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17 住院 ...
-
等淼淼再次转醒,是因为感到有人在轻柔抚摸他额上的发。
他下意识以为那只温热的手来自一直悉心照顾着自己的陶然,于是他并未想太多,眼睛都来不及睁开,只轻声嘟囔了句:“陶小姐,水。”
刚刚输了液,药劲不小,淼淼只觉得头晕脑胀,昏昏沉沉。
片刻之后,淼淼感到自己被人从身后托起,上身半倾着斜倚在某人的肩膀之上,这让他觉得很舒服。于是,他顺从地再往前贴近了一些,轻轻张了张口,下意识含住送到嘴边的杯壁,轻轻啜饮起来。
温热的水汩汩地流进肚子,淼淼终于感到舒服了一些。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回味,就听耳畔温热的男声忽然响起:“慢些,别噎着了。”语气甚是自然亲密。
淼淼被这声音陡然吓了一跳,这才猛地睁开眼睛,仰头去看近在咫尺的那人的脸。
直至看清,淼淼才忽然感觉心悸,望着面前人的眼睛,呆呆愣愣地,也不敢挪开:“你…你怎么…”
谢冲的神色很是平静,像是为防止怀中小小的人儿瞎晃乱动,还抽出手,把震惊之余的淼淼再度揽入怀中。接着,他贴近淼淼的耳边轻声道:“伤口…还疼么?”
医院的经历并不让人好过,可淼淼却始终不怎么记得。
他至多只迷迷糊糊想起那天晚上卧室中的惨烈,还有谢冲含含混混说的一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疯话。
淼淼不知道那时的谢冲究竟怎么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问询,只觉得现在腰部以下像是被灌了铅,拖拖拽拽,沉得难受。
而谢冲,从眼睁睁看着淼淼被推进手术室的的那一刻起他便后悔了。
这么多天来,他辗转反侧,甚至连上班开会的中途都会冷不防浮现出淼淼对他微笑的样子。
可他却始终想不通,自己心里这种深切的愧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明明铁石心肠,明明不在乎任何东西,更合论这个眼前这个本该不值一提的小男孩。
谢冲那天在手术室外愣愣站着一直到手术结束都没有离开。
伤口缝合算不得什么大手术,可难点在于,淼淼是昏迷着被医生推进手术室里去的。
谢冲甚至直到此刻,方能清晰想起,淼淼那时身体散发出来的令人可怖的高温,像一块还未熄尽的炭火,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否会因此蒸发殆尽。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时,对谢冲的叮嘱更是克止不住地让他觉得悔不当初。医生那时温和地拍过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关怀备至的无可奈何。
谢冲清楚地记得,医生循循善诱地说道:“患者初尝人事,以后还是多做些准备,再不要这么激烈才是...”
……
等到淼淼正式康复出院,季节也已接近初秋了。
谢冲当天刚好有事无法出面,只派了陶然来帮着办理一揽子出院事宜。两人出了大门,陶然往下又走了一层,说是去停车场取车,让淼淼在大门口等她一会儿。
经过这么多天以来的相处,淼淼跟陶然之间的关系很是自然了不少,至少两人很少再有“您”来“您”去的尊称,谈论事情时也显得亲密了不少。
于是,淼淼顺着陶然的意思,自己拎着大包小包,站在了医院住院大楼的大门口。他轻轻曲了曲膝,把手中的东西大半搁在地上,只单拎着一个小小的帆布口袋。
秋天的风刮得并不泠冽,甚至显得莫名地柔和自然,像是一个温和的美人,在轻抚爱人的脸庞。
淼淼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顿觉神清气爽。
这段时间以来,陶然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当然,以淼淼自己的个性,当然也不会厚着脸皮去向陶然要些什么。就连住院时胃口不佳,他都不曾开口要求过有别于其他病人的待遇。
只不过有的时候只是随口提过一句,他便能立刻感受到特权阶级下的“关怀备至”。例如看电视的时候,好奇问了一句北京烤鸭到底是脆皮的还是有嚼劲的之类的问题,没等第二天,“大鸭梨”的片鸭师傅就能连人带鸭一同出现在了淼淼的豪华单人病房里...
淼淼当然不会天真到觉得这些都是陶然自己的意思。只不过事关谢冲,他却一次都没能当面问出口。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谢冲也会时不时带些新鲜水果到医院来看看,偶尔还会不厌其烦喂他吃药,或者看着他吃饭,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遇见谢冲之前,淼淼从未想过,世界上有人愿意对另一个人好居然还有这样的方法——予取予求,几乎毫无二话。
淼淼甚至觉得,自己哪怕开口跟他要天上的星星,谢冲都会认真考虑清楚,并在第二天一一奉上。
淼淼突然有些迷茫,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去理解自己和谢冲之间的这一种关系。
因为这样的好,在淼淼看来,更类同于一种疏远之余的“亲密有间”——温柔之外更显疏离,人和人之间总仿佛隔着一层纱...
“淼淼?”
淼淼站在院楼大门的台阶上正想着事情,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于是他回过头,还没等看清是谁,就被一个突如其来怀抱紧紧搂了一把:“嗨,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啊,不是说出国度假去了吗?”
待淼淼抬头看清来着何人,立刻忍不住也回了一个微笑,说:“小飞,好久不见。”
冯小飞那么多天没见淼淼,真的还挺想的,说罢一把帮他把地上的杂物拎起,另一手始终揽着淼淼消瘦的肩膀,半推半倚地说:“诶,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不了,我,有人接我。”淼淼顿了一顿,想着还好谢冲今天没来,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于是主动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说道:“有个姐姐,她去停车场取车了,马上就来。”
“哦。”冯小飞倒不坚持,只又把手上的一堆口袋轻轻放回地上,叉手道:“那行,我陪你一起等吧。”
淼淼于是笑着答应了一声,想了想,侧过脸去跟冯小飞攀谈:“最近同学们都还好吧?老师呢?也还好吧?”
冯小飞毕竟还年轻,也是孩子气性,听他说完,立刻故意斜眼瞪了他一下,赌气似的:“你还好意思问。你不来,我都快无聊死了!”
话匣子一打开,冯小飞就立时有些收不住了,也没等淼淼追问为什么,就又自顾自地吐槽了起来:“还不都是你啊!上次老师带我们去写生,说两人一组的,大家都有伴,就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后来好不容易拉了个公园遛弯的老大爷陪我,可我才勾了个边,人老大爷就不干了,非说要去超市买菜给他孙儿做饭。那我怎么办啊?后来就只能随手涂涂,最后得了个不及格...”
淼淼看着冯小飞眉飞色舞,语气听起来像是抱怨,可脸上的神情却一点不见委屈,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似的,很是开怀。
淼淼立时感到心情大好,就连刚才那一点点小纠结都不翼而飞。
于是装作低眉顺眼,立即摆出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来,点着头说:“都怪我都怪我。”说罢,探出手去,轻轻拉了拉冯小飞的衣袖,故意逗他:“那别生气了好不好?以后每次写生,哥哥都陪着你!”
话音未落,冯小飞就顿觉被淼淼故意摆了一道,立即跳将起来,两手拧住淼淼的两颊,气鼓鼓地故意板起脸来,可没两下就又忍不住破功笑了出来:“嘿小东西,还敢占我便宜了?你自己说,谁是谁哥哥呢?!”
淼淼幸得早做准备,一下就从冯小飞的手中挣扎开来,笑着跳开了去:“当然是我!我本来就比你大!”
冯小飞也不甘示弱,立即追了上来。
两人在医院大门的广场旁打闹,又笑又叫的不成样子。最终淼淼还是招输一着,被人高马大的冯小飞趁机堵在墙角,“嘿嘿”笑着把淼淼圈住...
刚愣神,淼淼没来得及挣扎,就突然听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你们在,干什么?!”
淼淼刚巧被冯小飞堵在墙角,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猛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只觉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推开面前的冯小飞,偏头去看。
刚等他侧了侧身,探出头去,一下就对上了从路边黑轿车窗里射来的谢冲阴鸷的眼神。
淼淼立时骇了一跳,马上从冯小飞的禁锢里挣脱开来,条件反射似地问了一声:“你…你怎么来了?”
谢冲听闻这句,脸上的阴冷更甚。
他面无表情地瞪视了淼淼几秒,又扫了站在旁边的冯小飞一眼,始终一言不发,只冷哼了一声,便降下车窗扬长而去。
淼淼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被谢冲瞪视一着,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大门,更不知道他究竟在气些什么。
冯小飞同样不知所云,讷讷地用手肘戳了淼淼一下,傻乎乎地问道:“诶,这男的谁啊?”
淼淼没有理睬,只皱着眉头望着谢冲离去的方向发呆。
只留下冯小飞在一旁继续嘀嘀咕咕,是谁啊是谁呢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啊…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再度蹦了起来,扯着淼淼的袖子,大声嚷道:“诶等等!我想起他是谁了!他不就是…就是那个!那个你喜欢的…渣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