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路过人间》绝育学院金牌教师

1、第一章

　　我听说，分别十三年后，大哥花了大力气在宗内上下打点，终于让执守门规律法的长老松口，允许他以俗世凡人的身份进入宗内，与十三年前拜入剑宗的弟弟见上一面。初听这个消息，倒叫我惊讶了一番，很快我又想通了，大哥此行过来，不是来见我的，是来见徐源清的。他的兄弟两个的的确确都被领进了宗门，但徐源清被剑宗收作内门弟子，而我则留在了外门，阴差阳错之下，混得还不如资质最差的外门弟子，如今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杂役。这些消息大哥应当是知道的，不过他可能更加关心年纪轻轻便扬名三十六洲的徐源清，所以就把我忘记了。

　　大哥要登门拜访的事情在宗内流传了半个多月，我听见身边的人兴致勃勃地与我讨论源清师叔的兄长应当是如何的人中龙凤、英姿勃发，心里愈发疑惑，回想起在我记忆中的大哥。

　　他比我们年长十来岁，差不多有二十岁了，一出生便作为下一任当家来培养，傲气得很，对徐源清和我自然也是看不上的多。我记得他早早便娶妻生子，还几房小妾，膝下二子三女，孩子年纪其实和我差不多大，还委屈他们喊我一声三叔。话虽这么说，大哥的孩子们却未必看得上我，仗着祖父的喜爱，甚至没给我们多少好脸色，久而久之我们也都习惯了。

　　按道理说，普通人家与修仙道途相去甚远，徐源清与我也没有拜入名宗的资格。只是一切都讲求因果缘分，十三年前，外出云游的剑宗长老明衡仙长忽然拜访我家，直言要收六月初六出生的孩子为徒。诧异却又惊喜的父亲赶紧让我们兄弟出来，却又让明衡仙长吃了一惊，他说卦象显示应当只有一子出世，没想到却是双生子。父亲以为明衡仙长只准备带走一个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那明衡仙长却松了口，说两个孩子都能拜入门下，但日后修为如何且看自身。

　　于是徐源清与我都兴高采烈地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就这么跟着明衡仙长上路了，又过了半年，我们随他一同回宗。徐源清大概运气要比我要好上许多，灵气也比我要浓郁得多，自然而然便拜入了剑宗门下，不久之后便成了明衡仙长的亲传弟子。我的运气却不如何，蹉跎十三年，依然一事无成。

　　与我同为外门仆役的云生隔三差五便要去一趟内门，他的地位略略比我高些，身高也比我高些，是个脾气好的人，总给我说些内门的消息。云生说前几日他去剑宗送东西，恰好听到有人说源清师叔的俗世兄长已经到山门脚下了，再过几日便会与源清师叔见面。

　　听云生这么说，我恍惚片刻，心中对大哥模模糊糊的印象更是复杂。我记得小时候大哥的房间里放满了书，其中有一半是他自己搜集的话本传奇，另一半是经史子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前者还是后者。但那些话本传奇我也是看过几本的，故事生动有趣，说的都是得道仙家在凡尘中的奇遇巧合，无论如何都让人对修道成仙这件事燃起兴趣。我想，要不是幼年读过这几本话本，我也不会执意要跟着明衡仙长离开，一头扎进这茫然苦海之中。

　　见我发呆，云生又拍拍我的脑袋，怕我是这几天太累了，关切地询问我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我对他说这都不是什么费心神的大事，又忙着其他事务去了。

　　好巧不巧的是，大哥要来的日期撞上了宗内遴选弟子的日期，十年一有的盛事让我们这些外门仆役忙得脚不沾地，每个人连松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我是没有经过宗门遴选便拜入外门的，也许是天赋不如何，又或者是天生愚笨，连入门都没有办法，折腾许久，也就成了仆役。平日里倒还好，只负责打水做饭送信一些的杂务，但到了宗门遴选，我才知道这到底有多手忙脚乱。

　　云生比我有经验一些，这是他进门以后的第二次宗门遴选，因而被分到内门去，负责带领新入门的内门弟子，将他们安顿下来。我和云生认识也有七八年了，他便做主也带我过去，说让我见识见识内门。说来惭愧，虽然徐源清是我的孪生兄长，这十三年来我去内门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在内门连路都认不全，说不定转头就会迷路。

　　云生先领着我在内门走了一遍，问我记住路没有，我点点头，认真地说我都记住了，云生你不用担心。

　　他看我这样觉得我傻，笑了几声，一路上又给我说些内门的禁忌规矩，不厌其烦地告诫我要遵循礼法，小心惹得那些心高气傲的内门弟子心情不悦。

　　因为我在仆役之中也算不上是聪明灵秀之辈，我知道他这么说也是担心我，心里更是感激。

　　十年一度的宗门遴选热热闹闹地搞了半个月，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到那些天赋甚高的弟子的传说。我记住了几个人名，他们都是不出世的天才人物，只要潜心修炼，千年之内得道飞升不成难事。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此刻这些人也不过是练气都没有突破的小孩子，在仆役的口中调侃钦羡的意味多于欣赏崇拜，说起这些天才们，我就听见他们说起了剑宗明衡长老的亲传弟子源清师叔。

　　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徐源清俗家姓徐，也没有多少人清楚他的家世，更多的是讨论他是如何在十三年内突破金丹，如今已是金丹后期，前途不可限量。如果说其他人能在千年内修成大能，而徐源清便是那能在百年内——甚至五十年内睥睨众生之人。说起徐源清，众人都是高山仰止、望尘莫及。

　　“无浊，今天气宗的弟子都选出来了，拿着这块令牌，去宗门那儿，林芸师妹、陆泽师弟应该是在哪里写登记名册的，你在宗门等他们半天，就把他们带来气宗。我说的都记住了吗？”云生总看不惯我爱分神的模样，因而与我说话时，都是絮絮叨叨地说上好久，见我点头才放我走。

　　我拿着云生给我的令牌，依照记忆中的路线去宗门，总算是没有再迷路了。

　　内门分支的令牌各有不同，气宗令牌上多流云纹，颜色是半透明的青玉白，十分好认。我在宗门那边与其他仆役站成一排，看着那些在排队登记的师弟师妹，想着他们很快就能在内门安顿下来，也许再过几天，他们就不记得我们了。

　　气宗是宗派内最为壮大的一支，能调动的仆役也最多，因而分给气宗的地盘也相当得大。宗门遴选结束那日恰巧天气炎热得要紧，我们这些没有多少修为的仆役大都汗如雨下，说来多少也有些滑稽。仆役们挤在一起，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分配的人，匆匆忙忙就带着人离开了。

　　林芸师妹来得晚一些，我与陆泽师弟等了一阵子，终于见到了她。她面色诚恳地向陆泽师弟道歉，不好意思地承认自己去剑宗候场那边逛了一下。十岁不到的小女孩玉雪可爱，陆泽师弟也不可能真的责怪上去，只是催促我把他们快些带到气宗去。

　　路上我默默听着林芸师妹与陆泽师弟聊天，陆泽师弟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要去剑宗候场那边，林芸师妹嘻嘻一笑，说自己去打听一些事情罢了。看她脸红，陆泽师弟也觉得有趣，于是又接着问她去打听什么了。

　　“我呀……我在剑宗那边问了一下……源清师叔的事儿。”说出这句话让一个十岁的小女娃子怪不好意思的，她看着地面快步走着，脸色通红。

　　“源清师叔可是不出世的奇才啊！”陆泽感慨道，“十三年便已是金丹后期，前途无可限量啊，剑宗虽然后继稀薄，但一个源清师叔可比十个百个三十四年才步入金丹初期的修者强太多了！说不定再过几年，源清师叔便可步入元婴了。”

　　“是啊，有机会的话……真想去见见源清师叔呢。”林芸师妹笑了起来，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修界之内，谁不想见上一面呢？想着源清师叔如今不过十八岁，还是个少年人，却又如此成就。剑宗可真是占了个大便宜。”这么说着，陆泽师弟又摇摇头，语气是我熟悉的那种对徐源清的敬仰崇拜，与宗内其他弟子无异。

　　他们说了一路，三句不离天纵奇才源清师叔，还有许多我未听说过的与徐源清有关的传说，甚至还听到了他五岁之前便惊诧世人的传奇。那些大抵都是假的，倘若真的有，我又岂能不知道呢？但说出来也会让人生气，说不定还会令我遭到训斥，说我妄议师叔，诋毁他的名声，还有可能让我去领一顿板子。既然如此，还不如少说为妙。

　　把陆泽师弟与林芸师妹送到气宗后，他二人客客气气地与我道了声谢，林芸师妹还问起了我的名字。

　　“我叫无浊，是外门的仆役，你们到了气宗后，应该会换成内门的仆役。”

　　林芸师妹眨巴眨巴眼睛，颇有些不解，“无浊，既然你是外门仆役，为什么又到内门来？”她抬起头来看我，我比她高上太多了，因而只能微微弯腰去与她说话。

　　“门内调动，其他的我也不清楚。”我并不想说是云生想要让我长长见识才把我安排到内门去的，因此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搪塞过去了。幸好林芸师妹也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过多地纠结这个问题，转头就高高兴兴地拉着陆泽进了气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