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味奶糖》卿白衣

5、陪读

　　Chapter.5不遣微云点缀

　　“你走那么快干嘛？”许笙笙快步跟上林思晗。

　　“下课了啊，不走你留下来等着F2请你吃晚饭吗？”

　　“那倒也不不必。”

　　等林思晗和许笙笙拐出教室门，周然脚抵着地面瓷砖从第二排第一个座位滑到第三个座位，一只手搭上沈亦白脖颈，另一只手翻开林思晗留下的讲义，啧啧两声，“我们小白骚起来了？”

　　“我们理一的神，就是不一样哈。”

　　“而且，你竟然没拒绝！”

　　沈亦白没说话，反手摁住周然搭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脚下用力，毫不犹豫地对着周然小腿肚子踹了下去。

　　“嗷——”

　　“疼！”周然躬身，揉着被沈亦白踹疼的小腿肚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干嘛呢？”

　　“还你。”

　　“你跟我还这么客气？”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懂不懂？”张帆走到前面，抬手给周然后脑勺来了一下，“走吧然哥，早点查完早点回去。”

　　“笔记。”傅封查到第三组，第一个翻的就是周然的讲义，“上课认真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一块儿刚上课时就没带脑子，各做各做的事。你说说你，平时多花点功夫看看阅读，也不至于把渴望收复失地的边塞诗给我整成批判朝堂制度的叙事诗，你还怀才不遇上了？”

　　周然：“……”

　　放下周然讲义，傅封顺手拿起沈亦白边上的讲义，他抖开讲义，瞅一眼，顿住了。

　　不是沈亦白凌厉的字迹。
　　讲义上，字迹清秀工笔，该标的重点一个不少，甚至还有课外拓展，连细枝末节的小点都分列在讲义空白处。

　　傅封瞅了又瞅，再三确认过整个年级组不管是文一还是理一，都没这号神人。

　　傅封摩挲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一脸事不关已的沈亦白，最终：“咳咳——”

　　两声咳嗽意味不明。

　　合上讲义，傅封还回去，轻叩下沈亦白桌面，好悬把要到嘴的那句“你从哪骗的小姑娘给你记得笔记”和“女朋友啊”给憋了回去。

　　他说：“也行吧，有总比没有好。虽然你文科也不差，但该听的课还是要听一听，无聊也好，你就当陪读那谁了哈，好好学别辜负。”

　　“……？”周然没听明白，“陪读？陪我读吗？我配吗？”

　　傅封没搭理他，又问：“我这要求不高吧？”

　　“不高。”沈亦白折上讲义，放进了化学竞赛的试题册中。

　　一行人出了教室，沈亦白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下楼梯时，周然还在耿耿于怀：“我已经不是傅封的重点关照对象了，他刚刚还对我爱答不理的？”

　　张帆听完翻了个白眼：“就然哥你写在试卷上那破几把答案，傅封没给你俩逼兜都是爱你的。”

　　“说什么呢？就两汉那察举制，我说他怀才不遇壮志难酬有问题吗？”周然又说，“还有，F2还搞差别对待！”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有完没完。考王毕竟是考王，你呢？”

　　“我？小白一拖四，我一拖三，有问题？”

　　“……你是真没个逼数。”

　　——

　　晚餐时间。

　　许笙笙给林思晗拿了瓶温热的椰奶：“喏，给。话说，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作为从小和林思晗玩到大的小伙伴，许笙笙自认还是比较了解林思晗的，林思晗也就看起来轻轻浅浅长了副纯良无公害的好看脸，但其实没那么好相处。

　　林思晗撕开塑料吸管外面的透明塑料纸，插上吸管，慢吞吞吮一小口，说：“校纪第26条，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

　　许笙笙：“……”

　　不给许笙笙发难的机会，林思晗又说：“换周然坐我旁边，我也会把笔记给他的。”

　　“那周然可真太谢谢你了。”许笙笙轻咽，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

　　“幼稚鬼！”周然端着餐盘，在许笙笙身旁坐下，“你们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我名字了。”

　　许笙笙艰难转头：“不，你听错了。”

　　“我没耳聋，你说要谢谢我！”

　　“你是曹操吗？刚提你名字就冒出来了？”许笙笙先发制人，噼里啪啦就是一通，“食堂那么大，没别的位置给你坐了吗？”

　　周然反唇相讥：“你也知道食堂那么啊，这位置刻你名了吗？许小霸王！”

　　许笙笙开始胡搅蛮缠：“刻我名了，刚刻的，怎样？和你很熟吗，你坐我旁边？”

　　“行了啊，好歹是共患难过的。”周然没和许笙笙计较，反而问，“你们刚提我名干什么？”

　　“我们在说如果换你不记笔记，我也会把讲义给你的。”林思晗怕许笙笙再和周然吵下去，岔开话题，“你一个人？”

　　“嗯，小白在睡觉，张帆和路远航去西区吃拉面去了。”

　　“哦。”

　　“等等，你刚才说如果我没记笔记，你也会把笔记给我，是真的吗？”周然仿佛找到了救赎，抬头看人时表情都是亮的。

　　林思晗愣下，点头：“原则上，是这样没错。”

　　“谢谢！感恩！下次笔记靠你了！”周然戳破流心蛋，“你给小白是浪费，给我就不一样了！”

　　许笙笙：“你想的美，给你你哪不一样？”

　　“反应不一样啊。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我能提供满满的情绪价值，而小白只有一张冷脸。”周然再次肯定道，“我能提供的情绪价值，理论上是和单调递增函数一样的。”

　　“你不如直接做梦来得快。”

　　——

　　S中理一竞赛生不强制晚修，给足了自学时间。

　　沈亦白补了会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寝室里没开灯，只有书桌上还在工作的笔记本屏幕亮着光，阳台门没关，半拉开的深蓝窗帘被夜风吹鼓起。

　　周然推门进来，借着手机灯光，看到侧身躺在床上手背搭在额头上的沈亦白，问：“不吃饭？”

　　“没胃口。”

　　没睡醒的沈亦白，声音沙哑。

　　“没事吧，要我帮忙吗？”

　　“忙完了。”

　　“OK。”周然打开灯，刺目的白炽灯光盈满寝室。

　　沈亦白懒懒起身，一脸疲惫，带着点厌世，冷厌厌的。

　　周然不放心，又问：“你和你爷爷没事吧？”

　　沈亦白无所谓道：“能怎样。”

　　从小到大，一直那样，服从与反抗。

　　周然明智的不再细问，他食指和中指夹着饭卡，手腕有力一甩，饭卡飞出去，落到堆着试题册的书桌上。只手撑着书桌，周然翻坐到桌上：“通宵？”

　　沈亦白合上电脑，直言：“不打。”

　　“明天周末啊，来嘛小白！”周然不死心，“我给你打辅助。”

　　“门在那边。”沈亦白拉开寝室门，脚尖抵着门，斜靠在门边。

　　“嗯？”

　　“隔壁，双排。”

　　隔壁是路远航和张帆。

　　路智障，一个只会抢AD人头偷AAD兵、在AD跑路时挡AD路的辅助心上单命的智障。
　　张帆，辣眼睛的打野，国足盲僧真瞎子。

　　“你认真的？”

　　“路智障除了上单全是畜生，他AD真不是人，辅助我就不想说了，他辅助可能是搞笑的。还有张帆的盲僧，坑遍峡谷无敌手。”

　　沈亦白关上门，顺手关了灯。

　　寝室再次暗下。
　　黑暗中，风声渐晰。

　　“你干嘛？”

　　“睡觉。”

　　“……真不打？”

　　“别吵我。”沈亦白懒声，“门在那边，出门左拐，隔壁双排。”

　　“算了。”周然跳下书桌，从桌上抽过本试题册，又从笔筒里拣了支自动铅笔，叨叨着，“不打了不打了，要我和路远航双排我宁愿去死。”

　　“我愿意在题海里畅游，你睡吧，我去自习室刷题。”

　　寝室门被打开又被轻合上，周然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沈亦白拧着发疼的眉心，摁亮手机屏幕，打开文件夹，指尖滑下文档下去大半，黑色楷体字一行接一行。

　　闭了闭眼，厌烦的情绪挥之不去。

　　手背搭在发热的额头上，沈亦白反扣下手机，竭力想睡去。

　　蓦的，手机响起。

　　沈亦白压着火，再次滑开手机锁屏。

　　语音消息跳进来。
　　周然的。

　　点开。

　　周然：【小白，我知道你没睡。】

　　沈亦白打字。

　　-然后？

　　又跳进条语音消息。

　　周然：【读书使人明智，实在不行刷本试题册。沈爷爷的事，现在你也无能为力，别多想。】

　　沈亦白没回。

　　周然再接再厉。

　　周然：【游戏不想打，觉也睡不着，化学试题册你又刷完了，那就读点书吧。】
　　周然：【杨绛先生有这么一句话，她说，人的烦恼过多，是因为书读的太少而想的太多。】

　　当然，杨绛的话是刚刚周然绞尽脑汁百度到的。

　　沈亦白：【没书。】
　　沈亦白：【只有教科书，数学必修1-3。】
　　周然：【……】

　　沈亦白坐起身，打开已经刷完的化学试题册，一张薄薄的纸片掉到了腿上。

　　不是草稿纸。

　　沈亦白想起来，是下午那个女生塞过来的讲义。

　　薄薄一张讲义，写满了笔记。

　　第一页，傅封固定打上去留给他们欣赏拓展的诗词下某句被轻轻画了道横线。

　　付与孤光千里，不遣微云点缀。

　　他记得F2当时是这么说的，或许你们现在都还不懂，但没关系，一首诗词那么长，有两三句你觉得美就很好了。经年累月再回首，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沈亦白独自坐在黑夜中，将那句词读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