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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隐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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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骁已经走了七天了,萧遥在心里数着日子。
自从那天失态之后,月无暇再也没出现过,本以为她不吭不响地走了,后来见莫凌亲自端汤送饭,才知道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避不见人;仇岩也没有再露过踪迹,仿佛凭空消失了似的,水轻舟派出好几拨人寻找,一点消息也没有;高俊的伤已经好了,他带着萧遥瞒着莫凌偷偷地去喝酒,莫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玲珑依旧向柳逸风献殷勤,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萧遥看在眼里气在心头;柳逸风的伤虽未痊愈,性命终究是无碍了,他一如既往地呆在屋里,从不出门,萧遥没敢再去见他,怕他提起唐骁,更怕他讨厌自己。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池塘边上扔石子,看着水面上激起来的一朵朵水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唐骁,若是他在,肯定就不会这么乏味了。萧遥自晒道:“人真是奇怪,分开了就想念,在一起就讨厌。”她抬头看见莫凌捧着几个瓶瓶罐罐从一旁走过,看样子是要去给柳逸风治伤,赶忙拦在前面:“姐姐,柳逸风的伤如何了?”
“性命已经无碍,再施一次针就可以将热毒全部清除干净。”莫凌笑道:“你既然这么惦念他,怎么不直接进去见他?”
“上次和水玲珑闹成那样,丢死人了,哪还有脸去见他?再说了,只怕他也不想见我。”
莫凌见她情深,有意撮合,便顺水推舟:“你跟我来吧,我刚好需要一个帮手呢。”萧遥正苦于没有借口,如此一来自然求之不得。两人来到柳逸风房内,眼见他正在闭目调息,莫凌问道:“今日觉得如何?体内可还有热气肆意窜动?”
柳逸风闻言睁开眼睛,看到萧遥心中一动却极力掩饰,淡淡说道:“上次施针之后,我的内力已经尽数恢复,偶尔有一丝热毒也不碍事。”
“若有残毒留在体内终究是隐患。内力虽能压得住一时,却不是长久之计。”莫凌上前探了探他的脉象:“我今日再施一针就可清尽残毒,然后开几服调理内息的药,这几日还是不要动用内力的好,以免伤身。”
柳逸风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
莫凌取出银针在火上煨了煨,又分别伸进不同的药瓶中沾了药粉,快速地刺入柳逸风中掌之处。她认穴极准,刺穴手法与别人不同,端的是又快又稳,萧遥的眼睛还未看清楚,那十几根银针已经刺了进去。每刺进去一根,柳逸风的眉头都会微微一皱,似乎针刺的疼痛有些难以忍受。萧遥在心里默数着,莫凌这次共用了十二枚银针和四种的药粉。银针入体之后,柳逸风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脸色也越来越白,豆大的汗珠不住滚落。萧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拿了块手帕便要帮他擦脸。莫凌脸色一变,赶忙拉住她:“可不能碰他,会走火入魔的!”
萧遥一惊,赶忙将手缩了回来:“这么厉害!”
“仇岩的烈焰掌剧毒无比,热毒会随着人的血脉流动,以寻常办法难以清除干净。我用银针刺穴之法,在银针之上沾满解毒的药粉,银针刺入后药物便就在体内,他再利用真气引导便可事半功倍。现在正是他用功的关键时刻,你这么随意一碰不要紧,万一他真气走岔了经脉,轻则武功尽废重则会七窍流血而死。”
萧遥听了这话,不敢再动。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见他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常,也就放心了。等莫凌将银针一一取下,柳逸风竟一连吐了几口黑血。萧遥见状又是色变,莫凌微微笑道:“不妨碍,这些都是毒血,吐出来的越多好的才越快呢。”果然过了片刻功夫,柳逸风又吐出不少血来,先是黑色的,后来是暗红色的,最后是鲜红色的。莫凌对萧遥说道:“这下可以放心了,看这血色热毒已经清除干净,不需要再施针,调理几天就是了。我下去配些调理内息的药材,你留在这里照看他吧,他现在还很虚弱。”
萧遥送走莫凌,转身洗了条毛巾递给他,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唐骁走了。”柳逸风却只顾着擦脸没有答话,似乎没听见。萧遥又轻声说道:“我当他是最好的朋友,他亦然,水玲珑是故意气我,你不要当真。”
“是么?你们俩的事与我无关,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柳逸风冷冷说了一句,心里却想:仇岩的武功远胜于我,一旦交手只怕我自顾不暇,谁能护得了你?与其在这里等死,你倒不如和他一起走!
“你都不理我,我还以为你因为这个生气。”萧遥咬了咬嘴唇,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瞧他的脸色:“自从到了清水山庄,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冷冰冰的,不理会人,是不是因为有了水玲珑所以才……”
柳逸风却冷笑道:“我对人一向如此,除了师父之外,任何人在我眼中都是一样。我从不在意别人的生死。我早就说过,保护你是为了兑现诺言,教你武功是为了保全月翩跹的名声。你我早已两不相欠,我只想寻回其他两枚令牌,不想多生枝节。”
这话听起来分外刺耳,萧遥自然不信:“你总是说不在乎我,不管我的死活,明明就是说谎。倘若如此,那日在恶鬼林中你为什么要去赴约?为什么不直接让楚湘湘杀了我,为什么还拿疾风令救我?”
“因为我知道她绝对逃不出去!”柳逸风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去恶鬼林赴约是想看看觊觎疾风令的人到底是谁,给楚湘湘令牌是想引出仇岩的下落。当时的形势清楚得很,我若不拿出疾风令,她就一定会杀了你,那么高俊就一定不会让她活着离开,而我也就无法继续追查仇岩的下落。即便当时高俊没有出手阻拦,她也拿不走疾风令,我有把握给她就一定有把握收回来!所以,无论当日她劫持的人是谁,我都一定会去赴约,也一定会拿出疾风令。”
“你胡说!”萧遥本来不甘心,鼓起好勇气当面问他,可是现在残存的希望一下子破灭,她眼里透出一丝绝望,已忍不住盈眶的眼泪。
柳逸风有些不忍,但还是硬着心肠,冷冷地说道:“出去吧,我不想再见你。”
一定是因为水玲珑,一定是因为她!
萧遥夺门而出,边哭边跑边想:水玲珑出身高贵,长得又美,又会献殷勤,哪个男人不喜欢?柳逸风一定是被她迷住了!萧遥跑得飞快,却没使用轻功身法,只跑得自己筋疲力尽。忽然看见前面有一架秋千,上面缠满了碧绿的叶子和各色花朵,映着后面的假山流水,美得不似凡尘之物。
她走近细看,那叶子和花朵都是用轻纱做的,手艺精湛,远远看着就和真的一样。这就是了,倘若是真花就不好,冬天一来,叶子落了花也谢了,岂不是太过残败。到底是女孩子,天生喜爱美好的事物,萧遥心中悲痛稍减,忍不住坐上去慢慢摇着,本想让放松下来,可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柳逸风,想着和他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虽然他不止一次说过狠话,可她此刻想起来的总是他的好。
突然她手中一松,秋千已经离了架子飞了出去,萧遥反应不及,狠狠地摔在地上,眼冒金星,骨骼如同散架了一般,全身上下无处不疼痛。她挣扎着站起身来,却看见水玲珑远远地站在一旁,一脸戏谑。萧遥随即明白,怒道:“又是你在搞鬼,不要欺人太甚!”
“我就是欺负你,又如何?”水玲珑轻蔑地笑笑:“你打又打不过我,还能怎样?这里是清水山庄,是我家,这秋千也是我的,我不乐意让你玩你就什么也玩不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吗?你还是识相一点,没事就在自己房里呆着,不要出来到处晃荡,若是惹恼了本姑娘,就把你扫地出门。”
“这里是你家又如何?我是你爹请进来的客人,就算要走也轮不着你来赶我。怎么,现在就想掌管清水山庄了?我看水庄主的身板还硬朗得很,等到他驾鹤西去时,只怕水小姐早就嫁出门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那时再想管清水山庄的事就难了。”水玲珑大怒,杏眼一瞪就想动手。萧遥又嘲弄道:“还是收好你的囚龙索吧,要是再被别人斩断了,你又要心疼。”
水玲珑果然气得半死,她对玄天剑十分忌讳,那囚龙索只握在手里,再不敢用了,生怕柳逸风会突然出现给她毁掉。这两人彼此憎恨,像一对乌眼鸡似的,你恨不得吃了我,我恨不得吞了你。
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语无伦次地说道:“小姐,萧姑娘,你们快去看看吧,就,就在那边……”
水玲珑将一腔怒气都撒在那丫头身上:“死丫头,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一句话也说不清楚,我看你是皮痒了!”
那丫头对她十分惧怕,一下子扑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小姐饶命,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欺负一个小丫头算什么本事!”萧遥看不惯她这般颐指气使的。
水玲珑白了一眼,却不理会她,仍是疾言厉色:“那还不快说!”
那丫头战战兢兢地说道:“莫姑娘的师父中了毒了,老爷已经赶过去了。那屋子里围了好多人,奴婢挤进去一看,那月夫人脸色都青了,莫姑娘正在用银针给她治伤呢,还不知道能不能救活。老爷看见奴婢,就派奴婢来请两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