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时猫毛满地》孙夜雨

9、计划

　　安欣按时到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很意外地所有人都到齐了。
　　安欣不由得凑到前台接待员Lisa那里小声问：“今天这是要干嘛……”
　　Lisa惊讶地瞧了她一眼，“今天公司要来个新的大领导！当然得给他留个好印象啦！你还不知道吗？”
　　安欣顿觉茫然，“今天不是要和丁总谈合作项目吗？”
　　Lisa突然“噗嗤”地笑了起来，“是啊，丁总！是咱们的丁总！”
　　安欣正在积极消化“咱们的丁总”是个什么概念之时，谢宗明和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姿俊挺的男人并肩走了上来。
　　Lisa立刻积极地站起身，职业性地微笑着，“谢总好！丁总好！”
　　谢宗明笑着回了个招呼，“你们消息都这么灵通。这是新来的技术总监，丁总，丁思卓。”
　　丁思卓也像Lisa点头问好，Lisa赞叹，“丁总原来这么年轻！”
　　丁思卓温和地笑笑同她握手，目光转向一旁的安欣。
　　谢宗明赶忙介绍了一句，“这位是安欣，我提过的，我的学妹，我们的首席设计师。”
　　安欣抬头打量了一下丁思卓，忽然明媚地笑了起来，主动向他伸出手，“Hi，Delimiter。”
　　丁思卓愣了愣，突然略略低头，Lisa当下连连眨了几下眼睛，她竟然隐约看见这位青年才俊的脸有些微微发红。
　　丁思卓缓了缓才握住安欣的手，“你好。”

　　谢宗明召集了大家开会，介绍完丁思卓之后便开始讲起后面的计划。
　　这场会议的效应简直可算是震惊。
　　这位突然之间从天而降的副总一口气带来了四五个长线合作的大客户，全都是生生从业内知名企业那里挖过来的。
　　上午会议结束后安欣去取来送到办公室门口的外卖，走过谢宗明的办公室，却见他们依然关着门在继续开会。
　　谢宗明豪情万丈的声音从门内都能透出来。
　　三年计划五年计划融资上市之类的词语一个个蹦进安欣的耳朵。

　　安欣顿觉有些迷糊。
　　她随着谢宗明与苏钰一路打拼，当尽力时尽力，但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什么长远的事情。
　　当年也不过是谢宗明的热情所打动加入。
　　而她真正在意的事情，无非是能作设计本身以及绘画，还有就是赵帆。
　　她总以为她的生活会和这家企业一同，一成不变。
　　维系着小小的安乐。
　　不管赵帆在外面如何光芒万丈，关上门，她只要和他平静幸福地生活。
　　可是现在，平衡打破，生活中的一切都急剧变化。
　　她却依然守着旧日的危墙，哪里露出了一个窟窿，便四处想办法修补。
　　她心中忽然曼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已经无法再去将她的生活修补成原来的模样。
　　她需要去适应生活新的模样。

　　安欣心事重重地拎着饭盒，刚在充作午餐室的会议厅坐下，却见Lisa等几个人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
　　“小安，你知道我们这个丁总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吗？怎么手上有这么好的资源？”
　　安欣低头开着便当盒，“我当然不知道。连他是来当总监的，你们不都比我知道得早么？”
　　Lisa立即说：“不知道你去问问呗！”
　　安欣拿着出筷子，“你自己去问不就是。”
　　Lisa神秘一笑，“要是他看见我也脸红心跳的那我早就去问了！而且你不是应该之前就认识他吗？”
　　安欣正吃下一口饭，生生被噎了一口。
　　“他看见谁脸红心跳了？”
　　Lisa和几个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我们这都是为你好，我看丁总挺不错的。你跟他多接触接触不好吗？”
　　安欣连连摇头，“首先，你这是无中生有。我之前跟他就通过一次电话而已。然后，我有男朋友了。你要是觉得他不错，你应该自己跟他多接触。”
　　Lisa嘟嘴“切”了一声，“就你说你有男朋友，我们可都没见过。你那是什么男朋友？电子男友吧！你看我的前任，至少他是每天来接我下班，大家都见过吧。你看Daisy，晶晶她们的男朋友，平常周末，年会活动的，哪个没有出现过！”
　　安欣顿觉有些心虚，“相处方式不同而已。”
　　“得得得！这什么相处方式！根本就是不正常相处方式！我看你那男朋友多半是活在另一次元。要真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也该换换了！”
　　她这几句话顿时戳中了安欣的痛点。

　　公司的扩展就是近两年的事情，开始的近三年，他们不过是一只四处打游击的四人设计小团队而已。而Lisa她们来到公司的时候，赵帆已经与华盛签约，出于补充条款的原因，他们历来行事低调。能知道内情的，除了谢宗明与苏钰，便只有那跑回家乡考取了公务员男孩。
　　绝大多数的时候，她和赵帆的生活是彻底割裂的。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有江露的事情吧。
　　她闭了闭眼睛，努力压抑着心中的难过。

　　Lisa看到她的模样，也自知失言，立即软了下来，连连道歉。
　　安欣睁开眼，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没事。”
　　闹完这一出以后，大家终于各自捧着便当坐在座位上吃了起来。
　　谁也没再去继续刚刚的话题。

　　晚上谢宗明做东，叫上所有人为丁思卓接风洗尘。
　　大家欢呼不已的时候，安欣却心事重重。
　　一则她原本打算去看看赵帆。
　　二则她需要回家喂大麦。
　　于是安欣在大家兴高采烈地讨论了一阵之后悄悄挪到苏钰身边低声说：“苏钰姐，实在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点事。这次我就不去了，下回我补请你们和丁总！”
　　苏钰马上转过身来，“这怎么行？”
　　苏钰站得地方离丁思卓与谢宗明不远。
　　苏钰这一声虽压了压声音，但到底也不像安欣那般低声耳语，正被丁思卓与谢宗明听见。
　　谢宗明立即走过来问：“怎么了？”
　　苏钰不满地说：“小安说她不去。”
　　安欣满脸抱歉，“我先前没想到今天晚上会有公司活动，留了些事情。实在去不了。”
　　谢宗明想了想，“有什么事情不紧急的可以想办法改个时间吗？”
　　安欣暗自犹豫，她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把赵帆搬出来。
　　况且在别人看来，赵帆也确乎不会因为她今日去为他擦洗一番再说说话而立即醒来。
　　再有便是大麦最近每日吃吃睡睡体重飙升，所以她每餐有意克扣了些它的猫粮。
　　到了点不去给它添食怕是要饿肚子的。

　　安欣思忖了一阵，最终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我最近刚刚养了一只猫。我今天没安排好它，晚上得回去喂它。”
　　这时站在边上的丁思卓长舒了一口，“这个好办，我现在就开车送你回去，你把你的猫喂过以后我们再去餐厅和大伙汇合就好！”
　　安欣看了看他，“这，太麻烦了。要不现在我自己打车回去一趟就是。”
　　丁思卓笑笑，“麻烦啥，反正是你为我接风洗尘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
　　谢宗明立即接话，“丁总才到不久，对这边的路况也不熟悉，我陪小安跑一趟就好。”
　　安欣顿时愁眉苦脸，“老板，你诚心让我心生愧疚！我自己跑一趟真没多大事，你还要在组织活动呢！”
　　丁思卓却并不以为然，“谢总，这你不用担心，小安住在东湖花园那块，我昨天正好跑了跑挺熟悉的。反正我今儿第一天上班，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还是我去吧。”
　　安欣顿时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但最后还是稀里糊涂地跟着丁思卓走到楼下上了车。

　　安欣并未指路，却见丁思卓连导航都没开，直奔东湖花园而去。
　　安欣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丁总，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哪的？”
　　丁思卓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了坦诚回答，“IP地址。你给我留言以后，我看了一眼。”
　　丁思卓说完后，见安欣陷入了沉默，立即解释了起来，“其实我不是故意要这样找你的……只是事出突然有些担心，但是我真的没有恶意，我……”
　　安欣摇摇头，“我并没有怪你，只是觉得，有点，不放心。”
　　说完觉得不妥，又立即补充了一句，“我没有特别针对你的意思。只是谁都可以这样被找到吗？”
　　丁思卓忽而笑了起来，“那你不用担心了。我这么厉害的人还是没有几个的。”
　　安欣稍微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丁思卓有些诧异，“明白了什么？”
　　安欣仰头靠在副驾驶座椅背上，“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成功了。”
　　丁思卓更加奇怪，“为什么？”
　　安欣偏过头，“因为你厉害呀！”
　　说完两人一起笑开了。
　　人和人之间都建筑着一个个篱笆，有高有矮。
　　在某一个机缘巧合之间，篱笆打破。
　　笑完以后，两人便这样热络了起来。

　　安欣到家的时候大麦正仰着肚皮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
　　安欣开门都没有惊醒它。
　　可丁思卓却感叹了一句，“它怎么这么胖？”
　　大麦听到他的声音顿时蹦了起来，弓起身子差点直接向丁思卓身上扑去。
　　安欣觉察到了大麦的攻击性，立即挡在了丁思卓身前，“大麦没事，这是我朋友。”
　　丁思卓却笑了起来，“你怎么说的好像它能听懂一样。”
　　安欣立即道：“它就是能听懂。”
　　大麦“喵”了两声横了丁思卓一眼，刚转过头却又如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猛然转头死死盯着丁思卓上下打量。

　　安欣准备好猫粮摸了摸面露凶光的大麦，大麦被她的手一碰好像突然变了模样。
　　所有的凶相都下去了，只有呼噜呼噜的呜咽。
　　“我今晚得出去，你自己在家乖一点。”
　　大麦听完这句话突然抬起头，目光粼粼，满是委屈。
　　丁思卓被它的模样吓了一跳，“你的猫真的听得懂人话吗？”
　　安欣摸了摸大麦的背，得意地说：“那当然。”
　　说着站起身，拿上包，“我们走吧。大伙应该也出发了，一会该堵车了。”

　　安欣锁门之前却见大麦不像平常一样来送她，而是依然一动不动地趴在沙发上，心中略一犹疑，动作也慢了几分。
　　丁思卓在一旁问：“怎么了？”
　　安欣回过神来，“没怎么。走吧。”
　　他们走后，大麦忽而站在沙发上用前爪搭上窗户，看着楼下。
　　看着安欣上了丁思卓的车。
　　看着那辆车开出它的视线。
　　可它还是呆呆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