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宝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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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有人群居，群居处必有街市，世间有妖，那自然也有妖市。丰城妖市的入口处就隐藏在城外一座破庙里。
每到天黑，妖市便开始热闹起来，跟人间的街市一般无二，酒楼，布庄，金银屋，小摊子，样样俱全，热闹非凡。
只不过，这街上行走之徒，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妖物，偶尔有几个端正的凡人走过，也不会让其他妖物觉得奇怪。因为这妖市有修仙之人光临乃是常事，毕竟这妖市有的东西在人市未必能买得到。
在这热闹的街市中，一面写着“铁”字的幡旗在这吃喝玩乐的街市格外显眼。倘若是在人市，必定是要往别的街道划分的。那挂着“铁”字幡旗的打铁铺子看起来只是一小间门面，可知道内情的人却是晓得那小小门面依靠着的山崖才是它的真面目。
来妖市的客人不乏寻找趁手武器的，如果想请人打造一把合乎心意的武器，这打铁铺就是个很好的选择。这打铁铺的主人是个蓄着一把黑胡子的矮个小老头，妖唤——烙铁头。乍一看，还以为烙铁头会是个脾气古怪的，可一接触便能知，这小老头整日笑呵呵的，和蔼可亲极了。
这日，烙铁头坐在门口那把竹椅上，吧嗒吧嗒的抽着一管水烟。那下巴上蓄得老长的黑胡须编成了一条小辫子，随着他抽烟的动作，一上一下的动着。
烙铁头猛抽一口水烟，缓缓吐出一圈白烟，将蹲在一旁给他修剪脚趾甲的天音熏得直咳嗽。
烙铁头回头看了一眼那看起来漆黑一片，可实则只要走进去就能看到一片火光的屋子，道：“你家公子这般卖力，想必那宝器炼出来也是厉害的。只不过老头子我好奇，那物什对咱们妖来说可是个厉害玩意，左看右看，你家公子也不像个修仙的啊，要来何用？”
天音知道这老头子又来套他的话，他本身也不是嘴碎之人，遂也不接他的话头，将那重复了无数遍的答案搬了出来：“公子这是为自己炼制的，拿着防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公子一副好皮囊，觊觎他的女妖多了去，还不得防着点？”
烙铁头又抽了一口烟，抽回那只满是厚茧，脚趾甲奇长的右脚，道：“又糊弄老头子。我看你家公子那把折扇可是个宝贝，也不知是哪位仙家炼制的，不如你去借来给我看看？”
天音将烙铁头的右脚拉了回来，换掉那柄剪得卷了刃的大剪刀，拿起一旁备好的另一把重新剪起来，然后头也不抬的道：“我怕被公子打死。”怎么可能给你看，那可是他立身的地方。
得不到想听的答案，烙铁头面上虽然笑呵呵的，但是语气已经开始不悦起来了，他挣扎着不让天音继续剪，嚷着：“走走走，老头子不帮你们了，走走走！”
天音长吐一口浊气，仍旧是耐心劝道：“公子付给您那么多银子，又让我连着伺候您这么多天，您老人家可不能耍赖皮啊！否则，我今日就不帮你打扮了，让那朵罗姑娘也看看你这副邋遢样！”
天音口中的朵罗姑娘是最近才到妖市的一位胡姬，概应是生前死得风光，死后化了鬼，身材样貌也和生前一般无二。来丰城妖市不过短短数日，便俘获了烙铁头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的春心。
朵罗每晚会在妖市中心舞一曲，为了能在心爱姑娘面前好好表现，是以烙铁头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可不能再这么邋遢下去。恰好天音他们来了，除了奉上大把银子，还有天音的伺候。由着天音这几日帮忙精心打扮，那朵罗姑娘在昨夜终于将口中衔着的玫瑰花抛给了烙铁头。
烙铁头一听这话儿，刚才还怒气冲冲的，一瞬间也散了去，却还放不下那身为老人家的矜傲，仍旧抱着双臂，扬着下巴道：“小子可得把老头子伺候好了，不然你家公子那武器可没那么容易炼成！”
天音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保管您今夜还拔得头筹！”
烙铁头这才心满意足的“哼！”了声，然后靠向椅背，吧嗒吧嗒的抽了一嘴，然后朝着屋子喊了句：“别停下来，加大火力！”
这一声中气十足，穿过那漆黑的屋子传到了那坐落在山肚里的打铁作坊。
烈焰股股，热浪阵阵，整个山洞闷热无比，可那站在炼池边上的人却浑然不觉，继续从手中输送着灵力将火势加大，火焰猛地蹿了丈把高，扑面而来的热气灼得皮肤滚烫极了。
姜晏一身黑色外袍褪至腰间，白色中衣袖口紧扎，下外袍摆也扎在了腰间，只身站在炼池边看着那滚滚的红色液体。
突然那红色液体中一个大泡冒了出来，姜晏眼疾手快一把抓了过去，从那大泡中抓出一根绳状的物什出来，那物什似是有生命一般，像条蛇一样扭动着，带起炼池中滚滚的红色铁浆。红色铁浆四处飞溅，溅到那山壁上便是“噗呲”一声，融了那一块泥土，冒着白烟落下。可想而知，若是溅到人身上，可不得烫出一个大洞来。
姜晏周身撑起护身结界，手中抓着那物什不放松，一点一点想将它拉出铁浆池。
直接徒手接触那物什的右手掌，被那附带的铁浆烫出了一个又一个水泡，姜晏罔若未闻，左手仍旧在输送灵力将炉火加大。那物什还留在炼池中的部分立马不安分的扭动起来，带起来了更多的铁浆。
热浪一阵接一阵迎面扑来，姜晏脸上汗水跟下雨一般，身上的衣裳就没干透过，他却仍旧与那物什较着劲，一点一点将它整条从炼池里拉了出来，然后左手也一把抓住另一头，两只手向两边一起用力，将那物什一寸一寸的拉长来，直至拉成一条又细又薄的绳状物。
姜晏眯眼打量了一番，恰一滴汗珠自额上顺着右眼滑落，迷了他的眼，趁着他一闭眼，那条在他手中刚老实了的绳状物突的竖起两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了姜晏的双手，将他绑了个结实，多出来的一个接头还挑衅的朝着姜晏晃了晃。
姜晏嗤笑道：“还真是个不听话的。”言罢，浑身杀机溢出，一个反手，也不知姜晏是如何做到的，竟从那束缚中脱出手来，一把掐上了那挑衅的接头，然后就要往那炼池里扔。
“等等！”一阵疾呼止住了姜晏的动作，他回头看向来人。
烙铁头趿着双烂草鞋急急而来，对着姜晏伸手，道：“让老头子看看，炼成没有？”
姜晏将那条仍旧扭动个不停的绳状物扔给烙铁头，擦了一把额上汗水，活动了一番手脚。
烙铁头拎着那绳状物细细打量，伸出一指，曲起弹了弹。这物什表面看起来跟条绳子差不多，可是烙铁头这一弹，却是发出“铮铮”的金属响声。烙铁头又是将那绳状物扭来扭去，提着在山洞中摔打了一番后，再丢在脚下，梆梆梆一同乱踩，直将它踩入地面一寸深才罢手。
姜晏看烙铁头这一番动作，长眉微微蹙起。
烙铁头抹了一把汗道：“成了。接下来只要滴血认主即可。”
姜晏闻言，伸手一招，那条被烙铁头踩得看不出形状的绳状物便飞回了他手心。
姜晏眉头轻蹙，带着点不悦道：“您老人家将我好不容易炼出来的宝器给踩成这个样，我怎么拿出去见人？”
烙铁头挺着胸膛道：“这可是必走的程序，不经小老头我这番摔打，这宝器是拿不出手的。”
姜晏轻笑道：“你莫诓我，别人的宝器是你帮忙炼出来的，你随便怎样都好，这个可是我自己炼出来的，还轮不到别人随意践踏。”姜晏这话是笑着说的，可却叫烙铁头生生打了个冷颤，他欲争辩，却见那绳状物朝他飞了过来，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那看似普通的绳状物捆在身上，立时从绳中生出根根倒刺，烙铁头越是挣扎，那绳捆得越紧，那倒刺扎得越深，并且烙铁头还感觉到自身的妖力正渐渐被这绳子给吸走。
察觉道不对劲的烙铁头立马服软，哀求道：“哎呀呀，真是看走眼了，求公子绕了小老头吧，小老头再也不敢了！”
姜晏此时已经将那褪至腰间的黑衣外袍重新穿戴整齐，整理着袖口，斜眼看向烙铁头道：“您说的什么话呀，我还得请你帮忙给这宝器上个漂亮的妆呢。”
烙铁头两眼一亮，连连道：“小老头保证让这成为当世第一厉害的捆妖索，保证让它漂漂亮亮的！”
姜晏道：“那不是得要好多银子？”
烙铁头被这捆妖索扎得生疼，龇牙咧嘴道：“免费的，不要钱！”
姜晏又笑，道：“那真是却之不恭了。”
烙铁头苦笑道：“公子你高兴就好。”说完又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心道真是个惹不起的。
烙铁头刚才那一番动作，其实是出于私心，经他手炼出的宝器，他都会来这么一遭，为的是让那些宝器还未认主之前知道他的厉害，免得以后招呼到他身上的时候，能避开。
可这次，没成想遇到一个会自己亲自上手炼制宝器的姜晏，炼出来的宝器经他这一番摔打，竟还是半分不留情的“招呼”了他一顿。
烙铁头心有余悸的捧着那捆妖索去另外一个山洞为它上妆。刚炼出来的宝器还是漆黑的，上妆是最后一道工序。比如宝剑要上剑柄，裹剑鞘。而姜晏这捆妖索，需得在外层裹上一层特殊的布料，这样平日里缠在腕间或是腰间才显得好看些。
姜晏在妖市闲逛了半个时辰回到打铁坊时，烙铁头早已将那上妆完毕盘成一团的捆妖索双手呈给姜晏。
那本来静静盘成一团的捆妖索此时一身银装索裹，直起一个接头对着姜晏。
烙铁头道：“滴血后便能正式认主了。”
姜晏一手托着那盘起来的捆妖索，饶有兴趣地盯着那直起来的接头看了一会儿才道：“这颜色真是俗。”
烙铁头一阵汗颜，拢着手退后了几步。倒是那捆妖索听了似乎是有些不满，像条蛇一般朝姜晏扑来。
姜晏不疾不徐，一把掐住那扑过来的绳头，语气森森道：“看来还是没吃够苦头。”说着手中用劲，那捆妖索似是蛇被掐住了七寸一样挣扎个不停，盘起来的绳身立马散开还顺势缠上了姜晏的手臂，逐渐收紧。
烙铁头在一旁抬头偷看，表面不显，心里却是偷笑：让你小子也尝尝被这捆妖索缚住的滋味！
炼制的宝器在还未进行滴血认主之前，就跟那还未驯服的野马一般桀骜。
捆妖索缠了一阵便缓缓松了下来，跟条死蛇一般软趴趴的垂在姜晏手中，烙铁头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姜晏，又看看那捆妖索，半天才道：“真是奇了！”
姜晏将那捆妖索团了起来收进袖中，正准备离开，烙铁头又叫住了他。
“公子不进行滴血认主了？”
姜晏道：“我送人的。”
烙铁头上前几步道：“一物不可认二主。倘若这捆妖索公子送了别人，倘若二日被它捆了，就算你是炼制它之人，也逃脱不了。”
闻言，姜晏沉思片刻后，道：“无妨。”转身走了几步后又道：“到时候我自会让它松开。”
烙铁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话，目送着姜晏主仆二人离去，耳听街市中心远远传来鼓声，心中一喜，便跑进屋子去准备了。
那是朵罗姑娘要开始上台起舞的鼓声，不快点去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姜晏二人自然也听见那远远传来的鼓声，站在街口往那看了一眼，姜晏便拔腿要走，天音连忙拦住道：“公子不去看一看吗？”
姜晏乜了天音一眼道：“很好看？”
天音扯了扯嘴角道：“还不错，人美舞姿也不错。”
姜晏挑了挑眉道：“比你家公子还美？”
“那是……”
“嗯？”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了，天音正了脸色道：“不，我家公子倾城倾国之姿，天下独一无二。”
姜晏却是轻笑出声，道：“你倒是跟着那小丫头学会油嘴滑舌了。”
天音拍了拍胸膛道：“我是说真的。”
姜晏嘴角扬起，也不去揭穿他，天音跟着他这几百年来，还从未夸过他一句，全是叫那个小丫头带坏了。
一想到这捆妖索送到她手中，她定是个喜笑颜开的模样，这几日来的辛劳以及那舍去一百来年的修为化成的捆妖索似乎也是值得的。
不欲再听天音那不重复的赞美之词，姜晏捏了个瞬行诀，想快点回去看看，那丫头做了什么晚饭。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宝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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