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转》式颜以微

6、六

　　时光流逝，一转眼便是正月十五了。质清换上了粉锦做的衣裳，将她衬得面若桃花。云娘和容浅相视一笑，这孩子越发出落得美丽了，都颇为欣慰。容浅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三人一起出门去看花灯。

　　看灯是在夜晚，然而扶阳城今日却成了不夜城。即便是最狭窄的巷落也挂上了花灯，灯火跳跃，像是有生命的精灵，几乎让人目眩神迷。路边站了无数小贩，见容浅他们过来，都抢着向他们手中塞花灯。“多放些灯吧，放得越多来年越有福气哩！”每个人脸上都是淳朴的笑容，而容浅也都笑着收下。

　　质清走在街上，一会儿看看兔儿灯，一会而看看八仙过海，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而另一边，容浅和云娘各放了一盏仙女灯上天，摇摇曳曳，好不曼妙。忽然，从天边冲出一条火龙，张牙舞爪，神气十足，小孩们都拍着手笑叫起来。质清看着这些，眼眶忽有些湿润，她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参加花灯节，那时候哥哥还在，让她骑在他的肩头，陪她一起笑闹······可现在，却是物是人非了。可是她不能哭，她想，哥哥要的，是坚强。

　　质清走到河边，看见许多人在放莲花灯。她挑了一盏，小心翼翼的送入河中。忽然，一阵大力从背后传来，她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落入河中。却突然被人拉住了右手腕，猛的甩回了河岸上。她惊魂未定，看见不远处几个小孩嬉闹着跑过。是谁救了她？她疑惑的抬头看，只见上次在布庄见过的少年正背手立于一旁，看着她。她站起身，说：“怎么又是你······谢谢······”她抬了抬右手，手腕处像仍残留着那时的气力一般，隐隐作痛。少年皱了皱眉，继而又笑说：“你穿这衣服倒还真不错。”她一愣，低头笑笑，说：“是吗，这也是姐姐的功劳罢了。”

　　这时正巧容浅和云娘走了过来，借着灯火的光芒容浅看清了面前少年的脸，一下子愣住了。云娘有些奇怪，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对着公子行了个礼。沂公子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算是示意，继而转身离去。而容浅却只是呆呆的。

　　花灯节结束后，容浅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云娘想要宽解他，却又不知道他这是有了什么心事，只能依旧像往日一样好好照顾他和质清罢了。这一天，容浅坐在书房中看着书，云娘推门进来，手中提着一个汤盒。“我熬了些汤，喝了暖暖吧。”容浅放下手中的书，笑笑，说：“也好。”云娘舀好汤递给他，看着他喝下去，犹豫了一会，终是开口问道：“容哥，这些日子你总是心不在焉的，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容浅叹了口气，放下碗，踌躇了一会，说：“我这些日子想了想，还是想去参加春试。”“春试？容哥你要去做官？可你以前不是说······”云娘有些吃惊。“对，原本我并没有这羊打算过，但如今看来却也未尝不可。我不想做文官，只想着有朝一日能驰骋在战场上才好呢。”容浅微低下头，面上的笑容却不同于往日的清浅，而是热烈的，仿佛一团能跃入人心底点燃深藏的热血的火焰。云娘从未想到过，一直温浅如水的容浅竟也有这样的一面。而这样的他，才有些像那十八岁的少年。

　　云娘抿嘴一笑，说：“若容哥真心这样想，云娘自然是支持的。只要容哥你自己过得好，过得开心，这就再好不过了。”容浅听了，亦舒心笑开了，说：“我就知道你是懂我的。不过这样一来，就还有一件事情······”他难得的停顿了，窘迫了一下。“是什么？”云娘好奇的问。容浅说：“你从六年前便与我相伴，这么多年来为我操劳也是难为你了。若是你不嫌弃，此番我去春试前便与你结为夫妻，你看如何？”

　　云娘听了，万分惊讶“这怎么能行，容哥你若是去春试定然会有大好前途，就算是在这扶阳城内也有许多好人家的女子愿嫁给容哥。云娘不过一届乡野粗妇，哪里配得上容哥你。”容浅皱起眉，说：“我虽有意去参加春试，实际上也不过是像现在这样的一个我罢了。这么多年来，深解我心的女子唯你一人而已。你也知道，我是最不愿受人摆布的，更不会拿婚姻大事作为胡闹的筹码。不过，我也不会勉强你，你若真不愿意，那就算了罢。”云娘听了，脸上绯红一片，最后也只是说“但凭容哥愿意罢了。”容浅笑，牵起她的手温声说：“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很快便到了成礼之日，两人均无亲人在世，也不愿张扬。云娘绣了喜服，质清剪了红双喜，容浅买来龙凤烛，挑了吉时，便在质清的见证下成了婚。礼虽简，二人却都很满足。质清虽然有些埋怨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些告诉她，却也是羡慕不已，诚心祝福。云娘打趣说：“再过两年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到时候替你挑个好夫君，看你还是不是这般伶牙俐齿。”质清一下子就羞红了脸，扭过头去不发一语，惹得云娘和容浅大笑。

　　成婚后两月，又是草长莺飞时。容浅收拾了行囊，便踏上了入京赴考之路。他又想起两年前的那个三月，转眼间什么都不一样了。他回头看，云娘揽着质清的肩立在路边目送他离去。他又看看前方绵延不绝的路，他想他明白，踏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再回头了。

　　顺庆二十五年，旧帝驾崩，次年，年仅四岁的太子煜沂即位，改国号为宣，年号宣启。

　　宣启十三年，容浅赴京春试，以武功第五，谋略第一之绩终夺武试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