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中有鬼》布局者

3、死因

　　宴城市衡安路新建的楼层下面一具血肉模糊的男尸。男尸一身浅灰色休闲装，身上一干二净，没有手机，没有钱包，没有任何可透视此人身份的讯息。两天来，公安局，公安分局，包括个区派出所，亦没收到有人报失踪的案件。
　　宴城新闻，个手机网站新闻，被胆大的路人拍摄的脑浆迸出，血溅当场的图片，竟成了近两天最热门的焦点话题。
　　当天早上，顾晨开着车去上班，路过那栋建筑楼时，三四两警车停靠在路边，案发现场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顾晨向来不喜欢多事，自己的事情都捋不顺时，哪怕天塌下来，只要没砸倒他，他都有种懒得理的心态。所以，他开车缓行绕过围观的人群，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去看那边的情况，因为他觉得不管那边是死了人，还是出了车祸，跟他顾晨没有半点儿关系。
　　顾晨是一名建筑工程师，在宴城市第一工程公司上班。工作不算累，工资待遇颇高，像他这样二十四五岁就能独当一面的工程师，在公司里也算是不错的了，在加上他平时少言寡语，工作向来认真，到堪称公司领导眼中的红人。
　　有人跳楼的新闻，他是下班时才知道的，网络八卦里那些可怕的图片，他扫了那么两眼，在他思维里，一个年轻男人跳楼，无论是感情受挫，还是投资赔本，又或者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可选择自杀都是懦弱者的所为。把自己摔的没个人样儿，家人认不出，连个认领给收尸的人都没有，做人做到这份上，也算是把事儿做绝了。堪称当代做人最失败的案例。
　　顾晨的未婚妻魏婉，是他公司技术部门经理林涛给介绍的。魏婉是林涛的表妹，宴城大学化学系教师一枚。人长得漂亮，性格开朗，认识三个月不到，就定下了婚期。
　　魏婉哪都好，就是太粘人，一天几通电话没完没了的聊天，常把顾晨弄的焦头烂额。尤其婚期将近，顾晨下班都不得休息，魏婉还要他陪着去购物，各大商场跑了一个遍，光衣服和小用品差不多堆满了整辆车。
　　顾晨开着车看了眼坐在副驾驶座上，因为购完那么多物品不嫌累还兴致勃勃的女人，再次萌生出要退婚的念头。果然如楚云墨所言，女人就他妈一怪物，套用楚云墨的话说，别看女人们看似柔弱，可逛起街来比一头牛的耐力都大的多。
　　他感觉自己都快累死了，可看身边的女人，脸不红气不喘，若是和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逢周六日得陪着逛街，平时在絮絮叨叨腻腻歪歪个没完？估计这辈子完了。
　　顾晨心想，反正楚云墨已经走了，这婚不结也罢。其实，楚云墨走了不过一天而已，他竟然有种分开一年的感觉。人生最悲催的事情是什么？莫过于和喜欢的人还没来得及真正在一起，就已经散了；另一个就是和不喜欢的人才刚开始，就觉得够了。
　　“晨，我饿了，吃完夜宵再走吧？”
　　坐在副驾驶座上精神抖擞的魏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专注开车的顾晨看，昏暗中她眼神充满了期待和对食物的迫切。
　　对于魏婉来说，顾晨就是她头顶上那颗最耀眼的星星，哪怕是在黑夜里，只要一抬头，就能让她眼前一亮，身心愉快。他外表无可挑剔，工作态度认真，只是，这颗星星离她有点儿远，给她的感觉冷冷的。想触碰，有点儿胆怯，想抽手，又舍不得。那只想要触碰的手，就尴尬的悬在半空，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虽然还有两天结婚，虽然她在他面前都表现的活波开朗无拘无束，虽然顾晨对她也算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买什么，可他给她的感觉，还是不怎么踏实。
　　尤其是照婚纱摄影这件事，顾晨就抛给她一句话：“我从来不照相，这个环节取消吧！”所以，她心里特别郁闷。结婚证还没扯呢！结婚证上得有两个人的合影，真不知道明后天去领结婚证时，这位不爱照相的男人会有怎样的反应？万一他再来个我不喜欢照相这个环节也取消吧！可怎么是好？
　　魏婉突然感觉，这婚还没结，她已经察觉到她的婚姻存在危机感了。她对顾晨的外貌以及人品都非常的喜欢。所以在他面前，说话做事尽量拿捏着一些分寸。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顾晨就张嘴取消婚约，然后她就成了亲戚朋友和同事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想吃什么？我载你过去。”
　　顾晨语气平淡，晚上九点多正是车水马龙的时间段。他眼神专注的看着前方的路，等着魏婉的回话。
　　“嗯…”魏婉咬了咬唇，想了半天才说：“我想吃建国路那边的烧烤。”
　　顾晨闻言，微皱眉头，这女人也真是的，早干嘛去了？现在都拐过来两条街了，还得返回去。果然如楚云墨说的，女人总喜欢把自己摆在武则天的位子上，硬是让男人心不甘情不愿的伺候着。
　　“好吧！到路口拐回去。”
　　顾晨知道，事到如今就算退婚，也得找个适当的理由，人都是有自尊的，感情放一边，他得顾及魏婉的面子。
　　车子在前面刚拐弯，顾晨的手机响了起来。摸出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心莫名其妙的猛跳了几下。打电话给他的人是楚云墨的父亲楚恒，楚云墨都走了，他还打电话干嘛？
　　这条路上的车有点儿多，前面开车的那位不知是醉酒驾车？还是没驾驶证偷偷上路的？车子极不稳当的左摇右摆，顾晨按了一下车喇叭，电话没来得及接就挂断了。
　　魏婉见顾晨看了眼手机愣是没接电话，心里有些犯堵，他对她这么不咸不淡，不冷不热，还有两天结婚，甚至逛街时挽他的胳膊他都那么拘束，该不会是他外面有其他女人吧！不然，这大晚上的谁打电话？为何看了电话号码后不接电话？主要原因不就是自己在他身边吗？
　　心里正胡思乱想，顾晨的手机又“滴滴”响了两下。这次不是手机来电，而是那人发来了信息。
　　果然如魏婉所想，顾晨看完信息，脸色突变，昏暗中他眉头紧锁，又冲前面的车急按喇叭，车子猛地加速，把她放在建国路烧烤附近，只说有急事要办，让她填饱肚子以后，自己打车回去。没给她张嘴的机会，车子已经一溜烟儿的消失在昏昏大马路上了。
　　“什么玩意儿？你说我是殉情死的？”
　　楚云墨坐在一张冰冷冷的大椅子上，前面五米开外，一长排桌子，十几台电脑，十几张面无表情的脸。这些家伙男女都有，年纪差不多都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大夏天的也不嫌热，黑西装，白衬衫，红领带，那脸拉的都跟刚死了爹似的。
　　中间那位面瘫男性，见楚云墨如此惊讶，翻了一下眼皮，直勾勾眼神再次看向电脑，冷冷的略带扩声的嗓音，再次确认道：“对，没错，楚云墨，男，24岁，死于今年的农历六月初一。死因明明白白，被人踹了，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的。”
　　楚云墨一听，蹭的起身：“操！叫你给老子信口雌黄。”
　　搬起身后的椅子，恶狠狠的砸向那个说他为情自杀的面瘫货。
　　“我楚云墨殉情，放你娘的屁。”
　　椅子砸出去，发出一声巨响。奇怪的是椅子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刚刚那一排桌子一排电脑和一排人，都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
　　这个空间灰蒙蒙，雾昭昭。空空荡荡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云墨自然知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只是没想到这里的办公人员如此的怂，他娘的连个屁都没放全，竟和他玩消失，一溜烟的全跑了。
　　“喂！那个认错祖宗的混球，给我滚出来把话说清楚，你们哪只乌龟眼看见你爷爷我为情自杀了？”
　　偌大的空间，喊句话都带着回音。楚云墨揉揉下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把自己给骂了，乌龟眼看见你爷爷我，无形之中，自己也变成了乌龟。
　　可他觉得自己死的实在是怨，至今他都闹不明白，三更半夜他为何跑到那么个破地方？为何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就一命呜呼，粉身碎骨了？
　　意外？谋杀？还是半夜里梦游？睡着睡着就把自己给交代了？可是不管是怎么死的，他都十分确定自己绝对不可能是为情自杀。
　　为了顾晨，开什么国际玩笑？
　　“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如此大的肝火？”
　　朦胧空间里，那个土黄脸，戴着近视镜的中年男人终于现身了。这个人走路时有点儿罗圈腿，个子顶多一米七，一身宽松的白色绸缎唐装，大大咧咧的走路姿势，再加上个偏长的中分头，一张提鞋拔子脸，跟抗战时期的汉奸有几分相像。
　　“肝火？我肝儿都没了，哪来的火？”
　　楚云墨一想到自己那长了二十来年的小身板儿，还有那张自以为得意的脸，什么心肝肺呀的，估计现在都被他那个狠心的爹，给弄去火化场排队了。
　　泄气般的叹了口气，双手叉着腰，回避开那酷似汉奸一样男人的眼神。别看那家伙长得个子不高，可他眼神儿十分狡黠，看一眼就让人心里不舒服一下，看两眼就让人心里不舒服好几下。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晃悠到楚云墨面前，藏在近视镜后面的小眼睛微微一眯，咧嘴道：“对对对，在下一时口误，竟忘了您现在是非□□之魂，怎么说呢？您现在顶多是个怨气难消，又死要面子的，还不肯承认自己死因的…？那啥？不就是死了吗？死一次长一次记性，不就是被人给踢了吗？至于把自己搞得跟怨妇似的嘛？”
　　“嗨嗨嗨！你会说人话吗？”
　　楚云墨转身在中年男人肩上狠狠一推，那人脚下不稳，踉跄几步，差点儿摔倒在地。
　　站稳脚跟以后，用手指杵了一下鼻梁镜框，汉奸巴结鬼子似的嬉笑道：“您说的没错，咱这下面没人，会说人话的都在上面呢！”
　　说完，手往上指，楚云墨被他气的差点儿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