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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边沁圆 Ⅰ-3 ...

  •   四周静了,A冷淡地嘲讽:“别急着表现,还没轮到你呢,”他拿教棍敲了一把右手边的人,“该你了。”
      那个人很强壮,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声音也没有特色:“我什么都玩,”他说,“他们玩的我都玩过。”
      A在记录:“有你没玩过的吗?”
      所有人都看向他,这个回答很关键,因为什么都玩过就等于什么都没玩,大家都是出来混的,知道这么没特点的人一定不真实。
      “嗯……”他一副仔细回想的样子,“没玩过喑哑者。”
      “为什么不呢?”A问。
      “我不喜欢当哑巴,”他在脖子上比划两下,“生气的时候,或者被人揍了,不能说话我受不了。”
      很有说服力,0416不再看他,A继续问:“你印象比较深的角色,有吗?”
      “都差不多,”那人的语气非常朴实,朴实得让人毫无兴趣,“弄火者吧,打铁的,玩他最爽,小角色,但要什么有什么,日子过得很滋润。”
      A记了记,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他拿教棍去捅左手边的人:“你来。”
      那个人坐直身体,他有一身好刺青,从两侧眉骨沿着脸颊,到脖子、胳膊,往下看,脚腕上也是,字母、骷髅、十字蔷薇,这身皮值不少钱。
      “我是偷盗者,”他说,吊儿郎当的,“本行。”
      0416注意到,他说“本行”的时候,A脸上有种玩味的表情,显然不是实话,不过也正常,在监狱里头,谁没几个不想别人知道的秘密呢,何况他们这些老油条,撒谎已经是种本能了。
      “我偷过持弓者的东西,”他很积极,欠儿欠儿地把肚子里的东西往外掏,“一个小金环儿,妈的,差点把命丢了。”
      金环?0416疑惑,皈依者还有过这种故事线?这时,他左边那人换了个姿势,下意识向前倾着身体,这个变化说明他很关注,金环是他丢的?
      “然后呢?”A问。
      “还了,”偷盗者说,“持弓者可不敢惹,下手太黑,原来干活儿干疵了挨打,从没惨成这样,他娘的玩个游戏,至于吗。”
      他表现得已经足够真实了,A还不放过,追问细节:“东西是怎么得手的?”
      偷盗者明显顿了一下,嬉笑着说:“撞过去,摸过来,老手法。”
      嗤。0416听见左边的皈依者笑了,是那种很轻蔑的、洞悉了什么真相似的笑,难道偷盗者说的不是事实?
      A点点头,忽然,他把目光投向0933:“还剩最后一个了,”很挑衅的,他拿教棍指着他,“来吧!”
      0416莫名有些紧张,因为这是最后一个人,因为这人说过他玩聆听者,因为他居然那么瘦小,仿佛任人予与予求。
      “我是聆听者,”0933平静地开场,“我来这里很久了,头几年从不进圣徒岛,因为我反对这种接入式的游戏,它麻痹人的……”
      “停!”A严厉地喝止他,“你说的这些和游戏内容无关,”他乖戾地把在座的犯人扫视一遍,“还是你在给这里的谁传信儿?”
      “没有,”0933直接否定,接着叙述,“后来这些年我一直玩聆听者,是因为有一天,我在我床下的墙上发现一句话,用指甲尖抠出来的。”
      A停笔,B抬头,所有人都朝他看,0933缓缓说:“那句话是,‘去玩聆听者’。”
      B立即朝C使眼色,C起身出去,0416知道,他是去舱房求证了。
      “我不停地玩聆听者,一遍又一遍,”0933说,“越是玩,我越告诫自己,不要陷进去,不要被麻痹,这一切都是假象,那些人都是罪犯,我要冷静。”
      0416捏紧拳头,全身的肌肉都绷起来,“我要冷静”,他复述,已经可以确定了,0933就是“他”。
      “说得好像你不是罪犯一样,行了,”A不耐烦地翻着小本子,“说说具体的吧,你的皈依者。”
      这一瞬间,0933不可察觉地朝0416这边瞥了一眼,轻轻一触,马上收回去:“我……没什么皈依者,我只关心任务,”他平缓地说,“也许找到谜底,就能知道是谁留的那句话,他为什么让我去玩聆听者。”
      这时C回来了,径直走到A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A点点头:“七个人,都熟悉过了,”他看向B,象是征求他的意见,“我看,稍微休息一会儿?”
      B掸掸裤脚站起来,整了整红袖标,笔直得一把好枪似的,推门出去,B追着屁股跟上他,交代C留下来看管犯人。
      八个人面面相觑,大家对C不感兴趣,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彼此身上,这里的都是重刑犯,分别关押的时间也不短,乍然这么相见,像一群闲久了的猛犬嗅到陌生的骚气,张牙舞爪地跃跃欲试。
      仗剑者先呛偷盗者:“你在外头真是小偷?小偷能进边沁?”
      C没阻止他们谈话,而是认真地整理着记录,偷盗者于是说:“那你就可以想想,老子是什么级别的‘小’偷了。”
      嘀嘀,C左胸上的微型对讲装置忽然闪动,他站起来,收拾好本子跑出去,这下这间屋子就只剩下七个重刑犯了。
      “不是吧,这么放着我们,”皈依者不敢置信,“太不拿我们当回事儿了。”
      那边弄火者朝禁欲者努努嘴:“他们知道我们掀不起什么浪,”他晃晃腕子,“有这玩意儿在,我们都是死猪。”
      “哎我说,”皈依者把胳膊搭在C的椅背上,朝禁欲者倾着身,“你傻呀,戴着手铐还往外跑?”
      老头子笑了,明显有嘲讽的意思,皈依者腾地站起来,这时所有人都紧张地朝后靠,摆出防御的姿势:“干什么你,坐下!”
      没办法,这儿的每个人都可能是杀人机器,狗野起来还会在群里乱咬呢,皈依者慢慢坐回去,听禁欲者语重心长地说:“小子,他们说手铐会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真会爆。”
      年轻人们愣住了。
      “我们平时没机会出来,”禁欲者笑呵呵的,“这么难得的机会,怎么能不试试?”
      一时间没人说话,直到皈依者自己打破沉默:“他们刚才说你疑似逃狱过很多次?”
      禁欲者手里的水还没喝完,端着一点一点啜:“五六次吧,想试试中央塔楼是不是像他们说的,能二十四小时无缝监控。”
      这是每个人最关心的,他们追问:“能吗?”
      “能,”老头子肯定地说,“大到撞门,小到扒窗户,扩音器都会警告,这么多囚舱,他们不是用了AI,就是有‘眼睛’。”眼睛指的是纳米摄像器。
      “没有‘眼睛’,”偷盗者说,“我一进来就彻底查过,干净的。”
      “也没有‘耳朵’,”禁欲者接着说,“这个我能肯定,无论说反党宣言,还是念越狱计划,都没人警告。”
      “喂,”仗剑者一扭头注意到0416,“你怎么不说话?”
      0416看看他,挺无奈的:“三个管理员,一个都不管我们,这正常吗,”他抬头观察着天花板,“他们是想让我们自由交流。”
      所有人都噤声,随着他往上看,很快,C回来了,一板一眼地指示:“下面长官轮流问话,持弓者。”
      持弓者跟着他出去,剩下的人大大咧咧抱怨:“喂,不是说不搞一对一嘛……”嘈杂的话音里,0416突然看向0933,发现对方居然也在看着他。
      那双眼睛有点怯,形状像春天新长的嫩叶,椭圆的,算不上漂亮,甫一对视,他就把头低下去,看起来和游戏里一样,容易害羞。
      其他人在闲聊,当然不再聊要紧的东西,左一句右一句的,扯起圣徒岛的伙食,说到干面包和烂菜汤,一个个苦大仇深,七嘴八舌间0416恍惚听见有人说了一句:“……还好,我油够吃……”
      毫无特色的声音,夹杂在众人的牢骚里,转瞬掠去了,0416循声看,是弄火者,他皱起眉头,正想去掺和,C带着仗剑者回来了,敲一敲门板:“聆听者。”
      他是按发言先后顺序叫的,0416站起来,跟着他出去,绕过小半圈走廊,来到一扇合金门前,门上没有电子名牌,可能是管理员办公室。
      他被带进去,房间不大,但和刚才的会议室相比,称得上奢华了,主要是有一种人的气息,真皮沙发、绒布窗帘、烟灰缸,还有墙上的油画装饰,桌上是喝了一半的咖啡,杯垫旁有还没丢的砂糖袋,糖罐后头是雪茄盒和红酒,很复古的享受方式。
      A坐在小沙发上,斜对角,是办公桌边正用火柴点烟的B,0416打了个喷嚏,B摇灭火柴,叼着烟靠上高背椅:“怕烟?”
      “不,”0416吸了吸鼻子,“这种高级货,好久没闻到了,”他站直了,显得身形没那么野,“有点不适应。”
      “对,”A嗤嗤地笑,“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眼下……”他没说下去,没必要,“来吧,你刚才撒的那些谎,现在还来得及修正。”
      谎?0416去看B,那个人抽着烟观察他,不,那种眼神,更像是欣赏,从头到脚,不放过一处细节,这个样子让0416觉得,也许可以冒冒险。
      “一对一,我就说。”他要求。
      A偏着头,好像很意外,0416重复:“一对一,我只对一个长官说。”
      A果然朝B看去,B夹着烟出了会儿神,然后微微的,点了下头,A只好合起本子站起来,愤愤地抻了抻制服下摆,推门出去。
      两个人的屋子很静,能听到香烟燃烧的声音,0416说:“他诈我。”
      B没理他,从桌上拿起一个什么设备,手掌大小,金属白,一按,天棚四角就有东西嗞嗞响着往里缩,是纳米摄像器。
      0416看他起身绕过桌子,朝自己走来,该怎么办呢,欲擒故纵吗?正想着,B已经擦过他,去窗边看风景了。
      那是一扇大窗,能看到远处正午的地平线和极速公路,路上不时有各种形态的动力车一闪而过,0416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站到他身后。
      一个漂亮的背影,精致、庄重、无懈可击,0416抬起手,也许可以试试搭他的肩,或者碰一碰胳膊,但偏偏,他选族了握他的脖子,很无理、甚至有些冒犯的,从后头,轻轻把他的脖子握住了。
      B明显抖了一下,0416随即意识到,这是个寂寞的人,可能很长时间都没和人有过接触,身体接触,他想,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了。
      “最后那一局……”B低声说,“我知道你会猜出我是管理员的。”
      0416没说话,贴近他,温柔地揉他的脖子,B慢慢向后仰着头,发出暧昧的叹息:“你看到的那个,是相邻的副本,另一对‘银子’和‘聆听者’。”
      0416仍然不说话,怕说错,B已经仰靠在他肩膀上:“我们到了副本的边际,所以‘世界’开始模糊,你……”
      “你搞这些就是为了找我吗,”0416打断他,副本的话题他不了解,继续下去对他没好处,“不只吧?”
      B没说话,显然,他有所隐瞒,0416像是好心提醒:“他们有人在说谎。”
      “我知道,”B几乎陷在他怀里,服帖地半侧着头,“你帮我?”
      “行啊,”0416笑了,“我也想确定那人是不是我的‘皈依者’。”
      他指的是坐他左手边的家伙,B没表现出不悦,但很明显,刚才他那种柔软的、无条件的投入没有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边沁圆 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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