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潮汐》森夏葵

1、第1章

　　一连几日都是阴雨连绵，好似冬季结束前最后的狂欢。

　　中巴车即将抵达江岛中学，鹿晴捏着柄挂水的透明雨伞，起身准备下车。

　　高二下学期刚开学不久，天气乍暖还寒，春季校服在室内觉得没什么，车门一打开，风夹杂着雨迎面扑来，就冷得一哆嗦。

　　她边下车边撑开雨伞，脚完全落地时，看到一辆黑色加长轿车由远及近。

　　黑色轿车庄重肃然，车头双R标识上方伫立着一方银色雕像，鹿晴虽然不懂车，但从做工和造型来看，也知道这辆车价格不菲。

　　江岛是内海的一座环状小岛，每天仅有三班汽船通往外界，十分封闭；岛的面积不大，加上多是羊肠小道，车在这里并不实用，只有负责运货的人家里会购置大空间的卡车或面包车。

　　像这样的豪车，惹眼得跟这座小岛格格不入。

　　鹿晴慢吞吞穿过斑马线，发现不少学生都挤在校门口，和她一样，对这辆车的到来充满好奇。

　　“我认识这车！劳斯莱斯加长啊卧槽！”
　　“省领导都没这么壕吧？”

　　“快看——！黎秃子什么打扮？！”
　　不知谁嚷嚷了句，鹿晴顺势望去，发现黎校长竟然破天荒穿着西装，似乎很着急，他连伞都顾不上打，直接从教学楼里冲了过来。最后停在豪车面前，点头哈腰。

　　鹿晴还没琢磨出这是什么展开，早读铃在这时响起，主持纪律的老师挥动着手臂赶人了：“都进去了啊！谁再堵门口就去操场跑十圈！”

　　学生们作鸟兽散，鹿晴也顾不上继续看热闹，加快脚步跑近教学楼。

　　鹿晴赶到高二1班，铃声刚好停止，班主任萧丽匆匆赶来：“同学们，都座好了！老师有重要的事宣布！”

　　她缓了口气走上讲台，被她挡在身后的人立刻显露出来——
　　是个极其英俊的少年。
　　肤色冷白，眼眸却十分黑，敛着深沉郁气，加上五官英挺，面部线条锋利，整个人瞧着有些不近人情。

　　教室里的女生同时惊艳地抽气。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一片死寂中，萧丽清清嗓子，向大家介绍：“这位是刚转来我们班的新同学！来！大家欢迎！”

　　说完，她率先鼓起掌。

　　台下的学生愣了几秒，也跟着拍手欢迎。

　　“我再也不要喜欢赵凛了！我宣布转校生是我的新男神！”罗薇眼前一亮，鼓掌别提多卖力，甚至已经开始美滋滋地脑补各种少女漫桥段。

　　前排张洪洋回头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被罗薇不客气地踹了脚椅背。

　　鹿晴扫了眼周围其他女生，不乐观地说：“那你竞争对手还挺多。”

　　“怕什么？好男怕缠女，我豁出去了！”

　　鹿晴：“……”

　　十八线小岛自由奔放，养出来的男孩一个比一个野，相较之下，京市来的转校生就像是掉进鸡窝里的天鹅，炫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不怪女生们如此不淡定。

　　感受到班里学生的热情，萧丽稍微松口气。
　　突然接手一名家庭背景雄厚的转校生，领导还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她着实压力山大。

　　如今已经高二，文理分班也度过了一个学期，班里同学早就彼此熟悉，这时候插班，很容易就落单。不过现在看来，她悬了一路的心算是可以放平了。

　　于是偏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少年，笑着让出讲台：“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掌声停下，几十双眼睛噙满好奇和期待。

　　与他们的热切不同，少年表情很淡，凉薄的唇微微敛紧，那双冷冽的眼里似起了雾，神色一片朦胧。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动作。

　　萧丽疑惑地唤他：“怎么了？是不是大家的掌声不够热烈啊？”

　　安静下来的教室再次响起掌声，比刚才更加汹涌。

　　少年微微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再次敛紧了微微发白的唇。

　　萧丽拧眉，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起刚才校长说的话。

　　——“小萧啊，新同学情况有点特殊，你多关照一下。”
　　——“京市那边来的，成绩没得说！就别管太多。”
　　——“你给他多点自由空间，别惹出什么不愉快。”

　　初次见面就觉得这孩子安静得过分，两人一路来到高二1班，也是她在唱独角戏。原以为校长所谓的“情况特殊”仅指身份，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

　　她再次走近少年，未及一步之遥，就见他防备地朝后退了退。
　　四目相对间，少年抬手笼上兜帽，眉眼立刻被灰影遮挡，排斥的意味在明显不过。

　　萧丽愣住，自己做了什么令他讨厌的事吗？

　　“新同学！说话呀！戴帽子做什么？给大家作个自我介绍呗！”后排的男生扬声嚷嚷，惹来一片附和的起哄。

　　教室里闹如沸水，一双双眼睛闪着光。

　　少年对此无动于衷，他站在门口，像是旁观着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握紧，他又抬手压了压帽檐，旋即以十分漠然的姿态转身离开。

　　几秒的鸦雀无声后，全班哗然。

　　*

　　转校生态度傲慢、目中无人的消息一上午便在学校里传开。

　　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到处都能听到不满的骂声。

　　鹿晴有一下没一下戳着餐盘里的花椰菜，回想今早转校生来班里的情形，倒是没从他眼里瞧见轻蔑神色。

　　可全校都被自卑戳中G.点，一下子就高.潮了。

　　罗薇悲愤地啃着鸡腿：“算了！是我狗眼识人不清！我宣布，我们江岛中学的男神依然是赵凛！”

　　“……”鹿晴无语，“你这倒戈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郑欣：“她就那样，墙头草，随时都能换人粉。”

　　罗薇疯狂摇头：“不不不！我申明！我从来没有粉过转校生！我实名diss他！自恃清高目中无人，才不配得到我罗薇小仙女的爱！”

　　“罗薇你戏咋这么多呢？谁要你的爱？”隔壁桌传来一声喊。

　　罗薇不客气地怼回去：“姓张的你是不是嫉妒？”

　　张洪洋被问得一噎，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窘的，脸红了几度，说话都有些结巴：“谁、谁嫉妒了！花痴！”

　　同桌的男生起着哄：
　　“哟，张洪洋又跟媳妇儿拌嘴啦？”
　　“京市来的小白脸哪比得过我江岛男儿？罗薇不会被拐跑的，放心吧！”

　　那头张洪洋忙着分出十张嘴来辩驳，这头罗薇已经埋头继续啃鸡腿了。

　　鹿晴支着下巴，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只是没作自我介绍而已，有必要脑补这么多？”

　　“傻孩子，大城市的人多势利？我婶婶去省里务工都没少受歧视，京市不得更瞧不起咱们？你呀，太！天！真！”

　　“可我觉得……”她还想说什么，肩膀被人拍了下，回头，对上魏俊的脸，他身边还站着抓紧时间背单词的宋辉和表情愤慨的王彦。

　　班长、副班、体委，现在又找上她这个学委，估计是萧丽交代了什么任务。

　　“帮转校生领新书？”听完魏俊的话，鹿晴一愣，“不都是自己去总务处领吗？”

　　魏俊还没回答，王彦已经抢过话头：“富二代脸大呗！还兴师动众要咱们给他搬课桌呢！”

　　“行了。”魏俊打断他，“萧姐说了，要对新同学友好一点。”

　　王彦不服，撸起袖子骂：“友好个球！没看他鼻孔朝天鸟都不鸟咱们吗？谁那么贱还热脸贴他冷屁股！”

　　魏俊对转校生今早的行为也颇有微词，但身为班长，他不能带头搞孤立，于是略过这一话题，直接跟鹿晴说正事：“我跟王彦去搬桌子，你待会儿跟宋辉帮忙去领教材。”

　　这是班委负责的事，鹿晴没异议，放完餐盘就同宋辉一道去总务处领书。

　　原以为八卦是他们这群苦逼学子课余时间的调剂品，没想老师们竟也在讨论转校生：
　　“京市那边的，家里那叫一个有钱有势。”
　　“城区那边争着抢着想把人塞自己学校，啧啧，哪知道人家选了咱们这儿，可没笑死我！”
　　“那孩子看着冷冰冰的，也不说话，家里把他送这么远的地方来，该不会是有精神病吧？”

　　一来就撞见背后说坏话，鹿晴踏向总务处的脚顿在半途。

　　宋辉刻意弄出点响动，屋内立刻消音，进门后就看到老师们伏案各自忙碌，仿佛刚才大谈八卦的不是他们。

　　道明来意，负责课本征订的老师起身进里屋翻找。

　　两摞书抱过来堆在桌上，老师边点数边向两人套话：“跟新同学相处得怎么样？他大老远从京市过来，对咱们这儿不习惯吧？”

　　宋辉动了动嘴唇，正要老实回答，被鹿晴抢了先：“挺好的，新同学人不错，有萧老师带应该很快就能习惯江岛的生活。”

　　办公室里竖起数只耳朵都诧异地动了动。
　　不说转校生摆架子吗？怎么跟传闻不一样？

　　走出总务处一段路，宋辉才憋不住地问：“你刚才为什么要帮转校生说话？”

　　“没有吧……”

　　鹿晴企图敷衍过去，宋辉却不依。

　　“还没有？你明明说他人不错。”

　　此时，走到拐角的两抹身影同时一顿。
　　霍亦轩揶揄地斜睨侄儿，少年半张脸隐没在兜帽下，看不清神色。只是见他微微抬起下巴，方向正对说话的人。

　　似乎不想继续这一问题，抱着书的少女走得很快，以至于到了拐角处收不住脚，迎头迎面撞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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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地名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