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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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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岫缓缓回头,绝美无俦的脸上一览无遗的写满了鄙夷和不屑,北宸被那清冷无底的眼波激的寒意顿生,一边腹诽难不成我未来嫂嫂修的是冰窟神功,一边恭敬的拱了拱手:“云女尊上,可否恭请借一步说话?”
初岫略微错愕,本来她以为此人又是来阴阳怪气说风凉话的,没想到居然放下身段伏低做小,顿了顿,又淡淡望了他一眼。
北宸耳畔响起一串清脆如玉铃的声音:“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成。”北宸心里又是一惊,南境云女一向是尚云南境年纪里最出挑的,他一直都知道,也因此在书院里处处小心转寰,生怕愣头愣脑的牧歌和她有了正面冲突,但没想到,初岫修为竟如此之深,连秘音入耳都修炼的如此纯熟,难道她已经突破了结庐境?
奈何她会秘音入耳,他却不会,只好尽力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云女极重清誉,难道真要等到一会儿弄到不可收拾的境地?”
初岫身子已回正,看不到是何表情,声音却还是一惯清冷淡定:“初岫愚钝,听不懂二殿下的意思。”
眼看台上执事们正在分头用山泉水稀释金花纯露装入水晶器皿中,北宸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云女尊上怕是不知道金花纯露的妙用,一旦服用后,可是不会再记得什么尊卑高下,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初岫这次没再用秘音入耳,笃定的回头,带着几分故作不可思议的轻笑,“二殿下这么怕真相吗?可惜,我们南境不怕,不劳您多费口舌了。”说罢转过身去,单方面结束了谈话。
北宸也失笑,“既如此,在下就不多嘴了。”站起身来即刻离去。
他没注意到的是,前排的初岫一改平日里的淡然,目光狠厉,死死的盯住台上,本来她极爱惜羽毛,对金花露也颇为忌惮,如果待会青莺说出实情,必是对南境有些不利,但这北境的粗野狼女到底有什么好的,教习护着她,院长刻意包庇她,就连传闻里浑不吝的二殿下也为了他放低姿态,今天,即便拼着折损了台上这两人,也要把这粗野狼女拉下马,赶出书院。
这时,执事们已将金花露调制好,用竹盘端着一一放到青莺、牧歌、吕瑶面前。青莺仍旧伏案抽泣,吕瑶则一片惘然,目光不时向下搜寻,但无意外的,南境诸人那里没有任何回应。牧歌端起晶莹的水晶杯,眼观之鼻嗅之,金花露无色无味,乍一看就像一杯普通的山泉水,仔细观察,则能看出纯露质地黏稠,略微在杯底有些沉淀,看后,她又把水晶杯轻轻放下。
本来这是被鬼手教导过后的本能反应,见到寻常食物和水都要仔细观察后才食用,更何况是外间不能轻易见到的金花纯露,当然要仔细观察一下,不只是观察,等会服用后生理和心理上的反应她都预备要好好记录一下,但这淡淡的端起再淡淡放下,落到台下人眼里却成了她又一倨傲托大的实证。
不知是哪个热血的二世祖起了个头,大喊了一声:“喝了它!”整个堂会上的年轻学生全都接起话音,有节奏的喊道:“喝了它!喝了它!喝了它!”一时间整个堂会充斥着狂热的意味。
牧歌狐疑的望向台下,她不明白,明明是平日里相处的还算融洽的同学,按理说也该大概了解了各自的秉性,他们并不了解实情,也没容她一句辩解。怎么现在,他们的声音,他们的目光里就满是仇恨?难道他们真的相信自己会阴险恶毒到两次弄断青莺的腿?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寒而栗,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总说京都险恶,在北境,不论发生什么,北境人都会用最大的善意原谅,而这里的人,却是用最大的恶意揣测。
李赟在下面急的恨不得伸出一千双手,把那杯金花露一滴不剩的灌到她肚子里,“喝呀,快喝呀,都喝了就真相大白了!”可是牧歌只是坐直了身体,闭上了眼睛,仿佛不胜其扰的样子。“唉呀,我的亲祖宗,你怎么浑身是戏,要不是咱俩天天在一起,我都快相信你是恶霸了!”北宸在一旁默不作声,他在推演一切可能,以及这一切可能之后他应该立即有的应对。
“肃静!”海敏又重重借了内力的敲了几下院杖,狂热的喊声才慢慢安静下来,接着他起身来到她三人面前,微抬手示意,“金花露性甘无毒性,学生可放心服用,一切为书院安宁计。”
海敏飞快的扫视了一下三人神情,青莺目光仍旧在抽抽噎噎仿佛眼里有汪清泉永不止歇,牧歌目光笃定三缄其口若不是在堂会,简直就要疑心这丫头是不是又要随时开始冥想了,吕瑶则一副大喇喇的样子眼神不断来回飘忽。海敏先从青莺处慢慢踱步到牧歌面前,顿了一下,又踱到吕瑶面前,抬起水晶杯,“学生昨日是受害者,怕是多有冤屈要诉,你先来……”吕瑶的脸腾的升起一团红云,语无伦次的接过杯子,“我、我,……”接着慌忙向台下初岫郭连他们望去。
初岫心里怒火中烧,“不中用的家伙,没完没了的递眼色,若不是看你爹娘面子,这么蠢早就该把你赶回去了!”不愧是南境年轻人中的一号人物,心里在爆破,面上仍是一片平和,海敏顺着吕瑶眼神望过来时,看到的仍是一张恬淡无比如画中人般的脸。
吕瑶故作镇静的端起水晶杯,什么叫骑虎难下,这就叫骑虎难下,本来此事可大可小,偏偏南境人去堵了院长的们,拦了律令堂执事的路,本来拿定了青莺不敢乱说,又有两名教习亲眼所见,再弄些人来煽风点火,铁定能让那牧歌吃个哑巴亏,趁机还能把她赶出书院,绝了后患,没想到律令堂的执事不好糊弄,金花露这样的禁药也敢用,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该如何是好,想着想着,小小的晶莹剔透的杯子这会子倒有了千斤重,无论如何也送不到嘴边。
一旁海敏又是微一抬手,吕瑶的胳膊不受控制的被内力裹挟向嘴边送去,杯边沾唇,眼看就要饮下,台下鸦雀无声,静的能听到杯盏磕到牙齿的声音,毕竟,这里绝大多数人都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喝下金玉露,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是有问必答?还是不用问便竹筒倒豆子?
忽然一声桌椅扯动的刺耳锐响,又是扑通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台上另一侧望去,只见青莺已经拖着断腿踉跄的跪到台中央,台上的一直没有作声的林兆和也赶紧离席,一旁候着的医士也拿着药箱上台验看。
青莺脸上豆大的汗滴低落,双眼红肿如核桃,勉力大声说道:“学生知罪,不敢再继续隐瞒,请各位执事恕罪。”
林兆和把银白短发拢到耳后,轻抚青莺断腿,一股温热的内力自小腿蔓延,疼痛霎时减轻了不少,青莺感激的回望:“多谢林执事。”
林兆和轻声说道:“学生这又何苦来哉,自己的身子自己若再不疼惜,还能指望旁人谁呢?”
海敏快步走上前去:“你适才说不再隐瞒?”
青莺整了整衣领,尽力把身子坐正:“是,学生一开始多有顾虑,现在不敢再隐瞒实情。学生当日朝试之时曾误用幻术,当时差点被取消入学资格,当时多亏几位恩人为我担保我才有机会得以入学。”安介朴捋着短须点了点头,台下的学生也大多知道此事,在下面暗暗议论。
“本来机会难得,青莺自该好自珍惜用心修行,奈何福泽浅薄,一次私下练习时伤了右腿,欲速则不达,行动不便反而耽误了很多课业,我心急如焚,白天里师姐她们把学到的东西回来讲给我听,我不听医士嘱托偷偷练习,又伤了左腿,这些日子,晚上牧歌总是到摘星楼里看书很晚才归,我贪多求快,便夜里偷偷求着她再教我些北境功夫,她人好心善可怜我,便偷偷也传授我些,昨晚她正在教我招式,吕瑶师姐看到后还以为牧歌是要伤我,一时情急训斥了几句,牧歌好心被错待自然也咽不下这口气,急火攻心便召出了本体,接下来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一切皆因我而起,学生但凭执事发落。”
海敏仍旧狐疑,“既如此,一开始说明便是,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你又何必……”
青莺赧颜低头道:“执事大人有所不知,我南境极重师承,我们来书院学习师从各位教习无可厚非,而我私下偷学旁家功夫,按南境规矩,是要被逐出师门的,所以方才一直不敢如实禀告,牧歌也是顾忌于此才帮我隐瞒。”
一旁的吕瑶脸色一转,色厉内荏的吼道:“青莺,你竟敢私自叛出师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没说完,看到一旁执事们威压的眼神又讪讪地住了嘴。
青莺又朝台下南境诸人处深深叩了三个头:“青莺所作所为,触犯门规,自知无颜再面对各位师兄师姐,我自会向师傅尊者敬书禀告此事,自动脱了师籍。但此事原是无奈所致,还请师兄师姐顾念往日同门之谊,莫让青莺行了绝处,各位师兄姊的大恩大德青莺没齿难忘。”说罢,又是深深伏身叩首。再抬头时,看到初岫轻轻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这招险棋没有走错,大师姐明白自己的意思,许诺家人无虞,又深深地朝她揖了一礼。
牧歌心中一声轻叹,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李赟虽然心中疑惑,但既然再无牧歌干系,她开心尚且不及也就不作他想。北宸倒是不由心中咋舌,怪不得初岫那么淡定,原来她早笃定青莺不敢破局,南境对人心的控制力真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海敏又向牧歌和吕瑶问是否对青莺所说有疑义,吕瑶劫后余生赞同的不能再赞同,牧歌自然也是不再多言。海敏又例行公事的恭敬地拿起《圣典》转向青莺问道:“你愿对先神起誓,你所言一切属实吗?”
青莺颤颤巍巍的把左手放到圣典扉页,右手捂住心口,低声说道:“学生青莺,愿对先神起誓。”
安介朴呵呵笑着走下台来,“甚好甚好,你这女娃娃也是个老实孩子,早说不就结了吗?天下大道,兼收并蓄,学一点旁家功夫就要被逐出师门,啧啧,南境那帮老神棍哦不老家伙们心眼还是那般小,不妨事,正好你学了我徒弟牧歌的功夫,不妨今日便认了她做师傅吧,我保证以后你不管学什么功夫她都不会把你逐出师门,好巧不巧,我又是她礼学师傅,你以后也可以尊我一句师祖……”
牧歌和青莺听的目瞪口呆,南境人更是腾的全部起身离席以示抗议,北宸狂汗,这安老头才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老祖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