊说他们追来了，就让我先躲到窗外面去．．．．．．”

　　说到这里，她忽然便跪了下去，求道：“神仙姊姊，你救救我阿姊，救救我家里人吧！”

　　“你先起来再说。”丹菱儿说着便去扶她。

　　那女孩却说什么都不起来，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哭着说道：“我们这些逃难来的，一进城便被抓了起来，说我们是什么贼寇。我家里人现在生死难卜，阿姊她又被抓住了。神仙姊姊，您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丹菱儿那无意中倾泻出来的神光效应，使得她在少女的眼中光芒万丈。再加上复天翼和思梧桐，少女便愈发相信她是可以施恩于万物的神仙。似乎只要她一句话，她的家人在眨眼之间都能获救。

　　丹菱儿自然也想如此，她甚至恨不得立时就结束凡间所有的苦难。令恶者受罚，善者得救。可她不过是个小仙，如今肉体凡胎又无甚法力，别说结束凡间所有的苦难了，哪怕只是一个带着天命来祸乱人间的恶徒夏侯堰，她都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我不过是有些仙缘的凡人，”丹菱儿说道：“能救下你已是机缘。更何况．．．．．．”

　　她看着那女孩犹豫许久，终于还是狠狠心说了出来，“但凡落入了夏侯堰之手，他们就已注定了再无生还的可能。”

　　女孩早已想到这个结果，只是未说出时，她便尚存一丝幻想。如今听到那如神仙般的人物，亲口说出了这个结果，自是生生在她心中断掉了那最后一丝希望。

　　她一时无法接受，嚎啕大哭起来。

　　丹菱儿看着她哀痛难当，直哭到失脱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倒于地，她心中也跟着难受。可她也知道，这姑娘当死不死，能独活于世，便注定要受这撕心裂肺之痛。

　　“姑娘，”丹菱儿蹲下身去，问她道：“你可愿为你枉死的家人报仇雪恨？”

　　少女抽泣着仰头瞧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绝望地反问道：“我想就能吗？”

　　丹菱儿笃定地点了点头，道：“只要你想，就能让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家破人亡，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