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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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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17日,乔穆第一次见到曲一。他在贵宾候机室大落地窗的椅子上边,看着外面的机场员工正给飞机装卸机上用品。他低头看了看手机,还有一个半小时。今天的伦敦阴沉的可怕,无常的又飘起了绵绵的雨,阴冷的空气也在颤抖着。他更加焦躁不安起来。
隔壁有个女人一直在打电话,语速飞快的说着西班牙语。她的卷舌音发的好像特别夸张的样子,让乔穆更加坐立难安了起来。他最不喜欢的语言就是西班牙语,卷舌的调子总让他想起青蛙在春天的池塘里弹出舌头捕捉昆虫。他侧过头去看向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黑发,头发带卷,亚裔,坐在他左侧三格外的椅子上。她把左腿搁在右腿上,没有举着手机的右手按着自己的左手臂上肢,像是在按摩的的样子。“傲慢。”乔穆心想。女人的一身打扮是国内的潮流杂烩一样,身上的驼色风衣被她路上能撞一百次的包压着边角,脚上带着铆钉的高跟鞋在光线的反射下闪闪发光。她画着红唇,像是夸张的血盆大口,但乔穆看不到她的脸,因为在室内的她带着一副夸张几何轮廓的墨镜,墨镜和它的阴影遮住了大半个脸。“莫名其妙。”乔穆轻轻在心里说。
这个女人终于结束了她的电话,用乔穆听得懂得几句西语做了结尾。“是。谢谢您。再见。”她放下了手机,摘下了墨镜。奇妙,她的整张脸似乎没有化任何妆的样子,她用手重重的摸了整张脸,揉了眼睛。她似乎感受到了乔穆的目光,扭头看向了乔穆,眼睛直直的对着他。她清爽的脸配着艳红的夸张嘴唇,却莫名其妙的和谐。她直截了当的对乔穆翻了个白眼,带回了墨镜。乔穆僵了僵嘴角,尴尬的又看了眼手机屏幕。
乔穆深呼吸着,让自己的焦虑稍微的平静下来。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趟旅程。他爱的女人,将在葡萄牙的这个小城镇进行她的婚礼。谁都知道他有多爱她,因为这个女人,他鼓起了勇气,逃离父母的枷锁。
十八岁的乔穆,第一次遇到了苏恬,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善良甜美的女孩子。他被他的父母赶出家门,因为他拒绝上商科学校,他拒绝接手家里的生意,他拒绝一辈子困在因为钱产生的算计和勾心斗角中。他遇到了苏恬,美的像是天使,抱着他的头告诉他,追寻你喜欢的东西呀,为什么要和那些固执的人一起古板无聊下去呢?“我喜欢你的自由和任性。”苏恬这么说,她的微笑像是天堂里的圣光,温暖的让他自信起来。十八岁的乔穆,开始瞒着自己的父母,开始了准备起了他想学习的建筑。他去了美国,读着最好的商科学校,第二年突然又迅猛的转学建筑学院。他的父母发疯着要打断他的腿,他却冷漠的不理会,直到他的父母这对他的决定完全心灰意冷为止。
乔穆低头看了看手机,还有四十五分钟,他就离婚礼前的苏恬更近了一点。屏保上的苏恬一直是十八岁,他带着她在费城的剧院听着歌剧,拿出手机偷偷拍下她的侧脸的时候,苏恬突然回过头来,对他一笑。他的心脏突然狂跳不止,“中枪了。”他想。
看着苏恬的笑容,乔穆温暖平静了起来。他看了看窗外的天,雨却越发的大了,他又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手机上的天气,下午六时的落雨图标变成了带闪电的灰云。“叮咚”的一声,广播里好听的女声用阴郁的英腔念道,他的晚上六点飞往里斯本机场的飞机被推后,起飞时间不确定。
乔穆心里的焦躁又燃了起来,他拿出来他包里的一本牛皮记事本,用手指摩挲着每一张纸,有些用力的似乎是想用肌肤记忆。回忆,思念,爱意,嫉妒,紧张,混合在他的身体里,迫使他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隔壁的那个夸张女人站起了身,推着她的行李箱到了他斜对角的角落的沙发上。她脱掉了她全是铆钉的狂野的高跟鞋,揉了揉脚,整个人缩在了沙发里。她拿起手机,又开始打起了电话,说的语言是中文。“宝宝,我的飞机延误了,不能准时到了…嗯,还在机场…不用担心我,伦敦就是这样…是…不,不用来接我了,我到了会自己来的…你要好好休息,不要操心我了…好,love u babe.”她挂了电话,放下手机,一动也不动的缩在沙发里,像是立马睡着了的样子。
乔穆觉得有点搞笑,她说中文的样子和西语完全不一样。可能是西语的调调过于凌冽,对比着她说中文的语气显得有点温柔的过头。“可能是她雷厉风行的过了头,疲倦到透支了吧。”乔穆心想。今晚伦敦突然的暴风雨让多数飞机直接取消,这次的延误恐怕没有了尽头。他想着,有点紧张地难过了起来,“不想错过啊…”他闭上眼,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苏恬的名字,每个字眼温柔的渗透他的心脏。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服务人员正在一个个的向客人道歉。“乔先生,真的抱歉,今晚的航班取消了。明天您前往里斯本的飞机将在上午八点出发。今晚只能安排您在机场酒店过一夜了。”乔穆想着不出所料,看了一眼手机,十一点。他点了点头,跟着离开了候机厅。
机场酒店的大堂里,乔穆排着队领取自己的房卡。前面一个女声说着英腔的英文带着命令的语气对着服务人员说,我必须要大床。奈何那位先生强调了三次没有大床的房间了,她才愤恨的住了嘴。乔穆觉得有趣的看了看前面,看到是那个女人,背挺得笔直,一只手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柜台的桌子上不耐烦的敲打着。乔穆觉得有点奇妙,一天能听到同一个人说三种语言,每一种语言说话的语气像是变了一个人。他轻轻的扑哧溢出了一点笑声。那个女人立马回过头,精准的在一个人身后看到了他,她没有带墨镜,一双有点疲倦的大眼睛盯着他,毫无表情的无神却让乔穆有点毛骨悚然。柜台的先生说:“曲小姐,你的房卡,我们深感抱歉。”这位曲小姐冷漠的拿走了她的房卡,更加算是冷酷的说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谢谢,向着电梯走去。乔穆从没有这么被女人看过,像他是一个混蛋一样被恶狠狠的从上到脚的打量。“果然是傲慢…”乔穆心想,“怎么会有这种女人。”他发毛的有些厌恶起来。
早上乔穆醒的很早,比宾馆五点的电话铃声还要早。他在铃声响起后的一分钟,拖着他的箱子打开了房间门。对面房间的门也咔嚓的开了,他抬头,又是那位曲小姐。曲小姐把她的长发扎的很高,依然是没有化任何妆的脸上涂着鲜艳的红唇,今天没有带墨镜的她让乔穆清楚地看到了她的五官。带着偏见的乔穆冷淡的在心里评价:“不丑,一般。”她也看着乔穆,和他有些尴尬的对视。似乎是想缓解尴尬的样子,曲小姐把她的嘴角稍稍的上挑了一下,像是想要微笑。乔穆却不给面子又面无表情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他直接拖着箱子往外走,没想到曲小姐踩着高根鞋的脚也迈前走了几步。乔穆停了下来,只有尴尬的看了一眼曲小姐。曲小姐却冷漠的不行,不再看向乔穆,径直拖着行李箱像电梯走去。“咔嚓”的还像是无意的轧过乔穆的脚,却不留一句抱歉。
乔穆的脚背有点疼,像是曲小姐的拉力无限大,带着强大的动能,狠狠的扩大了行李箱的重力。乔穆看着曲小姐的背影,轻声骂道:“What the fu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