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Copycat

2、第 2 章

　　二

　　那时候他的烟瘾还没现今那么大，最开始抽的时候他乳臭味干，发现弟弟整理的包裹后干脆就学着叛逆少年离家出走，在各家网吧栖息。

　　网吧里乌烟瘴气的，久而久之也会了抽烟。遇到苏沐秋之后他们经常一起网吧开黑，有时他也帮苏沐秋做点活赚外快，生活得愉快而充实，也就是在想家的时候抽几根。当初他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他走不了几天，以为到最后肯定是会回去过那不自由的日子的。没想到一天天的竟是过了下来，很开心，很自由，因为碰到了苏沐秋。

　　那时的他理所当然得以为苏沐秋是会和他一直一起走下去的，即便两人都退了役，即便有人成家立业，他相信他们的关系肯定会只深不淡，毕竟他俩感情这么好。

　　好到又是叶修会恍惚间疑惑这到底是友谊还是其他，不过情窦从未开过的他怎会明白这其中不同。直到他也说不清的某天、某时、某刻，苏沐秋或是笑着勾了下他的肩，或是懒洋洋得瞥了下他的眼睛，或是只是正常随意的和别人说笑，他实在是讲不清，总之是于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是恋爱了。很突然，又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和苏沐秋的关系，他们俩都是很大条的人，既然喜欢苏沐秋，那就喜欢了，这不就好了。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起攀登他们共同的目标，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不干脆哪天跟苏沐秋说一声，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少年怦然心动，他想他的心意苏沐秋是感觉得到些许的。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看他的眼神是会变的，你也会清楚得感觉得出他对你的态度。叶修很自信的觉得两人有那么点意思，但都不想分心谈情说爱，毕竟男人心中是永远想征服大好山河的。于是也只是相处中多了些暧昧，感觉竟然也不错。

　　那时的暧昧是叶修一生中最满足的时光。这种愉快总是太短暂了，可一旦触碰却又让人不能自已沉迷其中，直到残酷的现实狠狠将其撕裂。

　　老实讲直到苏沐秋离开他也没有下定过决心去告白，喜欢是一回事，交往却是另一回事。这个他心里清楚，他本以为既然苏沐秋感觉得到一点他的意思，也没有开诚布公得引导过他，而他似乎也从没有心心念念，那就是还没到那个程度。

　　直到那天突然间接到噩耗，他才猛然察觉苏沐秋对他来说比他想得还要重要。

　　他过于习惯了身边有一个苏沐秋，直到他的苏沐秋被无情地夺走，他才发现那种痛比剜心蚀骨疼了万倍，他感觉自己灵魂的一半被拽走了。

　　简简单单的葬礼结束后他去网吧，在陶然为筹建战队首先划出的VIP间的阳台抽烟，苏沐秋专属的键盘和鼠标也在那，桌子上还有他记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小本本，连面都没合上。

　　他们说苏沐秋是想去马路对面干什么的时候出事的，这间房间是他最后呆过的地方。

　　可是人气这么浓，人却是不在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叶修看着阳台外人来人往，脱力般得蹲坐了下去，把自己缩成一团。

　　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终究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烟瘾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慢慢有的。

　　不过他年轻气盛，总是精力无穷，之后并没有太过留恋于感伤。他把那浓郁的感情都藏在心里，直到情感郁积成结，满满的快藏不住了才让它一丝一丝得涌上来消化一般。他的眼中还有着远方，他要带着两个人的份一起拼搏。

　　“不走吗？”正沉浸在回忆中，吴雪峰走了过来，拉开单间的门问他，眼角眉梢是止不住的狂喜，“要开始颁奖了。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我出去抽根烟。”叶修答着，随后深吸口气缓缓地站起，走出门摸了摸口袋想掏出跟烟，才想起从联盟已经开始禁烟了，他只记得比赛单间里不能抽，忘了身上连带都不能带。

　　“喏，”一盒烟被扔向了他，吴雪峰道，“我刚先去备战室了一趟，想着你估计又要遛给你带的。”

　　“谢了，”叶修接过，随手一顶弹出一根用嘴接过，“哪能叫遛啊，哥这叫深藏功与名。”

　　“得了吧你，我还看不出你也想去庆祝啊。”吴雪峰鄙视道，随后却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等会记者发布会我会宣布退役。”

　　叶修没点头也没摇头，看那没心没肺的表情估摸着是我知道了你继续的意思。

　　本来想好好嘱咐他一番，吴雪峰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只是再次叹了口气。

　　“你多保重。”他道。

　　然后叶修转身离开，也对他比了个保重的手势。

　　抽完烟他回到备战室，看到队友们在那抑制不住的捧着个冠军奖杯欢呼雀跃，也进去和他们一起拍了手摸了摸奖杯。

　　他其实挺想和大家一起接过这份至尊荣耀的。

　　他其实挺想和另一个人一起当着无数人的面把他捧起来的。

　　也许是那天另一个在游戏里携手并肩的好友也离开了他去异乡生活加深了他的情绪，第一次拿到总冠军都没有失眠的他在那次睡不着了。他想着曾经的事，想着将来的事，想着想着就发现鱼肚白的光施施然洒在了他盯着的天花板上，这一天就过去了。

　　好像苏沐秋走的时候他也睡不着过一段时间；嘉世战绩日趋益下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时候也有整夜想着战术睡不着过。反正失一次眠，也只是清楚地感知了一次一天消失另一天又来的过程罢了。

　　一天一天的，睡得着的睡不着的，一下子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到苏沐秋他早就不会如当初一样心痛窒息得无以复加，他也早可以笑着和别人一起怀念他，然后再笑着落寂。

　　叶修也想过再过那么些年，会不会他连这些小事情都渐渐忘却，在睡不着的夜晚回忆着那些睡不着的夜晚，却难有清晰的轮廓。

　　刚刚回忆时明明还清晰不已的少年，一瞬间却又模糊了起来。

　　也许等他白发苍苍的时候，别人问他苏沐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吸上一口烟，再吐出一口长长的气，似是释怀的一笑，然后说记不清了。

　　看来真的是没什么印象了，年年去看他，园林里不知名的野花岁岁相似，墓碑上的少年微笑如昨，他却越来越觉得陌生。

　　他觉着印象里的苏沐秋，是这样，却又不是这样。

　　于是到最后，叶修也实在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估计明天，哦不是今天，也会是一样。

　　不过他唯一清晰记得并且永远不会遗忘的，就是他喜欢苏沐秋这件事。

　　他是喜欢过苏沐秋的，他清楚得很，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曾无数次荡漾在他的胸膛。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他想或许他会爱上苏沐秋。也许不是或许，是一定会。

　　叶修还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却明白也许这辈子他也不会知道了。那个他将去爱的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十年的魂牵梦萦绕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的执念。

　　天亮了，雨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