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转》式颜以微

2、二

　　然而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同了，容浅日间出诊，渐渐听见越来越多的流言，说城中出现了一些黑衣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容浅想着那天连子岚流露出的微微焦躁，心下也是有些不安。

　　几天后，容浅背着药箱走出一户人家，才发现不觉中竟已入夜，他心想云娘在家一定等得心急了，便匆匆向家中赶去。正走至连家大宅附近，倏尔感觉身后劲风袭来。容浅身向右转，左手抬起，轻抚，一束银针便收入手中。

　　容浅心惊，忙回头看，只见一道身影跃上屋顶逃去，已无法追上。再细细看银针，他微蹙眉——针尖鲜红似血，想也知道是涂了剧毒。都说医毒不分家，容浅却认不出这是什么毒。他担忧的看了看连家宅院，叹了口气，继续向家中走去。

　　又过了几天，虽然流言不息，扶阳城内却依旧太平，容浅心中松了一口气。前几晚的事情他也有告知连子岚，眼见着连家加强了防卫，他也没那么担忧了。

　　可谁知就真的出事了。这天半夜，只听得一阵慌忙急促的敲门声，容浅还没来得及披上外衫，就听得连子岚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容浅，容浅！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容浅忙冲出来，云娘点上灯，接过那小小的女孩，二人也都大吃一惊——她已全身发紫，昏迷过去。“她中了什么毒？什么时候的事？”容浅问。“刚中毒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就立刻抱她来了。”

　　连子岚几乎要哭出来了。他递过来一条裁得极细的薄绸，上书“欲解千层阎罗之毒，携物来见。”“千层阎罗？好狠毒的名字。”容浅惊异。他取出银线，搭脉，眉头却越皱越紧，终无力地说：“这毒，我没办法解。你还是······”“不，不要！”连子岚冲上来抓住他。“我知道你可以解毒的，不然你刚刚不会犹豫，不管是多难做到的方法，要多名贵的药材都没有关系，只要能救我妹妹，我一定办得到。求求你，求求你！”

　　容浅看着好友痛苦的面容，心下也是不忍，终于开口说道：“办法确实有一个，也不算难，只是用这个方法，救了还不如不救。”连子岚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容浅说：“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戴着这副手套，还要用银线诊脉？那是因为我全身都带有剧毒，只要他人碰触到我便会中毒。然而我的血虽毒，却也可以毒攻毒，解天下毒。”“那太好了，你一定要救救她！”连子岚乞求道。

　　“但是，凡是饮用过我血的人，从此以后每月必须饮我之血，否则会全身溃烂，极其痛苦而死。但是，就算每月饮用，感受的痛苦也非常人可以忍受。况且还需逐年增量，痛苦也愈发增加。你真的认为这样救她对她会更好？”容浅低头，掩去眼中落寞。

　　沉默，无声的蔓延开来。然而，出乎容浅的意料之外，连子岚仅仅犹豫了片刻，就坚定地说：“容浅，请你还是救她吧。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她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离世。你救了她，之后的事她再自己做决定也不迟。若是，若是她捱不过去，不愿受苦。我会，亲自送她上路。”说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

　　“可是，这薄绸上不是写了有解药吗？虽然我不知道是要用什么去换，但终归抵不上你妹妹她的命重要吧？”容浅疑惑的说。连子岚摇头，“你不明白，不是我不愿意去换，而是不能······况且，他们的毒，从来没有解药，这只不过是想骗我们罢了。”“他们？究竟是谁？”“抱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连家······知道太多对你反而不好，我可不能再牵连到你了。”连子岚起身，充满眷恋又痛苦的看了小小的女孩一眼，对容浅说：“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我还有一些事情必须去处理，她，就交给你了。”他拿出银票塞进容浅手里——“你替我好好照顾她，告诉她我会尽快回来。要她耐心的等等哥哥。”说着，他的眼泪又要流下，连忙转身离去。

　　容浅立在床边，心情也很沉重。他叫来云娘暂且照顾她，自己转身走入了药室。他取出一个白瓷碗，褪下手套。因为常年不见阳光，他的双手呈现出一种苍白的颜色，又因不曾劳作过而光洁无瑕。他拿出一柄锋利的刀，轻轻晃过火焰消毒，然后在手腕处轻轻一划，便出现一道鲜红的血线。他将血滴入碗内，滴滴鲜红，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平添一份诡异。片刻后，他在伤口上撒上药粉，缠上纱布，带好手套，神情仍是一派淡然，仿佛不曾感觉到疼痛。又从药格中挑选出几味药材，唤云娘一起熬上后，才感觉困乏不已，不知不觉间已经睡去了。

　　云娘为容浅披上薄毯，又喂小姑娘喝下熬好的药。不久，她身上的紫色渐渐消退下去，云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她又想到容浅的那番话，感到一种凄凉。为今之计，也只希望这孩子能快一点好起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