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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9 ...

  •   那目光炯炯的预言家的部落,昨夜上了路。
      他们把孩子放在背上,或是为了满足孩子那强烈的胃口。
      献出下垂的乳/房这常备的宝库。
      男人们带着他们闪光的枪支,一路走在挤满其亲属的马车旁。
      他们目光沉重地眺望着天空,眼中映满了幻想破灭后那悲哀的悔恨。
      蟋蟀从沙中小窝的深处看着他们经过,把歌唱得越来越响。
      喜爱它们的西布莉,增大了她的绿荫。
      让岩石中射出泉水,让沙漠开出鲜花,来迎接这些旅行者。
      未来那黑暗而熟悉的王国向着他们敞开。

      The tribe of the sharp-eyed seers, who went on their way last night, carried the child on their back, or, to satisfy the child's strong appetite, offered the constant treasure of the sagging breast.
      The men, with their glistening guns, walked along beside the wagons crowded with their relatives, their eyes heavy with the sad remorse of disillusionment.
      The cricket, watching them from the depths of his nest in the sand, sang louder and louder, and cybele, who loved them, increased her shade, and sent springs out of the rocks and flowers out of the desert to welcome these travelers, and the dark and familiar kingdom of the future opened to them.
      ——波德莱尔《恶之花》

      #
      不知道是谁在片场堆了个雪人,这却大大激发了来往的工作人员的创作热情,先还是一清二白的雪人此刻已经初见人形,还是女人的形状,腮红,口红,眉毛,眼睛都齐全起来。围巾,手臂,纽扣,外衣也一一增加,也算是给这无聊又有些压抑的日子里点亮了一丝童稚的色彩。

      顾词到会议室的时候拉尔夫已经在和老大研讨剧本了,泽里安看了顾词一眼,扔过已经反复涂改的本子,说:“台词还是需要抠,仍旧不够精炼,有些话是镜头展现的而不是演员去说的,就当个考试吧,hope,加把劲,午饭的时候最后一次定稿了。”

      拉尔夫此刻已经是阿蒙高斯的装扮,所以不由得让现场气氛变得莫名低压起来,顾词皱了皱鼻子,点头接过。

      这一场戏是阿蒙高斯的重头戏,是上接人物前史所造成的内心动因,下承阿蒙高斯的情感宣泄,是一个转折,也是让观众能够更加深刻的理解这位纳粹军官的一场戏。

      顾词深感鸭梨山大,但是还是要尽力做好。

      自顾词进来,拉尔夫的视线就没有在顾词身上移开,经历过昨晚的冒险,他是一夜未睡,眼眶都有些发青,他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的那些血腥的画面,可是顾词却显得习以为常,看看,这哪里是他以为的小姑娘,他活了三十几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要保护他。要保护大她一轮的老男人。不可置否,他更加心动了。

      喜欢一个人,不是山盟海誓,不是爱的地动山摇,就是轻轻浅浅的,是她午后的一个微笑,是神经兮兮的耳语,是唯唯诺诺的模样,就是喜欢了,谁能说得清。可无可奈何的是,这就是一段无疾而终的单相思,他没有办法对她紧追不舍,他也不能。

      所以,他只能这样默默的看着她,看着她蹙着眉紧张地双手接过泽里安递过的剧本。

      片场里几场戏同时进行,但是主角的戏必须由斯皮尔伯格亲自掌镜,摄像机对准尼姆,他又摇身一变成为奥斯卡辛德勒了,身形高大,却不会让人倍感压力,反而是如沐春风。
      他与阿蒙高斯站在一起,就像是两个极端。一个极端温柔,一个极端阴冷。

      这是一场内景戏,是奥斯卡辛德勒的生日宴会,大家都不用再吹冷风,顾词在现场呆了一会儿,就悄悄溜回了会议室。会议室空无一人,顾词有些崩溃的揉着头发,她修改的正是下午要拍的关于海伦与阿蒙在阁楼上的戏。

      剧本初稿是泽里安改的,但是导演给否了,于是二改三改到第十一版,顾词早就没了最初的信心。

      “改的不顺利吗?”

      身后传来拉尔夫的声音,顾词不知道他是刚到房间还是一直站在那里。

      他倚着门框,微微低头,留给顾词一个十分英挺的侧脸,顾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纳粹士兵即便千不好万不好,但是独有一点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那就是——军装。

      众所周知,纳粹的士兵的军装均裁剪得体,尤以SS为甚,再加上二战时期希特勒大兴全□□动,以及坚定日耳曼民族是全世界最优秀的民族并致力于培养精英种族,所以即便是挑选士兵也都以5英尺9英寸为佳,在身高体型都很健美的士兵的穿着下,就使得纳粹军装更加英气逼人。这就使得后人对纳粹军装的印象相当称赞,但是究竟是人装饰了衣服,还是衣服装饰了人,那就不好说了。

      谁让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拉尔夫费因斯楞是把衣服穿出了别样的韵味,但同时这衣服又赋予了他阿蒙高斯的气质。虽然纳粹军装传承普鲁士,但时至今日,它已经演变为独一无二的特色,以至于影响了整个欧洲男装的发展。

      拉尔夫身形笔挺,虽然为了角色而刻意增肥,但是因为长年锻炼,这丝毫不影响他紧致的身形,他的身材是标准的倒三角,此刻的他,身着灰色的军官毛呢灰野战服上衣,胸前挂满了军衔与军章,下裤也是灰色的毛呢马裤,脚蹬军靴,站在那里,英姿飒爽。

      “一点都不顺利。”顾词强迫自己从拉尔夫身上移开视线,实话实说道。但是说话的时候眼睛又不由自主的瞟像拉尔夫身后,她现在很怕被别人看到,这要搁以前,虽然她主动避嫌,但那也只是被阿莉克丝烦的不行,就算和拉尔夫单独相处被人看到那也无所谓,谁让清者自清呢。
      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她看见拉尔夫是又开心又想逃,尴尬里带着一点欣喜但是又带着一些害怕,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漫上心头。

      “你想听听我的意见吗?”拉尔夫走近顾词,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顾词舔了舔嘴巴,因为拉尔夫坐在自己身边的原因而有些局促。

      “当然想听。”

      拉尔夫认真的望着顾词,就像阿蒙曾经温柔的望着海伦为自己剪指甲的那一刻。

      “你为什么不换个方式去修改剧本呢?”

      “那怎么换?”顾词好奇的问。

      拉尔夫自嗓中溢出淡淡的笑,“比如,把你自己当成海伦,但是你还是需要我的帮忙,你需要阿蒙高斯。”
      “啊?”顾词不明所以。

      拉尔夫:“我的意思是,我帮你把这场戏演出来,你不身临其境,是很难知道主人公的行动指向与台词是否真正的契合。”

      “演出来?!”顾词瞪大眼睛,“我可以演出来吗?”

      “当然可以,有句话怎么说来?不想当演员的编剧不是好导演,你大学的时候不也是要学表演课,台词课和导演的课程嘛。”

      “虽然是这样,可是……”我觉得自己写剧本就够够的了,再精分的去演出来,我觉得也太傻了吧……顾词把后半句咽回肚子里,舔了舔干涩嘴唇,硬着头皮说:“那好吧,反正破罐子破摔,中午交不出本子,估计就要被炒掉了。”

      拉尔夫带顾词去了这场戏的场地,此刻的阁楼空无一人,如果有人来找他俩,肯定想不到他们会在这里。

      拉尔夫脱掉外衣,将它搭在了旁边的椅背上。

      阁楼不见光,光线十分晦暗,拥挤的空间更适合讲感情戏,显得暧昧而混乱。

      “你记得台词吧,这可是你改了无数次的。”

      “放心吧,倒背如流了快。”顾词叹了口气。

      拉尔夫:“要不要也把外衣脱下来。”

      这场戏海伦是穿着背心的,但是现在是冬天,顾词得多变态才能里面穿背心,不过拉尔夫的提议也不是瞎提,这场戏穿厚了还真没法身临其境。

      顾词听话的脱掉外套,撸起袖子露出双臂就假装自己是在穿背心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海伦,我就是阿蒙。抛出一切无关的情绪,把自己放入海伦的境地,面对一个变态,在她衣着单薄大汗淋漓的时刻,这个是她心中保护壳的一个地方突然闯入阿蒙这个不速之客,你要去体会,海伦,你要去体会。”

      “我记下了。”顾词垂下头,抿了抿唇,开始酝酿情绪。

      拉尔夫的眼睫微动,磁性的嗓音自狭窄的阁楼里响起,“好,我们开始吧。”拉尔夫退到了楼梯口,他的发型一丝不苟,他理了理衣服,从墙后走了出来。

      #

      ——那是阿蒙高斯走了出来。

      “所以,你平时都是一个人躲在这里?”拉尔夫叉着腰有些局促而紧张的踱步到顾词面前。
      他挺着肚子,看起来很不自在。

      顾词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拉尔夫,而是阿蒙高斯,她笔下的他是杀人如麻的,而如今这个笔下的人就站在她面前,阴郁的令人发冷,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她还是会感到害怕,她是犹太人,她是被看做如同蝼蚁鼠辈的犹太人,阿蒙高斯随时都可以杀了自己的。

      拉尔夫忽然贴近顾词,他看上去已经入戏了,此刻他是阿蒙,阿蒙的视线始终不敢踏实地落在海伦的身上,所以拉尔夫围着顾词转了一圈,他的声音离顾词很近很近,整个人也离顾词很近,他可以听到顾词的呼吸声,闻到顾词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所以此刻,即便他是阿蒙,但是他仍旧没有办法对顾词扮演的海伦冷漠,更多的反而是因为忐忑而有些急促与气息不稳,带着淡淡的鼻音,他说:“你是一个很棒的厨子,也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女佣。”

      他说完,又远离了她,站到半米外的地方,以便能很好的观察顾词的反应,他想,如hope这样的女孩,应该也是适合演戏的,因为她是那样神秘。

      拉尔夫的身后摆满了红酒,但是他却无暇顾及美酒了。

      拉尔夫又一次站到顾词的对面,这一次,他停了下来,手依旧放在腰间,他望着顾词,对她露出和煦的笑,如春风一般,温柔极了。

      拉尔夫经常这样笑,经常这样对顾词笑。

      但是,这却是阿蒙第一次对海伦露出和煦的微笑。一个纳粹军官对一个犹太少女露出和煦的笑。

      “如果你在战后需要有人给你写推荐信,我会非常乐意效劳。”

      顾词看着拉尔夫,她知道,即便阿蒙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温暖,可是仍旧不能改变他是恶魔的事实,他不是拉尔夫,他是阿蒙高斯,所以这一切与温暖有关的瞬间都是他踩在无数尸骨上偷得的,顾词想象着海伦会瑟瑟发抖的模样,自己也颤抖起来,甚至连余光都不敢瞟向拉尔夫,因为她知道,海伦也是不敢的。

      顾词仍旧不动,但是呼吸更加急促,对海伦而言,就是这个男人忽然闯进她心中的是保护壳的阁楼,这个她唯一可以放松的空间里。可是此刻他却大摇大摆的说着一些自认为善良的话语,可是他不久前还残忍的杀害了犹太同胞,所以她怎么敢松懈一分一秒。

      拉尔夫“你总是在聆听,楼上的欢乐声音,你一定觉得分外寂寞。”拉尔夫望着顾词。

      那是阿蒙在看着海伦,他等待着她的回应,但是等来的只有粗重的喘息。

      他走近顾词。

      又问了一遍:“难道不是吗?你可回答!”

      但是仍旧是沉默。

      拉尔夫不在意的自顾自说:“你一定在想,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在这里,他加了一个小动作,摆弄手中的物件,就像是少年面对喜欢的姑娘因为局促而去摆弄树叶一样。他又开始围着顾词踱步。

      他继续说:“他到底想听什么呢?”

      顾词仍旧不语,在剧本里,海伦本是开口说话了的,海伦会说——‘不是这样的,我不敢揣摩大人的想法。’

      可是此刻,顾词知道自己错了。

      海伦怎么改呢,她怎么改开口与阿蒙说话呢,她怕的要死,他这样自言自语,对她而言是一种折磨。但是她的大脑是飞速运转的,她害怕被喜怒无常的阿蒙高斯忽然一枪打死,她害怕,所以她的身体与表情都僵在了那里。

      “实话,实话,海伦,那永远都是最正确的答案。”

      但是拉尔夫却有些走神,他离顾词不过只有一指的距离,他可以趁机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的没一瞬的神情,她的睫毛很长,鼻梁虽然不够挺但是足够小巧,她的眼睛好像美丽的黑珍珠,她在害怕,所以她的睫毛一直在眨动,就像是可爱的蝴蝶在扑闪着翅膀,她的嘴唇也很小巧,是东方女人特有的樱桃小嘴,上面因为抿唇而沾染着莹润的光泽,她在咬唇,这让他觉得有些燥热。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是入戏了吗,还是因为他赤/裸的注视而有些紧张啊。她很可爱,真的是可爱极了。

      他又想起来,与顾词相处的那些瞬间,平淡中带着的欢乐就像是小猫的爪子,让他越来越热。

      顾词也不敢抬头,因为她不知道拉尔夫到底有没有瞅她,她只能一直低垂眼睑,看着地面上拉尔夫的皮鞋,可是拉尔夫离她好近啊,刚刚还是海伦的她,此刻又变成了迷妹顾词了,他身上有些热,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不过声音很浅,刚巧她的听力又很好。这是拉尔夫了,又不是阿蒙了,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她只能猜测。

      拉尔夫离她这么近,她一定会看到自己皮肤上冒出的那颗痘痘,她这样想着忽然就不好意思起来,此刻的气氛暧昧极了,他不再说话,她也不敢动弹。在这样一个拥挤而晦暗的房间,只要她抬起头,她一定可以亲到他的下巴。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拉尔夫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海伦。”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却让顾词很是慌乱,她慌乱的抬头,也在慌乱间,如她胡思乱想那般,樱桃薄唇擦到了那带着胡渣分外性感的下巴。

      剧本里没有这个动作,是她做错了。她又飞快的低下头,脸色通红,她不知道拉尔夫有没有看见。

      她只是慌乱,因为他离的她那样近,他的一声海伦就像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心头,所以她慌乱。
      可是,她刚刚不小心亲到了他的下巴是不是,她不是故意的,她的脸憋的通红了,却还是不敢抬头。

      拉尔夫也愣住了,他在回味刚刚那个失误带来的吻,蜻蜓点水,什么都感觉不到,可是他的心跳也加快了。但是戏还是要继续的。

      可是他胸口很闷。

      “是的,我……”他以阿蒙的身份开口,却不知道说点什么,是阿蒙不知道说点什么,还是他自己不知道说点什么?

      拉尔夫忽然远离顾词,差不多一米要多,他叉着腰,背对着顾词。

      但是很快,他又转过身,大步走到顾词身边,他低下头,脸凑近顾词,好似要吻上去。

      他已经低下头,他已经看到了她因为紧张而半张的红唇。

      顾词被吓到了,被刚刚拉尔夫的举动吓到了。

      海伦也被吓到了,被刚刚阿蒙高斯要吻她的这一举动吓到了。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拉尔夫还是忍住了。

      他捂住脸,握紧双拳。

      他此刻也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情感还是阿蒙高斯的情感了。

      他听从自己的内心,把剧本里的台词换成了内心的那句话。

      不再是,我渴望了解你,走近你。

      而是——

      “我多么想伸出双手,去触碰你的寂寞。”
      他伸出自己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有些失神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阿蒙在幻想,如果能触碰到会怎么样吗?

      还是拉尔夫再幻想,如果违背责任追求内心会怎样。

      除了他本人,没有人能够知道。

      拉尔夫忽然回神,转身直视顾词,他搓了搓手,或许内心是期望得到回应的。

      他说:“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的意思是,难道那样是错的吗?”

      “我知道你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我的同伴,但是你应该是对的,错误的,或许是这个世界,而不是我们。我是说,当他们辱骂你是鼠辈的时候,我实在是……”拉尔夫忽然停了下来。

      他此刻又是阿蒙高斯了。

      面对喜欢的女人,他不能得到却又想得到。

      这也是拉尔夫。

      面对喜欢的女人,他不能追求,却又忍不住关注她。

      “你说的没错,你很对!”阿蒙有些疯癫。

      他转过身,抬手覆上海伦的脸。

      拉尔夫宛若抚摸情人一样,抚摸着顾词。

      “这难道是一张鼠辈的脸?”他声音有些颤抖。

      “这难道是一双鼠辈的眼睛?”他的声音听上去依然有些颤抖。

      顾词可以看到拉尔夫在端详着自己,她也可以感受到他认真而小心的眼神,让她心中某个地方越来越软,整个人也越来越无力。

      这一切,到底是因为她是hope还是因为她是海伦……

      “难道……犹太人不该有眼睛吗?”说着,拉尔夫咽了下口水,他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了,他的胸口也越发燥热了。这个女人离她这么近,他只需要再凑近一点点,就可以吻上她了。

      他忽然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

      那双眼睛里含着万千言语,最后都化为一句——“我很喜欢你,海伦。”

      但是,拉尔夫知道,那是他的心在说——我很喜欢你,Hope。

      剧本里阿蒙是应该覆上海伦的胸,但是拉尔夫却捧起了顾词的脸颊。

      她的脸颊很烫,想来是害羞了。

      拉尔夫如对待珍宝一样,极尽认真的端详着顾词。

      他又重复了一遍。

      借阿蒙高斯之口——“我很喜欢你。”

      剧本里,这本是一场蒙太奇,宴会上的辛德勒与阁楼里的阿蒙相互穿插,但是,此刻,只有凝固的时间,没有别人。

      只有阿蒙与海伦。

      两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阿蒙对于海伦,是她想靠近他又不敢靠近的男人,就像此刻,她无数次想偷偷的看他,但是当他给了她机会让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又害怕了,她并不信任他。

      对阿蒙而言,在这如同冰冷的地狱般的普拉绍夫,即便阳光普照的日子,集中营也仍旧是冰天雪地,到处是冰冷的器械。即便是觥筹交错时的美人在怀,那也不过是一场接着一场匆匆落幕的荒诞剧,他阿蒙当然清楚,从最开始的纳粹青年团的团员到如今的阿蒙将军,除了肩章一点点变多,变化最大的是他已然成为了这个历史的推动者之一,他是邪恶的,邪恶的……

      他这样邪恶的人,怎么可以拥有感情,怎么能够允许对一个犹太女人动情!在这个环境里,有趣的人太少太少,大都是木木讷讷,好似牵线的木偶,了无生趣。海伦也是了无生趣,可是他怎么就喜欢上了呢?

      是啊,拉尔夫怎么就喜欢上了顾词呢?
      他见过无数的美女,他即将结婚,他自以为对待感情极具责任的他,却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
      他捧着顾词的脸,终于没有忍住,对着她光洁的额头,印上深情的一吻。

      她的额头很冰,他的唇也很凉。

      这一刻,顾词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

      他吻了她,这一吻,就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让她内心的某一种特殊的情感如烟雾一般,渐渐弥漫。

      他所有的话逗印在这个吻里,再也不说,再也不提。

      他终于有一个机会,能借阿蒙之口,对她表白。终于能有一个机会,能离她这样近。

      但是,一切都就此打住了。

      这场戏过后,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对那个吻闭口不提。

      顾词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会议室,拉尔夫的目光紧紧地缩在顾词的身上,却再也没有上前打扰。那个瞬间,他也要永远的放在心里。

      因为很快,他的戏就要拍完,他就要提前杀青了。

      因为很快,他就要和阿莉克丝举行婚礼。

      八年,他八年的情感早就被时间磨的剩下责任,他必须要担负起这个责任。

      #

      第六十二天。

      拉尔夫正式杀青。

      阿莉克丝来片场为工作人员送上备好的巧克力,她甚至还特意多给了顾词几份,并且第一次大大方方的像顾词道歉并致以谢意。

      可是如今,顾词面对阿莉克丝却生出一种羞愧,但是幸好这种羞愧很快就要消散了。

      因为很快,她就要离开了。

      阿莉克丝其实也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只要她不为情所困看起来也是很讨人喜欢的,此刻她正拿着剪刀对着众人比比划划礼物的发放,顾词看到这一场景,无奈的叹了口气。

      喃喃自语道:“敢拿剪刀对人,不是口角就是口舌。”但是,生活就是这样,有点火/药味才有人情味。顾词也不打算提醒,因为她觉得这样可能也挺好的。

      这一天,剧组也早早收工,拉尔夫是次日凌晨三点的飞机,尼姆还特意叫上顾词一起去吃饭,但是却被顾词拒绝了,尼姆知道二人的关系所以也不再强求。

      不过,事实并不是尼姆想的那般,顾词之所以没去,是为拉尔夫缝制了一个福袋。她用一个好看的礼盒装好,忽然觉得心里发空,她倒数着时间,还有五个小时,她就要和他再也不见。

      是真的再也不见唉,顾词支着下巴,有些难过,从今以后,不在一个星球,不在一个维度,不在一个空间。她或许知道什么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了,虽然很浅很浅,但还是会想起来就鼻头发酸,心中像要困兽一般难过,但是她不可以说,什么都不可以说,她要潇洒的离开,和这个世界彻底划清界限,就像是一个谜一样,再也没人可以找到她。而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怀念这个世界。

      凌晨一点,拉尔夫拖着行李准备前往机场。

      顾词敲开了房间的门,拉尔夫没有想到顾词会来送行,他还在想,下次的相见是在首映。

      阿莉克丝见状,举起双手:“我绝对不多想!”然后贴心的关门离开。

      拉尔夫苦笑,“进来吧。”

      顾词看见屋里属于拉尔夫的东西彻底被打包装箱,就愈发难过。

      这个屋子,这个拉尔夫的屋子里却有很多回忆。

      “我没想到你会来,我以为你不会的。”拉尔夫心中五味杂然。

      顾词定定地望着拉尔夫,好像要努力把这一刻的拉尔夫模样烙在自己的心中,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吸了个左右鼻孔打心肝肺里的通透,她眨着那双黑珍珠一般莹润着淡淡光泽的双眸,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那双眸子里已经漫了一层浅浅的水汽,然后努力地挤出一丝看上去还算正常的笑容:“我当然会来啊。这个送给你!”

      顾词把礼盒递到拉尔夫的面前,“上了飞机再看,哦不对,回家再看,小心托运,盒子很好看的,压坏了就变丑啦。”

      拉尔夫接过,嘴巴动了动,最后只变成一个字:“好。”

      “我能抱抱你吗?”顾词忽然这样请求。

      拉尔夫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此刻看上去娇小极了,她眼里的那层水汽是在为他的离开而难过吗?拉尔夫不敢多想。

      不待拉尔夫回答,顾词一个熊抱就扑向了拉尔夫,拉尔夫只觉得心一下子就收紧了。他弯下身,紧紧地回抱住顾词,万语千言都在这个拥抱,从此不再多言。

      “我会想你的。”顾词这样说道。

      “我也是。”

      与此同时,出租车里的爱丽丝问阿莉克丝,“你就放心她俩?”

      阿莉克丝撇撇嘴:“其实有点怕,但是我相信我的救命恩人,更相信拉尔夫,你知道的,天平总是偏向于习惯与责任那一头……”

      拉尔夫的行李很多,托运起来要等一会儿。

      但是自始至终,他的手里都提着那个礼盒,阿莉克丝让他托运他也不拖。

      因为买的不是连坐,而是前后的位置,阿莉克丝也没机会第一时间替拉尔夫打开。

      直到飞机起飞,拉尔夫望着越来越远的城市,才小心翼翼的拆开礼盒,那是一个漂亮的福袋,福袋下面是一张卡片。

      只有寥寥数语,却让拉尔夫红了眼眶——

      “我想,海伦也是喜欢阿蒙的。(I believe, Helen likes Amon.)”

      #后记#

      1993年,11月30日,华盛顿首映惊艳全球,但是顾词没有来。

      不久之后的全球上映,让他名声大噪。

      他已经结婚了,但是顾词却消失了。

      他庆幸她没有来到他的婚礼,可是半年过去了,她仍旧音信全无。

      拉尔夫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有找过她,但是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他与阿莉克丝已经结婚半年了,现在却总是吵架。吵架的内容无非是出轨一类,这让他疲惫不堪。

      当初顾词送给他的那张贺卡,已经被他摸的有些发旧了。

      她总是这样神秘,拉尔夫想。他忽然想起那一晚她忽然的拥抱,或许,她把那一刻当做永远的离别吧。

      他的手机已经很旧了,可是他还是舍不得换。

      他总是忍不住翻看那一日的短信——【71天结束 1130 首映DC】

      但是他相信,她会想他的,因为她说过——“我会想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  8000字肥章奉上
    我觉得我下一单元想写拔叔,但是我现在已经陷入一个自我否定的怪圈了。就是觉的自己在传播垃圾,然后已经很久没有看剧,一直都在刷电影,也不知道能不能补完,因为……下周末要去做近视眼手术。
    随缘~随缘~
    其实这个单元我写的就够心烦的了,自认为写的很烂很烂。因为之前有个sb作者带着她的读者来群攻我写阿蒙,导致特别心累。
    而且三次元烦心事挺多的,新的一年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另外说一句,17章的那个 出门办事被绊倒一类的,按五行自己化一下是真的。然后滚蛋也是真的,男怕爆头女怕爆腰。
    今年打算学道,然后我哥会下阴,哪天偷师回来,可能就写一个真正不扯淡的玄学类小说,但是估计他不会教我。
    就酱,我先休息休息。
    狗子细小要好好照顾~
    JJ是什么毛病,连wb都不让留。给我锁了,这是又红又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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