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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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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龙国边城
他两眼直勾勾的望着桌上的蜜汁烤鸡,口水咽个不停。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任何东西了,此刻他的肚子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而那只色泽鲜亮香喷喷的烤鸡更是让他感觉更饿。
这是一个强权的国家,在这里人人都是自力更生,这里不会有有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施舍残羹剩饭,就连人口贩子都不喜欢搭理他这种浑身脏兮兮的,卖不了好价钱的乞丐。
他这样的无父无母的孩子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靠自己,靠自己的双手以及——头脑。
去年的冬天,一场风雪连刮了几天几夜,许多流浪在街头无家可归的孩子活生生的冻死在路边,小小的身躯冷得像冰条,残不忍睹,他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时间去感伤。
因为当时的他也好不到哪儿去,瑟缩在茅草堆里发抖,一连好几个晚上不敢闭眼睡觉,怕自己就这样一睡不起,紧紧咬着下唇,一直念叨着“老子不会死,老子绝对不会死,老子不会死……”
他一直相信自己不会轻易死去,他也不允许自己如此轻易的就死去。
十足十的自信潜藏在他吊儿郎当的外表下,他天生的强韧蛮狠的性格在他的心中宛如一把燃烧的火焰,燃烧得很旺盛,很倔强。
这些可以让他不轻易的死去,但是要生存还不是那么简单。乞儿为生的手段通常是偷东西,有些乞丐常常失手,被失主抓到后往往会被狠狠的打上一顿,但是他却从未失过手。这不仅是因为他手脚灵活,反应迅速,而且他还懂得在疏于防范、容易下手的地方下手,并且知道预先留下逃跑的后路。
事实上,“拿了就跑”的思考不是他的独创,每个街头流浪的乞丐都懂得这必备的生存伎俩。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想得更周全,做得更有效率。
他今天挑的目标是——风雪烟雨楼。
风雪烟雨楼是青龙国最负盛名的酒楼,往来的客人都是有钱、有权的人,他们之中不是富商巨贾就是高官将领。只见风雪烟雨楼中满目的红绿锦衣,人人意气风发,侃侃而谈。
因此没有会留意一个瑟缩在墙边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他灰白的小脸、纤细的手脚,蹲在灰白的墙边就如同与墙边同化了。
看着桌上肥嫩的蜜汁烤鸡,他吞了吞口水,手不觉得在瘪瘪的肚子上摸了摸,好久没有吃到那么好吃的烤鸡了啊!
“唉!先皇驾崩以后,领国莫不虎视眈眈的盯着我国,新帝年幼,真是让人有心冲冲哪!一个白胡子老头叹道。
“现在老臣们凋零,新人又不济,我们青龙国国力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不知道有谁可以肩负起国事啊?唉!吾国前途堪忧啊!“
酒楼内众人的忧心他置若罔闻,他的脑里、心里、眼里都只有那只美味的蜜汁烤鸡。
“咱们这回远道运来的丝绸大大的赚了一笔……”在他正前方的客桌,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口沫横飞的说着,肥短的手得意的比画着,桌上的蜜汁烤鸡闪烁着无比诱人的油光。
目标出现了,可是人太多了。
他东瞧瞧、西看看,正在踌躇之时,忽然瞥见一条癞皮狗从旁边过来,他那永远灵活迅捷的脑袋灵光一闪,立刻有了注意。
他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走向那条癞皮狗,一把抓住狗尾巴,用力一拉。
那只癞皮狗吃痛,呜呜的叫了一声,如他所计算的,直直的往那个眉飞色舞的中年人身上扑去。
“哪里来的野狗!去!去!”手舞足蹈乱做一团,周围的客人见此情景也纷纷过来帮忙,登时一片混乱。
他趁着乱钻了进去,摸到桌边,眼明手快的抓住烤鸡,转身就走。
但是,从未失手过的他也失手了,他感觉衣领一紧,脚下腾空,竟被人抓了个正着,被人提了起来。
“好一个狡猾的小鬼!居然懂得声东击西之计!”文雅的男声笑道。
他抬起头,看到那个抓住他的人的长相。
他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剑眉星目,风神清秀,俊雅翩翩,像是个不懂武艺、斯文的贵公子。
他年纪虽轻,浑身却自有一股雍容庄重的气派,举止优雅,却带着超乎年龄的沉稳,身上的淡紫色衣着看来朴素无华,却是上等的质料,要是很细心的人还会发现袖口绣了一圈龙型的银纹。
他儒雅的笑意,使得风雪烟雨楼的所有女客无不投以爱慕的眼光,但是野性的知觉却让他毫无遗漏的捕捉到他犀利的眼神。
眼前的人让他觉得他好象隐藏在美丽柔软的绸缎下的小刀。
就是他的眼睛,犀利的、可以动透一切事物的眼眸,将原本看起来好脾气的美男子变得深不可测,他猜不透这个深沉男人的心事。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一看就知道有不错的武功的黑脸大汉,另一个则是白面书生,一身白衣,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一双眼正上下打量着他。
“王八蛋!快把老子放下来!”他生平的第一次失手让他慌乱的在那个男人的手里死命挣扎,小脚在空中乱踢。
“大胆刁民!竟敢如此放肆!”那黑脸大汉怒斥着,铁山一样的婶身子便要上前。
“铁卫!退下!”那儒雅的紫衣男子一挥手,优雅中透出威严,黑脸大汉立即恭敬的退下。
紫衣男子抓住他胡乱挣扎的身子,一双眼含笑看着他,问:“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知道你是王八蛋,而且是大王花椰菜加王八蛋!“他不甘心的咕哝道。
大王花椰菜在青龙国是一种稀有的蔬菜,种植起来很不容易,所以价格昂贵,通常只有巨富或者王公贵族才吃得起。他见这紫衣男子气宇非凡,觉得他非富既贵。
紫衣男子听了哈哈大笑,道:“好机灵的小鬼!就是爱骂人!”说着,将他放下来,“去吧!以后别在偷鸡摸狗了!”边说边拍了他的屁股一下。
重获自由的他扮了个鬼脸,正要跑开,却听见一直一言不发,一直目不转睛看着他的白衣男子说:“爷!这娃儿的面相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破军星啊!”
他当然不会知道“破军星”就是辅佐帝王、冲锋陷阵的将星,只是正暗自庆幸手中摸来的那只蜜汁烤鸡还在,得赶快回去大吃特吃。
紫衣男子一听此话甚感意外,紫色一翻!
正要离开的他只觉得一阵疾风从背后扑来,竟把他硬生生的卷了回去,重新回到紫衣男子面前。
这次他没有挣扎,只是瞪圆了眼,惊讶的叫道:“你会使用法术!”
紫衣男子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用衣袖抹去他脸上的煤灰,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目,沉吟道:“面相之学我不懂,但是看他眼大有神,手脚敏捷,纵使不是‘破军星’也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
“你叫什么?”
“老子我叫安七炫!我爹是玉皇大帝!我娘是王母娘娘!”他倨傲的说。
“我怎么不知道玉皇大帝姓安!”接着转过头对那白衣男子说:“在元!听这小子满口胡说,我看他不是将星而是胡吹星!”
那名叫在元的儒生走近安七炫,用折扇在他脸前比画着,说道:“爷!您在仔细瞧瞧,他浓眉大眼,性格刚毅,必是我青龙国前所未有的将才!”
与此同时,那个被癞皮狗扑到身上的中年男人终于摆脱了混乱,一眼就看见了安七炫手里紧紧抓着的烤鸡,大声嚷嚷道:“好哇!你这个臭小子!竟敢偷大爷的烤鸡!看大爷饶得了你的!”
紫衣男子对中年男人的嚷嚷视若无睹,对安七炫说“小子!咱们打个商量!我帮你摆平这个人,你要跟我回府!可好?”
他朝他龇牙咧嘴的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说:“谁要跟你这个大王花椰菜回去!”
脑子又没有坏掉,跟他回去?这男子一看就是非富既贵,想骗他回去做仆人!门都没有!
他虽然无家可归,住在破庙里,有一顿没一顿的,但是却自由自在无人约束,谁都管不了他,唯一的朋友是自己,唯一的敌人也是自己——经常饿得呱呱叫的肚皮。
“赔我的烤鸡!”不甘冷落的中年人气冲冲的说。
“小子!你不再考虑考虑了吗?”紫衣男子也就不再催促,斯文的喝了口茶,向那中男人说道:“听说这里的人抓到小偷偷东西二话不说就先把手剁掉……”
“你少唬人了!老子才不上当呢!”安七炫嘴里说的挺硬,可是眼见那肥胖庞大的身躯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心里就开始害怕。
紫衣男子悠闲的继续说:“然后把那个小偷扔到冰水里冻个三天三夜……”
“你……骗老子!老子才……不怕呢!”他仍然逞强的说,却开始结结巴巴了!
他接着说道:“冻完以后的小偷要被再放到罐子里用盐腌起来……”
“老子跟你回去了!”安七炫一把搂住紫衣男子的脖子,连忙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让这大王花椰菜帮自己挡上一下再说。
紫衣男子闻言一笑,掏出一个荷包朝桌子上一丢,说:“这小孩的帐,我付了!“
“想走就走,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那中年人嚷嚷着,他被癞皮狗折腾得一身脏,正要找人出气!
“恩?“紫衣男子看了他一眼,眉宇间的威严油然而生。
“这……这位爷,您、您慢走。“不知道怎么的,那中年人一见了紫衣男子的神色,不仅胆怯起来,连忙赔笑。
紫衣男子一笑,牵了安七炫的手,转身出了风雪烟雨楼,另外两个文人武士也恭敬的跟在他身后。
那肥胖的中年男人心中虽然有些不爽,却也无可奈何,看那丢在桌上的荷包,金丝银线绣得十分华丽精美,一眼就可看出绝非俗物,但他惊奇的却是那荷包所用的布料。
“这……这是天纱紫绸啊!如此名贵的布料只有皇宫才有,这人难不成是……宫里的人吗?
风,呼呼的自耳边刮过,两旁的景物不住的向后倒退。
安七炫抓着马鞍,小脸蛋迎着风,感受着风的气息,心中的兴奋表露无疑。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骑马,一路上不安分的来回扭动,贪恋的感受着在马上奔驰的快乐,他喜欢上这种速度!
他座下的这匹马通体雪白,甚是俊美,忽然想起街口说书的曾经提过世上有一种龙马,只要拉拉他的鬃毛,就会口吐黑气,他年纪小玩心也重,小手便往那坐骑领毛一扯。
之间跨下的骏马两眼一竖,昂首大吼一声——
没有吐出什么黑气,倒是险些将他丢了下去。
幸好坐在他后头的男子骑术精悍,及时抱住他瘦小的身子,单手一拉缰绳,立即将马稳住,否则摔下去,安七炫的小骨头不散架才怪。
“爷!这小子让我来带吧!”黑脸大汉见此情景拉拢马头靠了过来,伸手要将安七炫从紫衣男子怀中抱过去。
“不碍事!”紫衣男子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揽着他小小的身子,跨下的骏马还在不安的乱踩,鼻孔喷着气!“紫风是沙场名驹,这等小事一会儿就没事了!”
紫衣男子显然懂得马的脾气,果然没有多久,紫风就平静下来了,它四足一奔,继续飞驰,另外两人一左一右的跟着。
“你要永远记得要善待自己的坐骑。”迎面的风吹来,他想回头看看紫衣男子,却让狂舞的风给遮住了视线,看不到紫衣男子的脸。
“在沙场上坐骑就有如你的手足一般。”紫衣男子的话有从后面传来。
“老子我才不相信你这个大王花椰菜上过战场。”安七炫不服的哼了一声,但是他感觉到紫衣男子的话沉淀着常年的累积让人信服。
紫衣男子对他无礼的话轻笑一声,不在说话。
几个人奔驰了一个多时辰,风景早就看腻了,安七炫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身子向后一靠,躺在紫衣男子怀里睡着了。
“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紫衣男子唤醒他。
安七炫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看见一座很大很大的宅院——有朱红色的大门、盘踞着龙的牌楼、长廊飞檐,气派非凡,简直就像一个皇宫。
他从没有见过皇宫,只知道这世界上最华丽的房子叫做皇宫;他当然也看不出这座府邸不仅仅华丽,而且他的格局与青龙国皇宫十分相似,只少了象征九五至尊的蟠龙壁。
紫衣男子翻身下马,长臂一伸将他抱下马来。
安七炫被抱下马还在东张西望,好奇极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一脸迷惘的跟着紫衣男子往前走,在白石龙纹的地板上留下两行小小的乌黑脚印。
到了大门前,他仰头看着梁上悬的牌匾,蓝底金字,弯弯曲曲的字他一个也看不懂,自然也就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
“小心门槛!”白衣男子好心的提醒他,安七炫踉跄了一下,有惊无险的跨过这几乎是他一半高度的门槛。
“这是什么庙?老子从没有见过这么高的门槛。”他心里抱怨着。
入了大门,里面的景象更使他目瞪口呆——
雕梁画栋,触目尽是金碧辉煌的水阁长榭,都是那么雍容华贵。
他不禁张大了嘴巴,喃喃的说道:“老子真的到了皇宫了吗?”
紫衣男子背负着双手走在最前面,紫色衣衫飘扬,脚步间自有一股闲雅的高贵,文人武士则将他夹在中间。
就这样,三个大人一个小男孩,在曲折的长廊上行进,每到一个拐角处就有人立在那儿鞠躬,令他十分不自在。
在数不清的鞠躬后,他被带到一个叫做“紫轩阁”的地方。
“先把他身上的泥洗干净吧!”紫衣男子一声令下,几名女婢立刻上前。
“你们想……干吗?别碰我!放——放开我!”安七炫挣扎着,紫衣男子在一旁带笑的看着这场混乱。
女婢们七手八脚的把他拖到澡堂,二话不说的扒了他的衣服。
在女婢们口中“好脏!好脏!”的念叨声中,将他全身洗干净,给他套上紫色的长衫,用象牙的梳子把他的发梳好,用紫玉钗固定。
“啧啧!”那白衣男子见他梳洗干净,忍不住赞叹:“爷!果然人要衣装!您瞧瞧!他的美不比女子逊色!”
紫衣男子闻言走近他身前,修长的手指探向他的下颚,俊雅的脸庞凑近他,呼吸的气都好象吐到了他的脸上。
他跳开一步,墨玉色的眼亮晶晶的澄着他,一脸警戒,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还不习惯和别人如此亲近。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紫衣男子转身入座,高雅的喝了口茶水,说道:“我是大王花椰菜。”
被他这软钉子一挡,他嘟囔着:“大王花椰菜也分是谁种的呢!”
紫衣男子微微一笑,说到:“我姓张。”
“姓张怎么了?姓张很了不起啊?”
“以后你就住在这儿吧!”
“你管老子住哪儿?”说真的他还真舍不得离开这华丽温暖的大宅子。
“还是你想继续流落街头,天天饿着肚子?一入隆冬,街上死尸遍地,个个冻得青紫,你这么瘦小,说不定明年就有份了……”
“……”他的话让安七炫想起去年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小脸不禁惨白。
“也许到不了明年,今年冬天你就一命呜呼了!!”紫衣男子摇头叹息,仿佛已经看到他凄惨的死状。“唉!可惜啊可惜!挺聪明机灵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我……”安七炫欲言又止。
“你还是不很留下来啊!唉!看不出你年纪虽小,骨头却这么硬……”紫衣男子自顾自的继续说。
“我想……”安七炫困窘的搓着衣服的下摆,多漂亮、多暖和的衣服啊!他这辈子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这淡紫色真是好看!
“你这一死就成了孤魂野鬼,咱们也算有缘,初一、十五,我会吩咐人准备香烛好好祭拜你的。”
“我……我要留下来!”安七炫终于忍不住大吼,小脸通红通红的。
“当真?”紫衣男子剑眉一挑,表示不信,而唇角却悄悄上扬。
“恩!”他艰难的点头。
“不后悔?”他故意又问。
“老子从不做后悔的事!”他以壮士断腕的悲壮回答。
“不是老子!你有名字!”他盯着他,以长者的姿态纠正他。
“哼!”他不理会他,他知道自己有名字,可是用“老子”多气派。
“我是这儿的主人,你既然要留下来就要乖乖听话,知道了吗?七炫!”他温柔的叫着他的名字,但是温柔中却有抹怕人的威严。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终于不情愿的点头,说:“知道了!”承认他有权管束他。
“聪明的乖孩子!”他笑了,和蔼的拍拍他的头。
七炫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紫衣男子——
他温柔和蔼、玉树临风,俨然是贵公子的模样,但是言语举止间又有令人害怕的锐利。他到底是温文的凤凰还是凶猛的豹子?
安七炫他虽然聪明,可毕竟还不是深思的年龄,当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摆在桌子上的时候,他除了吃什么也来不及想了。
于是老子……恩,更正安七炫就在这里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