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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个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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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梦】
这是一个情人节,他们去影院看了电影出来,走在路上,看着往来的人群,“他”突然驻足,苦思冥想。四周就是热闹的人群,但“他”就像是被玻璃罩子罩起来了,莫名感觉与世界有一层隔阂。
就像……眼前所有一切都是虚假的一样。
“怎么了?”挽着“他”的手的女子关心地问他。
内心明明突如其来却自然无比的违和感让“他”有些陌生地审视着身边这个女人。
——这是“他”相爱多年的女友。
——他们已经结婚了。
——依旧恩爱。
女子美丽、温柔、体贴,那双秋水般的美眸看着他,充满对他的爱意。
任何人看到这样一双眼睛都不会怀疑其主人的真心。
他几乎是下意识柔和了神情——因为不愿叫她觉察他的不对,感受着心底脉脉流淌着温柔而欢欣的情意,他熟稔而亲昵地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太幸福啦,我都开始担心这是不是梦了。”
妻子嗔怪地瞪他,“傻瓜。”
不管怎样,对身边妻子那种油然而生的甜蜜爱意总不会有假吧。他这样想着,低头温柔注视笑颜如花的妻子。
有情饮水饱。
然而幸福的日子总是不长久,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平静的日常。
一群黑衣人造访,以近乎胁迫的方式,令他跟从他们离开。
用妻子做威胁。
他咬着牙跟他们走,最后回头安抚绝望哭泣妻子,“等我。”
强自镇定的表面之下,他的内心像有一锅沸腾的毒液,恨不得报复社会却又清楚的明白,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之处。
连身家性命,都系于他人指尖。
黑衣人的主子是一个陌生青年。
他被带到他面前,青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没有再说些什么,态度冷淡。
他也没有说话,一路沉默。他厌恶逼迫他破坏他平静生活的黑衣人们,如今知道了罪魁祸首,怎么可能有好脸色?但顾忌青年的势力,他也只是面无表情不发一言而已。
至于问对方的目的,若人家想说自然会说,不说他也不会在意。
他在忍耐,指望对方看在他还算听话的份上早点放他回去,他妻子还在等他。
——只要生活能有点盼头,当下再艹蛋他也忍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忍耐着变相被囚l禁的生活。
同时不断猜测青年绑架他的目的。未知最可怕了,他旁敲侧击问过佣人和管家,一无所获。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一天都很平淡,貌似没有任何阴谋。
只是他绷紧的弦始终无法松弛,人家还没对他做啥,就已经险些把自己逼成神经病。
他忍耐不了,直接问了管家,既然没他啥事什么时候放他走?总不能一直囚禁他吧?
管家彬彬有礼,不急不慢先反驳了囚禁的说法,告诉他他有非常大的自由,任何要求都可以满足,除了离开这片面积极大的中式庄园。以及,这里将是他日后、下半生,生活的地方。
他回到阁楼上,坐到窗户前看外面,阳光极好,花匠再给院子里花田浇水,再朝远处眺望,才看到高高的围墙,墙外,被一整片原始森林包围。
——个人之力绝无离开的可能。
再说,能在这里占据大块地皮还建了这么大建筑的人,该有多有钱势?以及,随意剥夺他人的人身自由却毫无顾忌。
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好像四周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掌控一切。
他得呆在这里一辈子?开什么玩笑!他有些神经质地扯开唇角笑,他觉察到自己心理似乎由于压力过大产生一点问题。
青年偶尔会过来,来了只是坐在他一旁看书,但每次都会给他带礼物。
他的阁楼空间虽然是最小的,但其中的各类摆设却毫无疑问最为奢侈。——显然也是青年的示意。
起先他还会因为害怕青年的权势而客客气气,后来看出对方的容忍而各种蹬鼻子上脸试探对方的底线。
但渐渐地,他恐惧地发现,自己开始期待青年的到来,不知不觉竟产生一丝依赖之情。
——哥德斯尔摩。
人,自诩万物之灵,有万般手段驯养世间生灵,理所当然得仿佛生而为人便是一种尊荣。
傲慢,自大,狂妄,虚伪……因此绝不承认自己也会如动物般被驯化,从此全身心伏倒在另一人身下,他们将其称之为心理疾病。
啊啊!怎么可能接受!因为一点点温情竟就被厌恶的人像驯兽一样驯化!
那样的他,还是他吗?!人格还自由吗?!!
他战栗着,惊恐于自己的失控。
青年貌似无害的模样,只让他加深了厌恶。只恨自己在他面前弱小如蝼蚁,反抗起来如蚍蜉撼树,滑稽可笑。
又一次失控,他砸完了墙壁身心俱疲躺在柔软的地毯上,也不管手背血肉模糊,满地的陶瓷玻璃碎片,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逃离这里,否则他真的会疯掉。
逃亡之路意外地顺利,不但完美避开庄园守卫,路上一开始也的确平平安安。
他满心欢喜,然后就遭遇了世界观方面的重大打击。
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鬼怪妖物,魑魅魍魉,没日没夜地追杀他,他狼狈奔逃,绝望回眸却发现追击的妖怪大军不但甩不开,而且里面的家伙们互相吞噬得更强了。
他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绝望而认命地看着妖物张开可怖的巨口咬过来,等死。
铺天盖地的火光席卷而来,温暖而不灼热。
妖物嘶吼着化作黑烟。
他注视着挡在他身前的背影,几乎喜极而泣。这时心脏才慢半拍地开始剧烈跳动,他捂住胸口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救命恩人,感动得想纳头就拜从此鞍前马后无有不从。
这个身影带来的巨大安全感和可靠感,让他甚至产生“爱”的错觉,但他清楚这只是死里逃生被救的后遗症。
他甚至想放纵自己沉浸这种情感中,稀里糊涂有什么不好,说不定还可以求求人家帮……
所有的想法都在那人转身的刹那静止了。
明明周围是火,他却如至冰窟,心都凉透了。
那个“救命恩人”,分明就是青年。
青年说,他体质特殊,但与他相合。
青年说,如果离开他,就只有群妖相噬的下场,如同唐曾肉。
青年说,……
他面无表情不发一言,那根紧绷的弦已经濒临极限。
他很累,但咬着牙梗住一口气,不听青年的鬼话还是抓住时机偷溜了一次。
差点死掉。被青年救回来。
他怕了。
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但似乎打开了神秘的开关,他像是古早时期最流行的一种小说女主角,不是在被抓的路上,就是在被救的路上。
每次都是青年救的他。
厌恶的心情和绝对的安全感交织,他始终无法接受青年。
是的青年承包了所有的救命之恩,他信任他感激他。同时,他依然厌恶他。
这冲突吗?并不冲突。
他每救他一次,他每对他多信任一分,厌恶也更多一丝。
他觉得自己自由的意志在被强j。
对青年的好感一点点不受他控制地升高。
他日常撞墙,脑壳抵在墙壁上,浑浑噩噩中他想到自己最初的执念,媳妇,对他媳妇在等他!
他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什么也不想就向着铭记在心的熟悉的小城奔去。
简陋的小屋陌生而熟悉。
他竟有一丝恐惧。
此屋依旧,伊人在否?
推开大门,熟悉的倩影就坐在屋口的椅子上,闻声惊讶地看过来。
他内心累积已久的压力瞬间倾泻,他疾步过去,略带哽咽,“我回来了。”
“我答应你我会回来……”他几乎语无伦次。
他把自己埋在妻子的怀里,头发被轻柔地梳理。他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什么,但他终于明确了一点。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里生活哦,只要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他最后希冀地看向妻子,满怀期待。
一腔热情在妻子长久的沉默中冷却,刚刚松懈下来的弦重新绷紧,越绷越紧。
曾经满怀爱意的眼眸,此时虽柔和却仅含怜悯注视着他,她轻柔地劝他,“你死心吧。”
“嘣”
弦,断了。
他听不清女人又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唇齿合动。
他只木然地站起来转过身,朝不知何时等在门外的青年走去。
他安静地跟着青年坐上车,然后看向窗外疾驰过去的景物。
天色不知何时黑暗了,车窗上倒映出他灰白的脸和死灰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