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阙：三生信》轻心w

7、烛鳞玉牌

　　下山？九重愣了一会，随后红着眼眶，眸中透出了丝丝欣喜，看着离又从身后拿出的一个包袱。
　　他将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件崭新的淡绿色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海水，好看的紧。
　　九重愣愣的看着那衣服，伸出手摸了摸，抬头问道：“这是买给我的吗？”
　　离又点头。
　　她的眼中满满的欣喜似乎要溢出来，将那衣裙捧在手里，她从来都没有穿过这样好看的衣服。
　　这世上不管什么物种，神仙也好人类也好，只要是雌性的，不论年龄多小都会对自己的外表非常在意。
　　“师傅，你不是从不让我下山的吗？”九重的声音忽然响起，让离又微微一愣。
　　“你已经十二岁了，也该下去看了看。”他说。
　　她好一会没有说话。长久的沉默之后，只听她原本还很欣喜的声音变得有些失落道：“师傅，你可千万别扔下我。”
　　他看了她一会，无声的叹了口气，“为师不会扔下你的，快去换衣服吧。”
　　对于离别生死他比谁都要看的开，他在她心中满满灌注的宽容和原谅所筑的城墙，他会让它随着她的成长变得更加牢固，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他能做的是让她悟出大道，他能做的是让她凭借他所给予的而放下一切苦痛……他希望她快乐。
　　“小九不想和师傅下山去玩吗？”他笑着问。
　　九重得到了他的再三肯定，却还是咬着嘴唇吸着鼻子，努力的不掉眼泪，她最爱哭鼻子，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一哭他就会心软，如今许是孩子的天性，她总是觉得他的保证下隐藏了一种危机。
　　她将眼泪憋回去，努力的笑了笑，“好不容易可以下山去玩，我当然想去了，好了好了，师傅你在这等我，我去换上衣服咱们就走。”
　　他点点头。
　　没一会的功夫，她便全部都收拾好了，大约是太着急，头发上的辫子还是歪的，离又无奈的笑了笑，将她拉到身前，将头发重新梳理了一遍。
　　只三下两下，原本的小辫子就被他灵巧的手绾了一个髻，配上她的衣服，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他拉着她的手，出了院子，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连忙跑回了屋子里，弄得离又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以为她又反悔了。
　　他刚想喊她，还没等张开嘴，却见九重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坛酒，香醇的味道随着风飘到了离又的鼻子里。
　　“你拿桃花酿做什么？”他疑惑。
　　只见她嘿嘿一笑，却没回答他，只是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回头对他喊道：“师傅快些走！”
　　直到走到了桃花林，他才知道她拿的那坛酒是做什么的。
　　桃花纷纷而落，他牵着她的手，花瓣落在他们身上，比当年的那场落雪还要好看。
　　只见她蹲下身子将手中的桃花酿放在地上，打开了盖子，酒香随着微风满满的票在桃花林里，没过一会，无数的桃花精灵呼啦啦的全都涌了过来，只有大多数胆子小的还藏在枝丫里偷偷看着。
　　“阿远，小桃，小清，小唯还有大家们，这桃花酿是我上次还有上上次欠你们的，如今我给你们带来了，你们可要保重。”
　　“去哪？”
　　“小重……”
　　“要走吗……”
　　“小离……”
　　“去哪儿？”
　　精灵们听她这样说，纷纷仰起头来弱弱的问，还有一些甚至飞到了她和离又的身上，有的趴在他们身上，有的飞到头上抓住垂下来的几缕头发，有的抱着她的手指乱哭一气。
　　“我不走，就是第一次下山有些激动罢了！”九重见状笑着说。
　　离又一看，连忙将她拉起来。安抚了一会那些精灵们后，拉着她便走了出去。
　　走了一会，她便忽然拉住他不走了，他一回头，只见她看着他委屈的说：“师傅，我还没跟河边的老龟说呢，还有西山的野猪妈妈要生了，门前的小花也忘记浇水了……”
　　于是离又黑线了。
　　他看着她执拗的眼神，眼角抽搐了一会，最终还是败了。
　　他就是想带她去山下玩一圈，至于这么生离死别的么……
　　于是，离又又陪着她去了河边的老龟那里，九重絮絮叨叨的和老龟说了一通，可那老龟还没从冬眠里彻底苏醒，只迷迷糊糊的听她碎碎念了一会后，睡的更死了。
　　他又陪着她去了西山的野猪妈妈那里，还没等她说点什么话，只见那野猪妈妈一看见她就怒气冲冲朝她攻过来，鸡飞狗跳鸡飞蛋打，最后还是离又将她救于猪牙之下。
　　他发誓，如果他知道她以前曾经拿弹弓打过那野猪妈妈的话，他打死也不会带她来的。
　　只有最后的小花在风中安静的摇弋，才让一直满头黑线的他松下口气。
　　她慢吞吞的浇了水，道了别，才磨磨蹭蹭的下了山。
　　下山时已经傍晚了，天上如冰冷和火热组成了最美的晚霞。
　　她成功的拖延了一天的时间，可离又却越发不安了。
　　她在他身边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如今的他怕是已经没有能力再护她周全。
　　天华山离城镇有着几百里地，他带着她御风而行，一路上路过一座座小村庄，家家户户从烟囱里飘出淡淡的烟雾笼罩着村庄，不时会从哪家的屋子里跑出几个孩子，互相追逐嬉戏，纯净的无一丝杂念的笑声回荡着。
　　九重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眼中带着一丝憧憬，一丝悲切，还有一丝不明的祈求，他就那么看着她，看不出喜悲。
　　直到了城外，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他找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落了下来，手中牵着九重，走进了这个有些陌生的城里。
　　繁荣的都城即便是在夜里也并不冷清，一旁的酒楼里传出热闹的声音，一些大大小小的店铺门前挂着灯笼，虽亮不及白昼，却也将一条道路照的亮亮堂堂。
　　不时走过烟花柳巷之地，那站在门前揽客的老鸨看见俊美如神的离又便贴了上来，上赶子的招呼，将一旁的九重忽略了个干净，却都一一被他带着冷意的目光“请”了回去。
　　不一会，她拉了拉他的衣角说：“师傅，我们去里面风流快活去吧。”
　　离又惊的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立马回过头，目中带着怒意说：“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九重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伸手一指那花楼门口站着的一个搔首弄姿的女子道：“她说的，师傅，里面既然风流快活，那我们就去那里玩吧，那姐姐说里面还有很多漂亮姐姐。”
　　他尴尬了，拉着她的手便急忙走开，然后用各种道理给她说了一遍，最后只表达了一句话：那里不是随便去的，更不是女孩子该去的。
　　九重只是嘿嘿一笑，过而忘之。
　　直到离又找到了一家客栈准备住一夜前，九重的手都没有从他的衣角上松开过，她看什么都是好奇的，睁着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灵性，刚开始还有些怯怯的，到了后来，却只剩了欢喜。
　　“要两间上房……”他对店小二说。
　　“要一间！”她打断他的话，离又回头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一脸的祈求，目中带着不安与伤感，定定的望着他道：“师傅，小九怕做噩梦。”
　　他微微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默许，只要了一间房。
　　那店小二愣愣的点着头，一脸惊艳的看着离又的脸，带路时还不时偷偷瞄他，上楼时还看出了神的摔了一跤，惹得九重捂着嘴不禁笑出了声。
　　离又不赞同的看着她，他曾教她取笑别人为耻，她自知道，悻悻的闭上了嘴。
　　离又是不需要睡觉的，他只坐在椅子上闭目调理自己虚弱的身体，只有九重安稳的睡在床上，连睡觉都不松开他的衣角紧紧的抓着，生怕她一松手他就跑了。
　　她睡得很安稳，似乎做着好梦，他坐在她旁边，不时睁开眼看一看她，目光清冷，安静的看不出一丝喜悲。
　　他走到窗边，月光擦过窗际，银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扯出长长的影子，好像四百年前，她从身体中抽离的魂魄般。
　　他负手而立，不经意一瞥，只见她的胸口系着的一根黑色的绳子，上面，还挂着一块漆黑的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