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四章 中岛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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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曰八苦。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
凡间人人遭此劫难，我有意渡世人，世人却沉迷红尘中。
红尘化骨，诸事旨空。唯有因果，几番轮转。生生不灭。①
穿着裳付的僧人跪在地上。
眼前是两军交战，持刀的兵士疯狂的互相砍杀，鲜血与残肢在空中四溅。即使地面已经尸堆如山，两方士兵却毫无退意，脑海中只剩下厮杀。无辜被牵连的平民瑟瑟发抖的搂在一起，却得不到杀红眼的士兵的怜悯。陷入疯魔的兵卒看见羔羊般任人宰割的妇孺，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扬起手中刀剑。
僧人挣扎着想要阻止即将发生的惨剧，但同样的事情战场上比比皆是，顾此便要失彼。徒劳的奔跑在鲜血之中却救不下任何人，僧人双膝跪在地面，伸手抱起还有着余温的孩子，血污沾满了僧衣。
头生双角的恶鬼嘲讽的声音在僧人耳边响起。
“动乱之中安能独善其身，受难之时岂有极乐？鬼魅横行，白骨遍野，你的佛家清净，不过妄言。”
眼前的屠杀仍在进行，眼见兵士的刀剑即将斩上一名老人的脖颈，僧人握住铜锡禅杖的右手忽然挥动。伴随着叮当的铜环撞击声，兵士大睁着眼睛倒在地面，胸前的洞口汩汩流出鲜血。
黑发转瞬褪白，眼底嫣红的妖纹浮现。圣洁的僧人背叛了佛祖，堕落与妖魔共伍。
在老人惊恐的目光中，青衣僧人缓缓起身。
尽管袈裟沾血，禅杖杀人，但僧人的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悟法负青灯，破戒济苍生。
以证禅心。
白发妖怪执杖一步一杀，将对峙的两方兵士一并斩杀。血色的战场中仿佛传来夜叉嘲讽的笑声。
你看，你最终也沦落的和我一样，不过是人间恶鬼罢了。
夜叉的名字在战国家喻户晓，但在百鬼夜行的平安时代却算不得什么。毕竟号称“传说中的三大妖怪”的酒吞童子、大天狗、玉藻前，源氏家主都曾当面硬抗，夜叉这种级别的妖怪自然不放在眼里。
而在场的短刀们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也都经历过数百年时光，和历史溯行军这种诡异的存在战斗，因此也没有什么反应。
唯独赖光怀里的少年，听到夜叉的名字后身体颤抖不止，面色煞白，我见犹怜。
夜叉见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无聊的撇撇嘴，不再多言而是挥着三叉戟攻了过来。
粟田口短刀们早就不满夜叉大放厥词，跃跃欲试的想要在赖光面前表现自己。见状也都挥着本体积极应战。少年付丧神们本来都穿着整齐的小袖和服，面容秀丽，看起来像是贵族娇养的小公子。但是拔出刀来，却没有人会认错短刀们身上的杀伐之气。
只见乱和后藤率先对上夜叉，手中的短刀翻飞着挡住妖怪的袭击。
银色的刀刃抵上三叉戟的尖叉。
按理说，短刀对上这样颀长的武器十分不利。但乱和后藤配合默契，身形灵活的缠斗上夜叉，利用短小轻盈的特点不断给夜叉制造麻烦。
这边夜叉的三叉戟破开空气，那边乱利落的将短刀卡在戟尖，让夜叉进退不得，后藤则矮身直接刺向夜叉的双眼，逼的夜叉只得放弃手中武器。
夜叉失去武器，短刀们更是乘胜追击。和可爱的面孔不同，乱和后藤的攻击非常刁钻狠毒，常常在不经意间对着夜叉致命之处施以狠手。很快就让夜叉狼狈的挂上伤痕。
紫发妖怪扔开肩上的披风，舌尖舔过唇边的鲜血。
受伤过后，夜叉非但没有更加谨慎，反而愈发兴奋疯狂，不仅速度增快如同鬼魅，同时也改变了攻击的方式。
“黄泉之海！”
随着夜叉猖狂的声音，浓郁的妖气忽然聚集形成漩涡，向着在一旁观战的赖光和幸存的少年袭去。
赖光怀里的少年发出刺耳，手紧紧搂住赖光，让青年动弹不得。所幸信浓和五虎退一直守在赖光身边，见状翻转刀刃，由上至下劈开夜叉的妖气漩涡。
信浓和五虎退平时都是软绵绵的性格，但握着短刀时却仿佛另一个人。信浓低着身子在几处漩涡中飞速奔跑，红色的发丝苏芳的和服，仿佛火焰一般不断吞噬着黑色的妖气。五虎退也不复赖光初见时唯唯诺诺的样子，金色的瞳孔坚定的盯着敌人，在巨大的白虎背上手起刀落的撕裂夜叉一次又一次袭击。
赖光欣慰的看着眼前短刀们英勇的战姿。
比起高举于刀架上受人观摩，刀剑更应该在主人的手里浴血泛光，赖光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看着眼前经由自己打磨更加出彩的短刀，赖光抑制不住心中的骄傲与自豪。
夜叉的攻击全部落空，骄傲的妖怪金瞳仿佛燃烧般愤怒的盯着赖光，集中精力将妖气全部聚集。黑色的漩涡逐渐形成，夜叉仿佛已经胜利一般，肆意的发出大笑。
“抓住你了。”
药研的声音忽然从夜叉背后出现。短刀的速度极快，夜叉还不及回头，黑发短刀就双手握着本体向着夜叉背心插去。银色的刀光带着凌冽的风声向着夜叉袭去，男人匆忙之间向一旁躲去，却还是在背上留下一道狰狞露骨的伤痕。
狼狈的捂着伤口，夜叉恶狠狠的看了眼分列赖光两侧的短刀们，转身遁入火海之中。
夜叉的身影在升腾的火苗中消失。
短刀们确认周围再无危险，便放松的围到了赖光身边。
“殿下，我做的很好吧~”活泼的乱最先寻求着赖光的称赞，一旁的信浓也不甘心的想要吸引主人的注意，五虎退带着羞涩的笑容，眼角一下下撇着赖光，后藤则是扭着脸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药砚含笑看着兄弟们向赖光撒娇，眼角上扬，也收刀回鞘走到赖光面前。
“任务达成。感谢您的信赖，大将。”①
赖光看着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一脸求表扬求摸头的短刀们扬起微笑刚要张口，就意外的被一直拉着自己衣角躲在怀里的少年打断。脸上带着泪痕的少年楚楚可怜，仿佛蔓枝的莲花。男孩拉着赖光的袖口，用呢喃的声音说道：“这位殿下，我的村落家人都被那恶鬼烧坏，如今无处可归。承蒙您的救命之恩，中岛山三无以为报。我方才见您麾下家臣英武，我虽不才，也愿献上生命侍奉在您左右，便是只充当小姓我也甘愿②。”
后藤听到少年的话，猛地回过头，目光复杂的打量眼前的少年。
中岛山三是龙造寺政家的小姓，按理说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卒，但中岛山三却在历史上也算得上留有薄名，原因便是他那张被誉为“古今无双”的脸。
从镰仓时代开始，日本僧侣与上流公卿间便流行着男子间的秘戏，到战国时代，由于武士集团少与女色接触，男子间的情事更是沦为常见之事。尤其是各地方君主，常以培养“小姓”为名，利用情感笼络洗脑年轻的家臣，以获得绝对的忠诚。因为涉及的多是留发的若众少年，因此这种风气也被称为“若众道”③。
而中岛山三出名就在于那张引得佐贺前后两任霸主的追求的面孔④。
故事说来复杂但也简单。
涉及的无非两人，龙造寺政家，锅岛胜茂。
曾经的主君与下臣，后来的平民与霸主。
中岛原本的主家龙造寺是佐贺地区的豪族，而政家则是龙造寺珍贵的嫡子家主。而锅岛则是龙造寺的家臣，曾经发誓世代服侍龙造寺。原本美好的主仆关系，却因懦弱的家主和贪心的家臣，最终造就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背叛⑤。
锅岛背叛了龙造寺，锅岛胜茂背叛了龙造寺政家。
下臣借家主颓靡之时，果断接手主家势力，一跃成为佐贺地区的新霸主，并逼得主家退隐沦为平民。甚至连作为心腹培养的小姓中岛，也抛弃了龙造寺政家追随锅岛胜茂而去。
后藤见到中岛山三就是在德川家康册封锅岛家为佐贺藩藩主之时。
那时陪伴在锅岛胜茂身边的小姓，正是曾经被龙造寺政家千娇万宠的少年。
因此在中岛脱口而出想要做赖光小姓时，后藤第一反应便是反对。
虽然至今未见赖光有对除了髭切以外的男色下手的意思，但中岛能辗转于两任霸主之间，自然是相当擅长侍奉之道。左右逢迎还则罢了，刀剑们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背叛主君的举动。
择一人，忠一生。
后藤既然握住了赖光伸来的手，便绝不会因为源氏落败或是赖光失势这种理由离开家主，相信这种心情付丧神们都是一样。
后藤瞥了眼一旁的兄弟们。同样经历了战国纷争的短刀们对中岛的大名也有所了解，也都或假笑或皱眉的看着中岛。
中岛感受到粟田口兄弟不善的目光，又往赖光怀里凑了几分，漫着水汽的眼睛盯着赖光：“殿下，我会很听话的，您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要抛弃我。”
赖光有些厌烦的皱起眉头，一时心软却被人痴缠，赖光心里甚是烦躁。
忽然背后传来冰雪融化般清冷的体香。赖光怀里一空，背后一暖，回头看去，果然是髭切无赖的贴在背后。髭切头支在赖光肩上，无视被扔出赖光怀里的中岛，委屈的看着赖光拖长声音撒娇道：“我在家里乖乖等家主回来，家主却在外面拈花惹草，真是过分。”
虽然很想提醒髭切自己在幻境中并未给予太刀爱的宣言，因此严格意义上，自己就算收留中岛也绝算不上出轨。不过想来中岛也不过是个无知少年，赖光也不想对方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便容忍髭切在腰上摩挲的动作，安抚的揉揉对方的金发。
中岛见到亲昵趴在赖光肩上的髭切，脸色煞白，泪珠欲落不落的含在眼眶。
赖光叹了口气，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中岛，正色的说：“你也看到了，我家里豢养了一只野兽。所以非常抱歉，你的要求赖光无法答应。”
髭切闻言勾起嘴角。
金色的野兽餍足的圈住属于自己的蔷薇。
髭切弯弯眼睛，对着中岛展开天真的笑容。
你来晚了，他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中岛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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