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爱养成手册》月千酿

34、500w

　　那样温柔和缓的语气，许清欢已经多少年没有听到了。

　　她愣在那里，许久才回神，低低应了声，“嗯。”

　　电话那头官美仪明显松一口气，仿佛坠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地。

　　白日里那个女孩劈头盖脸抛过来的质问就像一根根刺扎在心里，虽细微几不可见，却刺得她心口钝疼，坐立难安。

　　兴许就连林珑本人也没想到，她那番话会起到这么大的作用。

　　当官美仪一脸淡漠出现在咖啡厅时，她心里其实也是虚得没底的。

　　但为了小姑娘，她还是打起精神，摆出十二分的气势来应战。

　　她把事先准备好的资料甩到官美仪跟前，“阿姨您知道吗？当年因为您的一巴掌，还有那句不知廉耻，卿卿在学校里受了多少委屈。连着大半个月，贴吧里全是黑她的帖子，说她仗势欺人、心狠手辣，还有人说她才是真正的不知廉耻，整天花枝招展地撩拨男生，被家长发现了就装无辜，把锅全甩到男生身上。”

　　冷不丁被人怼着鼻子质问，官美仪眉头一皱，本能地就想开口教育下这张牙舞爪的小姑娘。

　　奈何对方根本不怕她，见她皱眉，甚至还冷哼一声，“您先别急着跟我发火，等您看完那些论坛帖子的截图，也许您就不会这么想了。”

　　看在林家老幺的份上，官美仪好不容易才压住火，拿起跟前那沓厚厚的资料翻了翻。

　　放大的截图里，各种人身攻击的字眼扑面而来，语气难听到让人怀疑，发帖的人是不是和她女儿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卿卿那种软乎乎的性子，能做什么坏事呢，连蚂蚁都不敢捏一个。

　　官美仪停下来，脸色凝如冰霜，“是不是有人故意针对她？”

　　“是啊，被您一巴掌赶走的那个男生，在学校里还是挺多女生喜欢的，这不就有人上赶着帮他报仇了，发帖子抹黑不说，有几次还带人把卿卿堵在厕所里，好在我及时发现阻止了，不然卿卿可就完蛋了。”

　　说起当时那些烂事，林珑就来气，甚至没好脸色地对官美仪翻了个白眼。

　　“后来，那个小太妹虽然被我赶走了，但大家心里已经留下既定的印象，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愿意跟卿卿说话，大家都有意无意地疏远着她。”

　　官美仪眸中闪过错愕，“可卿卿从来没跟我说过……”

　　“呵，她敢吗？就算她敢，您有空听吗？”

　　说着林珑没好气地撇了下嘴，“那段时间卿卿都快成了哑巴，一星期下来说话不超过十句，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只好硬拉着她去看心理医生，坚持了大半年她才慢慢恢复过来。”

　　官美仪彻底愣住。

　　半晌她才回神，眸底浮起无尽的懊恼和心痛，“我真的不知道，那段时间她爸爸的公司正处在关键时期，我几乎没什么时间在家。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多陪陪她的。”

　　血浓于水，哪怕平常再怎么挑剔，那也是她的女儿。

　　她不会平白无故放纵不管的。

　　“得了吧，这不过是您用来自我安慰的借口。公司那么多人都吃屎不干活的吗，您不在公司难道就运转不起来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要整天跟着自家男人才安心。”

　　林珑半垂着眸，如花张扬的眉眼里却写满了看穿事情真相的凉薄与讽刺。

　　因为她的母亲就是这样。

　　甚至比官美仪更加疯狂，每天精心准备午餐送到公司，然后便化作安静的望夫石，痴痴守在一旁。

　　仿佛天地万物之间再没有其他人与事的存在，她所能看到的、想到的都只有他一人。

　　直到某天她的父亲终于受不了，坦言称她这样做会给他带来很大困扰，她才后知后觉，稍微收敛了些。

　　即便如此，丈夫依旧是她生活的中心，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人间万物。

　　至于其他，生儿育女也好，人情交际也罢，都不过是为了讨丈夫欢心的陪衬。

　　林珑本以为她早已习惯了那种长年累月被忽视、偶尔才得到一个眼神关注的生活，不料还是被牵动了情绪，怨气涌上心头，一发不可收拾。

　　她抬眸看向官美仪，语气泠泠透着寒意，“可您想过没有，您跟着丈夫天南地北到处飞的时候，卿卿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怕，保姆白天来做完饭就走，要是晚上家里遭贼了怎么办。”

　　情绪上头，她实在没控制住，吧啦吧啦说了一堆，直把官美仪怼得无话可言，沉默了许久。

　　见状，林珑眸光一转，决定趁胜追击，“其实我今天来，并不是为了指责您什么，因为我没有这个立场。我只是不忍心看清欢再次受到伤害，这两年她好不容易变开朗了些，可您一句不知廉耻，又把她吓得缩回壳里，再不敢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

　　“哪怕那个男生是她的第一次心动，为了让您满意，她还是强忍着伤心和对方划清界限，哭红了眼也只能假装若无其事。”

　　“而那个男生，从高中就默默喜欢着她，为她写下好几百万字，情深如许优秀如斯，却因为别人随口一句谎言，就被您定义成花花公子，您说他该有多冤？”

　　听到这里官美仪总算是明白她这次来的意图了，“所以你铺垫这么多，就是想为他们两人开脱？”

　　捕捉到对方眸中不经意漫起的质疑，林珑简直快要气炸了。

　　“开脱个屁！我就是看不惯，那么乖那么听话的小姑娘，你怎么就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推进绝望又无助的黑暗里？非要把她逼成抑郁症你才满意吗？”

　　林珑是真的火大，气急之下连敬语都不用了，直接站起来怒瞪着她。

　　“承认自己做错了有这么难吗？非要扒开清欢的伤口看看究竟伤得有多深才肯信吗？好啊，这是当年那位心理医生的联系电话，你要是不信的话，尽管打过去问，好让医生亲口告诉你，小姑娘曾经被你逼到什么样的境地！”

　　说完林珑甩下一张卡片就气冲冲地走了。

　　那个医生是林灿星帮她找的，医术好，医德也好，从初中就开始帮她做心理治疗，算得上是她半个亲人了，所以后来她才会带着小姑娘去找那位医生。

　　因为她信得过他。

　　所以她毫不担心。

　　她倒是痛快了，呆坐在咖啡厅里的官美仪却越发堵心了。

　　出身于京城百年名门，官美仪素来比谁都要面子，想让她开口认错，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可林珑直来直去的脾气就像一阵烈火，将她面子里子烧了个干净，再没有了掩饰，只能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

　　懊恼。

　　怜惜。

　　后悔。

　　过往被掩埋的情绪终于冒出头来，如隔冬的草根，解开冰雪禁锢之后，星点春雨便足以令其勃然萌发。

　　终于那片荒芜的土地葳蕤成茵，而她也长长叹一口气，认命地拿起了手机。

　　“卿卿，对不起。”

　　——

　　从咖啡厅出来后，林珑一鼓作气，直接打车回家，冷着脸跟母亲摊了牌，“相亲我是不会去的，要是还有下次，以后你都别想再见到我了。”

　　闻言林母蹙起眉头，“唉，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呢，白老的孙子一表人才，这圈子里多少姑娘排着队想跟他认识，你倒好，非要把这天大的好机会往外推。”

　　“这天大的好机会谁爱要谁要，反正我是不会去的，”林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为了满足你可悲的虚荣心，把自己下半辈子都搭上，你当我傻啊。”

　　就算是傻，这么多年也该清醒了。

　　“林珑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还有没有家教了！”

　　林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门口，脚还没迈进来，就先听见女儿对着妻子放狠话，气得险些心脏病都犯了。

　　林珑看他一眼，仍没有收敛的意思，“家教？呵，从小到大你们俩管过我吗，现在来跟我讲家教，早干嘛去了？”

　　一个事业狂，一个恋爱脑，别说他们俩还挺搭。

　　林珑自嘲地想着，没防备竟挨了父亲一记眼刀，沉肃的眸里满是警告。

　　“瞪我干什么？老林你自己的锅还想甩到我身上啊？！”林珑翻了个白眼，“你费尽心思把人娶回来，却又连最起码的安全感都给不了她，现在好了，她一个劲地杞人忧天，你没完没了地唉声叹气，这样彼此折磨有意思吗？不如离了算了。”

　　她能理解母亲最初的不安，从普通家庭乍然嫁入豪门，上有公公婆婆，下有弟弟妹妹，外面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女人，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但这么些年过去，林母身上的紧绷感没有半点缓解，反而越陷越深，越来越没有自信。

　　林父何尝不知道呢，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妻子彻底安心，只好粉饰太平。

　　偏生女儿是个不安分的主，非要把事情桶破了说，他蹙着眉，冷声呵斥：“说的什么混账话！”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走！我现在就走！”

　　林珑再也不抱希望了，拉着箱子就往外走，任由屋里的人怎么喊她都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