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嘉皇后记事》萝月

7、为子女计

　　为了让梅花从低沉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也为了消除自己心中的那份难言之情，玉笙决定不再沉默。她默默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轻声唤道：“娘？”

　　见梅花并无反应，便学着原主的样子撒娇道：“娘！你在想什么呢？和你说着话呢，怎么好端端地就突然不理人了？”说到这，趁梅花还未缓神，她更是不嫌事大的故作恍然状，打趣道：“该不会是……想爹了吧？”
　　说完，梅花还未有反应，她自个儿便笑了起来，这一笑就一发不可收拾，停都停不下来。

　　梅花听了这话，一开始还有些羞恼，然而还不待刚升起的红晕爬上脸颊，玉笙的笑声就如同奔流到海不复回的黄河之水般迫不及待地在这一室之地响起。

　　好了，这下啊，是什么别样的心思都没了。梅花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玉笙，想说点什么吧，还不知说什么是好。
　　只好亲昵地说了句：“你啊~个小鬼灵精，什么话都被你说去了，想是平日里待你太好，连你娘你都敢打趣。”

　　“娘，您可别怪我，我，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吗，想逗您开心来着。看在笙儿一片孝心的份儿上，您就原谅女儿吧。”

　　梅花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对女儿的这番话很是受用，像是喝了红糖水般甜滋滋的。
　　她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一家人还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我还能不原谅吗？在你心里娘就这么不大度？”

　　这问题是个送命题，堪比男人面对“妈和女友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的问题一样致命。还有得选吗？

　　必须果断是“娘在我心里当然永远是最最宽和，最最慈爱不过的。”玉笙笑着卖乖道。

　　梅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夏日饮下了一晚晾凉的绿豆汤般畅爽，她掠过母亲在小孩心目中是何形象的探讨，走到玉笙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

　　“笙儿，说这么多话累了吧，你现下身体还没大好，先别急着起床，再躺会儿。等春花把饭端过来再起，吃饭也别太急，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给照顾好。”

　　“春花啊~”玉笙眼中泛起一丝暗光，发出一声不明的幽叹。春花啊，这可是个不简单的姑娘呢！把原主这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耍得可不轻，连一向精明的爹娘都给瞒过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人哪，就是经不得说，这刚说到春花，春花就来了。

　　“娘，饭好了。爷爷和爹收稻辛苦，都干了一上午的活了，想必是饿得狠了，都等着饭呢！您快去吧！”话毕，春花见梅花仍面带犹豫，又说了句：“姐姐这有我来照顾，您放心。”

　　春花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梅花想想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就算她人小不知事，不还有婆婆郑氏在呢吗，肯定能把一切办的妥妥的，那自个儿现在，这就去了？

　　梅花说去就去，玉笙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的这个好妹妹似乎急着让娘走？这是为什么？闭目思考片刻，没想出来。

　　不管了，她越想做什么，我就越要阻止她做什么。嗯，这日头晒，我这孝顺女儿还是让娘再在我这儿待一会儿吧，不急。
　　定好行动方针，玉笙开口拦道：“娘，夏日炎热，你擦擦汗再去吧。”边说，边做了个整理头发的动作暗示梅花。

　　梅花果然醒目，一经点拨便明了过来，连忙跑到水盆前照了起来。

　　这水盆说来还是为了笙儿醒来才提前备在边上的，没成想自己倒先用上了。她看着水中的倒影，细细梳理着乱发。

　　房中一时静了下来，屋外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纱铺洒在玉笙身上。置身于此，玉笙闭上眼，不作他想，陶醉于此刻的静谧，顺带脚享受享受坑人成功的喜悦。

　　不料，此时的氛围对玉笙来说是享受了。梅花可是忐忑不已，心中不由暗恨玉笙多事，眼看着娘就要被她给支出去了，偏她多嘴多舌，在这说些有的没的。娘也是的，平日里也没见她这么讲究。

　　春花紧张得很，心脏怦怦加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似的。兴许是她心虚吧，总觉得身边的娘俩已经听到她怦怦直跳的心跳声，在质疑她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为何如此慌张。

　　就在这时，梅花将春花从怀疑自我的边缘中解救了出来。

　　梅花照了又照，终于心满意足地发现自己发型齐整，整个人光彩照人，可以出去见人了。

　　于是她转身对两小姐妹嘱咐道：“笙儿，你好生休息着，吃过了饭便睡一觉，睡觉最是养人。不必难为情，你大病初愈，这会儿正是最需要睡眠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你就让春花去做，都是一家人，没什么的。”

　　说完，她又开始安抚春花，“花儿做事，娘是最放心不过了，你不像你姐姐，她啊，从小便是个粗心的，做事也不细致，过些日子还要进宫去，这让我怎么放心的下哦。”

　　说着，梅花有些哽咽，略停了停，拿出袖中藏着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摆手道：“看我，说话越发没有边际，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总之，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听话，等过了这段日子，娘给你们买花儿戴。”

　　两小姑娘轻嗯一声，应了下来。梅花得到了她们的回应，再无耽搁，加紧脚步去厨房取了午饭，出门送餐去也。

　　梅花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被她赶上了大部队，和着田边众人吃饭的场景中准确地找到她公爹和她男人。

　　王家父子此时在田间忙着秋收，周围田地村民都等来了家中的饭食，坐在田埂上吃饭休息。其实他们二人的想法也很朴实，左不过一会儿就能吃上自家的饭，还不如再多做一会儿呢。

　　这想法没错，须臾，梅花过来了。“爹，鹏哥，饭来了，你们快过来坐下歇会儿。”

　　王远父子听到话音就都围了过来，翻开食盒，看见的都是硬菜，二人眉目顿时染上喜色，心里连连夸赞梅花婆媳会做事，嘴上却说着她们破费。

　　梅花听着却没往心里去，她完美领略了父子二人心中真正的想法。嘴上叨叨的，其实心里不知道怎么美呢吧。还当我不知道呢，我都看出来了。

　　不是她手上攒不住钱，实在是不得不花啊。王家父子都是账房先生，平日里久坐房中缺乏锻炼，想来在这烈日下怕是不会好过。

　　由此，她和婆母郑氏便想着做点好东西好好犒劳犒劳他们。

　　干农活嘛，尤其是在烈日下，汗出的多，那体力透支想必也是很大，就想着做些肉，让他们嘴里尝尝味，补充点盐分，也算是给他们提提劲儿了。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缘故吧，王家人的口味很是相像，都很爱吃梅花烧的菜。而这些菜品中，王远王鹏父子二人又尤爱她烧的毛竹笋炒火熏肉，那滋味，光是想一想嘴里就不由自主地分泌出不可言说的液体来。

　　可惜家中要供着瑜渊、瑜泊两兄弟读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也不敢随便花用。像肉食这样需要花费不少却又不是生活必备品的东西，在王家是能省则省，吃得还真是不多。

　　按理来说，王家有着两位账房和绣艺精湛的梅花在，即使是要供读书人，也应该是不缺银钱的。然而过日子不能只看当下，不说眼下有个府试等着，就说以后他们兄弟俩还得院试、乡试、会试一个个考下去，会试还需提前去往京都，哪个不费钱。

　　因此一家子虽然挣得多，但还是不敢随便花用。

　　对于坐镇王家的四位长辈来说，子孙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口腹之欲根本不能与之相比。家里的四个孩子也不是不知事的年纪，知好歹，并无不平，因此肉食在王家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说起这道毛竹笋炒火熏肉，可是有着不小的名头，在王家也是一个不得不说的故事。

　　那时梅花还没有嫁入王家，正值梅花的祖父——秦大富过寿辰，梅花爹娘就让梅花在这席间做一道她的拿手好菜——毛竹笋炒火熏肉。

　　肉的力量不是一般地大，尤其是在这乡下地方。年景不好过的时候连菜都稀缺，就更不用说吃肉了。可想而知，这一道味道奇好的肉菜出世时带来的轰动效应了。

　　说起来也是玉笙的外祖父、外祖母疼惜爱女，为女儿谋划好了，私底下让她练了一遍又一遍，这才特地让她在寿宴当天用这道菜出风头。

　　这也是他们夫妻俩摸准了村民们的脉络，乡下地方不图你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对于女子的要求便是下得了田地，做得了家务，进得了厨房。

　　因此，做菜绝对是加分项，这一样菜式也的确如梅花爹娘所预料的那般让梅花在十里八乡大大出名，连上门的媒婆都多了不少。

　　散席之后不出一两天，坊间果然就流传起了秦家梅娘子蕙质兰心的传闻。不仅有着一手好绣活，还能烧得一手好菜，不愧是从小在庆延县的绣府里拜师学艺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