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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蝉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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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漩的生日很快就到了,她的生日正好是星期天,陆璃又闲在家里,所以一大早就带着她和陆勖去了游乐场。
玩了一圈下来天都要黑了,考虑到第二天两个孩子还要上学,又加上路途遥远,陆璃便放弃了观看主题晚会的计划,打算在游乐场用过餐之后就结束今天的行程。
从游乐场出来后,陆璃去地下的停车场取车陆勖和陆青漩就在外面等着。
游乐场位于城东的郊区,离市区有将近五十公里的路程,这里地理位置偏僻,少有人烟,加上附近就是植物园,植被覆盖率十分高,树龄在三十年以上的树木随处可见。
深秋时节,天气渐渐转冷,尤其是到了夜里,风一吹就让人感到深深的寒意。陆青漩站在一棵法国梧桐树下,旁边的陆勖拿着手机在聊微信,他聊的很投入,完全忘记了意周围的环境。陆青漩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周围太暗了,她有点害怕,却体贴的不去打扰陆勖。
只是恐惧放大了她对外界的感知能力,紧张的时候,她甚至能够听到游乐场里晚会主持人的喊麦声,也能听到远处安保人员对讲机里发出的滋滋声,以及不远处风吹过草丛的声音,这些声音时远时近,却始终徘徊在自己的耳际。
陆青漩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不去听这些声音,却蓦然听到两声无比清晰的蝉鸣,她下意识的抬头,就着不远处的灯光,她看到了一只蝉。
那只蝉安静的卧在离地面三米高的树干上,它通体透明,身上的线条十分硬朗,翅膀和触脚却十分模糊,这跟陆青漩以往看到的不太一样,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那是一件装饰品,但蝉的腹部却轻颤着,一双凸起的眼睛像探头一样,跟她深深的对视着。
陆青漩被它盯得头皮发麻,她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了,软手软脚的走到陆勖身边,指着树干说:“叔叔你看,那有一只知了。”
“什么知了?”陆勖问道,眼睛却不舍得从屏幕上移开。
“就是蝉。”陆青漩声音软软的,轻轻抓住了陆勖的衣袖,“树上有一只。”
“是吗?”陆勖收起手机,心想这个季节哪儿来的知了啊,但还是朝树上瞅了两眼,说:“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明明就在那啊!好大的一只,还在叫呢,你听!”陆青漩急了,她很害怕,害怕的想哭。
陆勖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他围着树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连只知了的影子都没见着。
“它现在还在叫吗?”陆勖问。
“对呀。”陆青漩说。
陆勖凝神静听,他什么都听到了,唯独没有听到蝉鸣。
“真是见鬼了。”他说,“完全听不到哎。”
“陆勖青漩,你俩快上车。”陆璃刚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就摇下车窗冲他们喊道。
“听不到呢漩漩,走吧,你姑姑叫咱们呢。”陆勖拉起陆青漩的手,飞快的奔到车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么快。
“怎么回事?”陆璃撇了一眼前视镜里的两人,这两人怪怪的。
“姑姑,那棵树上趴着一只知了,它一直在看我。”陆青漩声音糯糯的。
“这个季节哪儿来的知了啊。”陆璃轻笑一声,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笑容突然就僵在了脸上,“陆勖呢,陆勖也看到了吗?”
“没有。但是漩漩说知了一直在叫,我压根儿就没听到。”
“可是它明明就在叫啊,现在也在叫。”陆青漩哭了,她真的没有撒谎,树上确实有只知了。
她这么说真的让陆勖十分费解,陆璃却是信了。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她顾不上安慰陆青漩了,让陆勖抱着陆青漩,加大油门朝家里开去。
陆青漩被陆勖抱在怀里,一路上倒也安静,陆璃的心却不能平静,离家越近她的心就越乱。
到家属院楼下的时候,她也没慌着下车,而是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杨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陆璃,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已经到楼下了,妈妈。”陆璃说。
“那还不赶紧上来,都几点了?明天这俩孩子不用上学吗!”杨军当了一天的空巢老人,十分不满。
“马上就上去了。”陆璃犹豫了一下,问道,“对了妈妈,咱们家还有朱砂吗?”
“朱砂?我想想啊,去年买的还剩一些。”杨军问,“怎么了?”
“太好了!”陆璃说,“那你赶紧找了拿下来吧,我们在楼下等你。”
“大晚上的找那个干嘛?”杨军嫌麻烦,“赶紧上来啊,听话!”
“我不!”陆璃大声表示抗议,“你要是不送朱砂下来我就不上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行,你给我等着!”说完这一句杨军就挂断了电话。
“等着就等着。”陆璃小声嘟囔了一句,回头问陆勖,“漩漩睡着了吗?”
“没有呢姑姑。”
回答她的是陆青漩,她乖巧的样子看得陆璃心都要融化了,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真乖,来让姑姑抱抱。”
陆青漩听话的伸出胳膊,抱住了陆璃的脖子。陆璃把她从后座抱了过来,轻轻搂在怀里。
陆青漩的精神不太好,在昏暗的车厢里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一想到她之前被吓哭的样子,陆璃就感到心疼。
“真是个小宝宝。”陆璃亲吻着她头顶的发旋柔声道。
“我咋又成小宝宝了呀?”陆青漩扬起小脸问道,虽然整个人看起来又软又萌,跟以往没太大差别,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这不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反应,希望自己想多了吧。陆璃心里想着,嘴上却不言语,只是更加用力抱紧了陆青漩。
“你本来就是我们的小宝宝啊。”陆勖也从后面凑过来,趴在椅背上逗她。
虽然知道自己从小就被大家宠爱着,但是听到陆勖这么说,陆青漩还是有些害羞的缩回陆璃的怀里,说:“奶奶过来了。”
陆璃看向车窗外,发现杨军已经来到了车前,她放下陆青漩,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朱砂带下来了吗?”陆璃问她。
杨军一言不发的把牛皮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她,陆璃接过来打开,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说:“好,不错。”
杨军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鄙视道:“装得还挺像,你分辨得出好坏吗!”
“当然分辨不出了。”陆璃说着,抓了一把唰唰两下洒在陆青漩身上,又捏了一把往陆勖身上一洒,大功告成。
杨军看不下去,啪啪拍了她两巴掌,斥责道:“有你这么糟践东西的吗?这朱砂不要钱啊!”
陆璃收起朱砂,说:“这才值几个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趁机揍我!”
杨军又给了她一掌,说:“知道就好!”
陆璃白了她一眼,锁上车门就上楼了,走到家门口又抓出一把,在门口洒出一条拦门线。
洗过澡收拾好之后已经九点多了,陆璃走进陆青漩的房间,台灯开着,灯光被调成了接近自然的亮度,小姑娘也没睡,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在被子外面乱瞅,看到陆璃进来了,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
陆璃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把被子扒到她脖子下面,“不要蒙着头睡觉,对身体不好。”
陆青漩乖巧的点点头,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怎么也不肯闭上。
“你是不是害怕呀?”陆璃低下头,靠近了问她。
“我害怕那只知了。”陆青漩说,“它跟一般的知了长得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陆璃问她,心思一动,起身拿过书桌上的玩具画板递给她,“来,你给姑姑画一下。”
陆青漩从床上爬起来,接过画板就开始画。她穿着小兔子样式的毛绒睡衣,胸前印着长长兔子牙,帽子上是长长的兔子耳朵,整个人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可爱。
陆青漩的记忆力好,又学了好几年的绘画,所以不多时就画好了。
陆璃凑过去,看到陆青漩的画板上画了一颗高大的法国梧桐,那只蝉就卧在离地面不高的树干上。那只蝉的线条很硬朗,像是用刻刀刻出来一样,古朴大气,但是翅膀和爪子却毫无立体感可言,这让整只蝉看起来有些轻薄,就像是一件装饰品。
陆青漩画的蝉,最突出的还是它的眼睛,像探头一样,隔着塑料画板都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摄人心魂的凝视。
陆璃的心头泛起一丝寒意,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陆青漩说那只蝉跟一般的不一样,就算陆青漩的画对原物只有百分之六十的还原度,陆璃也能看出这只蝉的与众不同。
因为这是一只含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