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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寒冬腊月天的夜里,白雪铺满了世界。放眼望去,雪白画布中竟着一处明艳,此处灯火通明,喧嚣非凡,近可见吹锣打鼓,张灯结彩,一派喜庆。陆府外方圆里外的大道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围观的人群翘首跂踵,想要一睹这难得盛况。不时有马夫嚷着开道,待车稳稳停下,缓缓走下车的必是这京城里头达官显贵的人物。
      “啧啧,来这么多官老爷,这排场,还真是!陆府哪号人物啊,这么大面子。”人群中的人缩手哈着气道。
      “嘿!这你可就是有所不知吧,这娶亲的主可不是什么寻常角儿,那可是陆府世孙,老国公爷嫡亲的孙子。听闻老国公爷对这外孙子甚是厚爱,这老国公的面子谁不买?”
      “嘁!就我看呐,单就他老子陆丞彦的面子,也没人敢甩。”这话虽糙,理却实。
      可不,陆尚书,皇帝身边名副其实的一把手。位极人臣,实打实的位高权重。当朝上上下下哪个不得礼让三分,他这面子许多人是求也不得矣。
      “这鬼天气真是!忒是冻死个人。”刺骨的寒风袭来,激得人直跳脚。
      “这结亲怎么挑这么日子?”
      “瑞雪兆丰年嘛,好兆头。”
      ……
      远处的灯火越过狭小的窗柩穿透而入一间昏暗的屋子,携带着与此处格格不入的热闹气息,静听,似乎还有依稀传来的欢声笑语。屋里的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朝着光源的地方,缓缓抬起头。久不打理的枯发下面,露出一张苍白黯然的脸,唇色暗紫。
      然而,除了沉淀积厚的窗台灰,她什么也没能看见,只得暗暗垂下头。曾听婢女议论,大少爷陆禹行择日就将完婚,这是府上多年来难得的喜事。不稍多想,她也知晓这场婚事的盛大。以陆家如今的态势,就是在在繁华如锦,世家盘踞的京城,怕也是难得的盛况。女方是荥阳裴氏裴文清的嫡长女,听闻是扬名远播的大贤女。这姑娘她不曾会面,但他爹爹裴文清她却是相识的,是个才兼文雅的磊落君子。即是如此好名声,想必也是不错的姑娘。她足不出户已二十余年,世家官宦们的世界自是无法知晓。
      屋外的锣鼓喧天,今夜该是陆家世子完婚的日子。
      看着长子成家立业,独当一面,他应是欣慰的吧。谢亦安如是想着,思绪纷杂,意识却渐渐昏沉。一股寒意袭来,她不由地裹紧了身上的被褥,心道这天还真是冷。
      她自幼体质畏寒,年岁愈长的这些年间身体更是每况愈下,遭不住一点严寒。她这寒症,是自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母亲难产于大寒之日,她侥幸以一息尚存。谢亦安降临出世吼出的第一嗓子,便是于哭丧亡母。也是于此,她不得父亲喜爱。
      谢启岱嫌恶她,谢亦安是后来才心中得以确定的。幼时只觉谢启岱甚是威严,从未对她面露喜色,也从未抱过她亲近过她。她心畏惧他,在他面前一直斤斤自守,安分拘谨。原以为谢启岱性情待人皆如此,后来才发现,只是对她如此冷眼相待而已。在庶妹庶弟面前,他原是可以包容撒娇要糖的慈父。而自己,无论多努力,都是徒劳。只因在谢启岱眼里,因她痛失爱妻,她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
      这个错,她不认。
      施舍来的疼爱,不要也罢。在谢府的数年间,她孤行己见,愿独一身茕茕孑立。也不屑于应承那些虚与委蛇的假意。是以在别人口中,她品性恶劣,任性恣睢,泯顽之至。
      但她随性自如,一向无所顾忌。
      在遇见陆承彦之前,的确如此。
      ……
      床边蜡烛燃至尽头,烛台堆积着历经融化又凝固的烛油,一丝火苗还扑棱扑棱着,不肯熄灭而去。
      谢亦安缩在床脚,手脚已经冰凉的失去知觉了,沉重的眼皮深深耷拉下来,仿若要陷入一场沉眠般。虽说长年无光让这屋子阴冷不已,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刻周身似身处冰窖般寒冷。薄薄的被褥里头压实的棉花丝毫缓解不了寒冷刺骨的入侵。她张了张嘴,想唤青芙,呼出来的声息像棉絮般无力散落开去,沉入黑夜,没有泛起一丝涟漪。身体抖得像筛糠,意识越来越模糊,恍若坠入一个寒冷黑暗的冰窖,周遭都是寒气。耳边自远方传来的喧闹声正在离她远去,以她为圆心,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在退却。寒气越来越重,她的皮肤却泛起丝丝温热的感觉,很温暖,很舒服。暖意丝丝入侵,驱逐开刻骨的疼痛。所有的伤痛都仿若被治愈,被呵护。
      一团火红的颜色近在眼前,像是拨开迷雾般渐渐显露。凤冠霞帔,嵌着金银丝如意云纹,双凤衔珠金翅步摇下渐渐抬起一张脸庞,美目流盼,灿若繁星。丹唇逐笑开,明眸皓齿,春风拂面自胜星华。
      “小姐在夫家可要贤良淑德,稳重持礼,为人妇当恪守妇道,相夫教子。小姐切莫再行止由心,嫁过去给人做媳妇的,可不比家里……”周妈妈哽咽着声在她耳边轻嘱,红着眼眶把她的衣服紧了又紧。吉时已到,那姑娘还来不及回话,迎亲的马队已缓缓启动。
      “嬷嬷,亦安谨记下了” 她朝窗外探身大声道。
      “嬷嬷切记保重。”声音渐小。
      “亦安也会保重……”。已经不可耳闻了。
      停留在原地的周妈妈身影渐小,她抹了把泪,又笑着挥手告别。
      “小姐……莫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迎晴捏起一方手帕去拭她眼角泪珠。
      “我无事。”她堪堪别开脸避开,目光透过风不时卷开的车帘,落在远方,只留一个侧脸。迎晴看着她复又平静的侧脸,心绪陈杂。她家小姐是个倔强性子。年幼丧母,偌大的谢府中,除了先夫人身旁的周妈妈,怕是没有再体己的人了。自她在小姐身边服侍,只曾见其落泪一次,便是在老夫人弥留之际。姊姊妹妹们趴在老夫人床头哭得哽咽不止,尤其庶妹哭得几近昏厥。唯小姐只远远站着,不曾上前。尽管眼底是盛不住的莹莹水光,她也紧紧咬住牙,不发出声响。
      “祖母生前可是最最心紧五姐的,五姐如此无动于衷,你竟是这般冷心冷面之人吗?”
      对面是垂泪连连的庶妹情真意切的诘问,抬头是谢父怒目圆睁的怒容,她仰头直直凝视谢父的横眉怒目,平静地反问:“悲则泣乎?”
      “不肖子孙!”此话激得谢父怒火翻腾,“百善孝为先,你竟是如此无情无义!”
      “老爷!”冯姨娘急急拉住谢老爷,柔弱身子挡住小姐,泪眼婆娑,“小姐她还小,童言有不逊,老爷莫要同小姐计较。老爷要怪罪便怪罪妾身吧,小姐年幼丧母,实在……”
      谢启岱闻言,脸色陡然阴晦,奋然抽出衣袖,手指着谢亦安愤怒道:“沛仪至贤良淑德之辈,生平最重孝道,她若知你竟……你”言至此,谢启岱的声音颤抖,他闭眼凝面不再说下去。
      “即日起,禁足静安苑三月,以为惩戒。需知过悔过改过……”
      那年小姐八岁,那天,唯一疼爱她的祖母离世。那天,也是谢父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她的母亲。迎春还记得那日夜里静安苑里,在周妈妈怀里哭得哽咽不止的声音:“祖母最喜……宁静,她……她不喜喧闹的,她说过…她说过…让亦安不要哭。”委屈吗?八岁的孩子。
      往后的日子,只会愈加艰难。庶母步步为营,掌家握权。庶妹八面玲珑,府里上上下下皆赞其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日渐,小姐嫡女的身份是形同虚设。倒是落了个谢府五女无德善妒,娇纵跋扈的好“名声”。外人不识小姐真性情,迎晴却是知晓的,她家小姐徒有一身虚张声势的刺甲,内心却是比谁都要柔软真挚。所幸的是,小姐遇到了让她敞开心扉的人,且得偿所愿,今日妻之。
      只愿姑爷深知其心,相携此生,切莫相负。
      轿落。一双金丝履落地,一身红妆的谢亦安踏着积厚的落雪,一步,一步,迈进陆府大门。不曾知,就此落锁一生。
      很久很久,一缕冬日暖阳顺着房檐,爬进了这间幽暗的房间。
      听闻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青芙轻走进来,昨夜大风雪,廊上积了堆起的厚雪,脚底从上踩过,进屋就落下几个湿脚印。也是怪了,昨夜风雪不停,似乎要下到末日般汹涌不绝,今早醒来一看,天居然放晴了。那么大的雪也是说停就停,一眼望去,碧空如洗,阳光普照。这么好的天儿,夫人定然欣喜,青芙往桌上搁下餐盒,目光环视四周。手心里餐盒的余温还在。来之前她特意去膳堂备的菜,昨个府上办喜事,盛宴佳肴多有剩余。夫人身体虚弱,一向又吃的清淡,此次正好补补身子骨。
      环视一圈不见夫人身影,青芙有些疑惑。“怎的夫人这个时辰还未起?”昨个府里头办喜事,下人们忙的不可开交,她被支去老夫人那儿,整一天没在居南院落脚。她是居南院的下人,居南院在府中一向被视为旁枝末节,这等事务本关她甚的事。是那桂嬷嬷前来向领事的讨要人手布置礼堂。不偏不倚,就点中了她。
      “这个……”领事的看着青芙,好一阵为难。“管事安排她到居南院,恐怕是……”
      “那等无关紧要的小事——”不等她说完,桂嬷嬷便摆手打断她,面露不耐。“孰轻孰重你得拎清,耽误了主子们的正事可不是我们这些个承担的起的。”说完也不等领事的回应,直领着几个丫头匆忙赶往正厅。
      昨日,也不知是否有人前来送餐。
      青芙搜寻一圈,目光落在帷幕深掩的床,她心中稍有迟疑,顿了顿,抬脚走近。
      轻轻掀开帷帘,伴随着的,是一声可怖刺耳的尖叫。
      如若谢亦安听见,这刺耳的声音,她一定会微微蹙起秀眉以示不满。然而,她早已不得耳闻。青芙惊恐到目眦欲裂的表情,谢亦安已看不见。
      青芙奔出院子,侧身扫过院里那棵枯老的腊梅树,带落了它光秃秃枝桠上的落雪。
      ……
      这消息就像一颗惊雷般,在府里猛然炸裂。不待多时,几乎人人都知晓,就在昨晚少爷新婚之夜,居南院那位夫人逝去了。大喜的日子出了这等晦事,又是那居南院,各院主子们都有些讳莫如深。下人们明上不敢多说,私底下却是议论纷纷。
      “那可不就昨个晚上的事嘛。”
      “昨天夜里冻死的?”
      “听说是丫头早上送饭发觉的,唤不醒,以为她是睡着呢,结过一拉床帷幕……”说话的人故意拉长尾音,周围人敛声屏气,等待下文。“哟!那脸都灰白了。”
      “当真是冻死的,脸都发白了。”
      “我记得这夫人也不过三十来岁吧,还真是命薄啊!”
      “居南院日子谁能禁得住几年熬。”
      “唉,也是可悲啊,听说死的时候屋里连个人都没有。悄无声息的就去了。”一个年纪稍长的丫鬟感叹。她入府早,这些别人口中的谈资和过往,她都是亲身经历过来的。谢夫人嫁进定国公府那日,身着大红嫁衣,脚踩金丝履,在侍女的牵扶下缓缓走来的画面还记忆犹新。红盖头下露出她一方尖翘的下巴和微微扬起的红唇。哪怕是落到一个大字不识只能站在角落张望的粗使丫头眼里,也瞬间晓了书中所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涵义。”那时,她只见她光彩夺人,不可逼视,何曾想到她的人生会是这般惨淡收尾。
      “嘁!你倒是个好心肠的。”,“一个弃妇而已,她那样的人有甚值当去怜悯的,只当是报应罢了。”一个绿衣婢女不屑道:“当初她设计构害叶姨娘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罢!莫不是老爷清明,一早识破她这毒妇,只怕少爷也要被她害了去了。”
      此话一出,吃瓜群众一时议论纷纷。其中有不少不知原委的人,也是大为震惊。
      “我就说这谢夫人,怎的失宠到这般境地。原是如此。”
      “早就闻这谢府四女无德善妒,我还听说……”
      绿衣女仆正要侃侃而谈,竟不发觉身后来人,抬头看见对面的针线婆子朝她直挤眉弄眼。
      “听说什么?”一声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兀地响起。那正说话的绿衣女仆闻声心里一咯噔,慌忙转身,神色陡变。低头只见一片玄色衣角,再往上看,大惊失色,当即低头躬身行礼,抖着嘴抖不出一句利索话来。
      “徐…徐管事。”
      先前七嘴八舌的人个个噤若寒蝉,低头行礼。
      徐州面色肃然,目光静静审视他们,缓缓踱步,一言不发。久久不得应答,这群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站的愈发恭敬。饶是低着头,都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锐利和寒意,如芒刺在背,不少人脑门浸出了汗水抖落,手心湿润,倍感煎熬。
      “我问你,还听说了什么。”
      那对墨色靴子停在了一人面前,正是方才讲话的那名婢女。那婢女闻言霎时两腿哆嗦,扑通跪下了,心脏几乎是提在嗓子眼里,颤声求道:“徐管事,奴婢知错了!”‘我……我什么也没听说。都是奴婢瞎说。”
      “知错?”
      徐州冷哼出声:“那你来告诉我。妄议主子是何罪过?”
      此言一出,不少人心里直打颤。妄议主子可是大罪,除罪者仗二十,扣除半年月钱,降职一等外。像她们这般粗使丫头,怕是会落得个卖去窑子的下场了。
      那跪着的女仆更是脸色发白,哭腔直央求:“徐管事,奴婢真的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别……”
      “你个混账东西,平日里教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赶来的刘嬷嬷一巴掌扇在那女仆脸上将那女仆扇歪在地。她下手凶狠至极,那脸上霎时现了几条清晰可见的红痕,女仆捂着脸红着眼眶畏惧又哀求地看着她。
      刘嬷嬷调整脸色,随即转身朝徐州行礼道:“徐管事,奴婢失职,管教不严,让您见笑了。”
      见这情形,徐州便心知她是想保这丫鬟。若是不关己的人和事,定一早撇开身去,又怎会严厉呵斥。稍作打量这二人,便可瞧出这眉眼间的相似之处,想来也是沾亲带故的关系。这宅府之间明看格局分明,实则内在盘根错节,交错综杂。
      “今日之事,奴婢定将严惩,以示惩戒。”刘嬷嬷恭敬道。
      “处理好这事。”
      “唉,好嘞。”刘嬷嬷得了准许,紧绷的心瞬时松了许多。“管事放心,奴婢定会严加处办,这等失言之事不会再犯。”随之又问:“管事今日来下院,是为何事?奴婢这就去为您安排。”她待府里这么多年,可不傻。徐州常年跟随陆老爷身边,身份与她们可不同,断不会无缘无故来下人居住的地方。他今日前来,定是有事。而这整个陆府能派遣他的,除了陆老爷,怕是别无他人了。
      这些老婆子精明一辈子,惯是会看人眼色。
      “嬷嬷有心了,我来找一人。”
      “您说。”
      “原先这居南院里头——是否有位大丫鬟。”
      “居南院的大丫鬟……这居南院……”刘嬷嬷还真有些思索。
      “确有此人,今早刚调回下院,您稍等,我这就去唤她过来。”
      门板被拍地嘭嘭直响,青芙慌忙将几幅字画藏在床底。迅速用衣袖蹭蹭眼眶理理头发过去开门。“嬷……”没等她张口,刘嬷嬷一把拽过她手肘就拉她走。“快!跟我走!”她劲儿大得很,拽得青芙一个趔趄。
      徐州微微打量一番面前这个局促不安的小丫鬟,她的发髻略微凌乱,素白衣服上有褶皱,一看便知她无心打理。一双掩饰不了的红肿眼睛,看来是找对人了。
      “你随我来。”徐州说完便迈开脚步。
      青芙紧张地跟随上去。
      一路上,她心里惴惴不安。徐管事也不说要去哪儿,她低着头紧紧跟随着,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路熟悉的鹅卵石小径,她才猛然抬头。这条路,这三年间,她来来回回走过数千遍,她走过春夏秋冬,走过破晓黄昏,怎会不熟悉。她还知道,这路的尽头是棵腊梅树。
      不开花的腊梅树。
      待到渐渐走近,青芙才恍惚看见那树旁立着一个人,她泪眼朦胧,只看见一身玄色修长身影。
      “老爷,人带到了。”徐管事朝那人行礼,行完礼,便立在一旁。
      青芙这才反应过来,心下震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家家主。忙躬身行礼“奴婢见过老爷”
      他点点头。
      青芙起身,这才得以看清。他着一袭玄色衣袍面朝腊梅树负手而立,身形挺直,腰间垂一条白玉玉佩。他伸手去触碰那枯老的树干,神色不明。树干深褐暗沉的粗糙表皮和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那神色令青芙恍然,夫人身体不济,经常靠坐在窗边,目光也是这样静静落在这株腊梅上,清风吹不起涟漪。
      陆承彦收回手转身看向青芙:“你是她的贴身丫鬟?”
      青芙太过紧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她”指的是亦安夫人。
      慎慎回是。
      “那你可知,她最后可曾留下什么话。”
      “回老爷,夫人她什么话——也没留下。奴婢失职,夫人离去时,竟没能在身边——”言至此,青芙直觉胸膛酸涩,一股热流直冲眼眶,眼泪刷地又冒上来。
      她家夫人,此生实在不当如此收场。她跟随她的时间并不长,短短三载,却足够了解一个人。
      夫人喜静,惯是寡言少语,从不争论,从不辩驳。她无他别的爱好和活动,唯爱水墨丹青而已。
      饶是如此,各方对居南院却仍是容忍不下,处处刁难。夫人这些年,也是油尽灯枯了。
      陆承彦神色晦暗,沉默稍许,抬起腿就要往屋子迈去。徐州拦下他:“老爷,此处晦气,少爷才逢大喜,还是莫要破了吉利。”
      陆承彦的脚步止于门槛,顿了顿,转身离去。
      “这树已死。”
      “徐州,命人砍了吧。”
      青芙伫立原地,目送那身玄色身影消失于小径的尽头,再没出现。
      此后,青芙被留在了居南院,她每日打理打理这居南院的角角落落,日子倒也清闲。年复一年,这院子迎来春暖花开,又送走天寒地冻。
      陆家少爷成婚的第二个年头,少夫人就为陆府产下小嫡孙,这陆府也是四世同堂了。陆老爷仕途腾达,少爷也不逊色其父,一路右迁直上,陆家如今真成为这京城首屈一指的门第了。
      原先的这京兆内的几大家族鼎力格局早已生变,博陵崔氏现今颇有联合清河郑氏之意,要论以前,崔氏原是这几族之首,族内又出了位如日中天的惠妃娘娘,风光一时无限。只是如今,皇帝颇有打压之势,惠妃恩宠不在,崔氏子弟在朝中也颇受牵制。
      范阳王氏底盘深厚,王家是武将之门,先祖王临介是随高祖征战杀敌的功臣,有着汗马功劳。只是如今国泰民安,边疆安定,了无战事,王家的状势可见一斑。
      赵郡元氏倒是新贵,元家本是商户之门,原也不是这京兆的家族,属淮安一带。多年前南方旱情严重,颗粒无收,灾民泛滥形。元家在其中可谓大放溢彩,赈灾救民,颇受皇帝嘉奖。元家家主元鸿建更是提为京官,举家迁往京兆。虽说这般,元氏可入不了这些世家大族的眼,一直以来居于末端。但元氏子弟却是颇为争气,皆相考取科举,入朝为官。再者皇帝有意培育以压制旧族势力,近年来元氏壮大之态势可谓迅速。
      唯这安平谢氏一族,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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