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尾声 ...
-
我从没想过甯晋则会出什么事。甯晋则那么着急娶我,因为我答应了求婚,当晚就已经上网查了N个婚礼方案,他怎么会让自己出什么事呢?
那天出门前,他还好生给我保证着:“放心,没有危险的。”
他从来不骗我。
小王说他们这次跨省协助,原本是预备卧底去抓一帮惯偷。本来计划揪出他们在船上的赃物窝点,没想到那艘私船居然有毒品交易。结果大家仓促地短兵相接,毒贩狗急跳墙就开了枪。小王说,都怪我,甯哥要不是为了帮我踢开一个毒贩的刀,他原本不可能把背后对着那边的枪口。就不会这么掉进江里,现在生死未卜。
我瞬间失语,眼前天旋地转,好像被什么掐住脖子没法呼吸。腿软得站不住,只能蹲下来缓缓蜷起身体,却无法克服疯了一样的恐惧和爬满一身的酥麻的冷战。
中枪,落水,生死未卜?
甯晋则,你不可以这样!
一会儿感觉有一双手环抱住我,小琬细细的呜咽传来:“程橙姐,程橙姐你别这样,甯哥是个大好人,他一定会没事的。”
我咬牙,再咬牙,直到嘴里开始泛滥着血的腥气。靠着小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边说话边止不住地哆嗦,“帮我买机票,小琬。”
“程橙姐……”
“今晚的。不行就明天凌晨的。”
“我陪你一起去。”
一夜未眠,我翻着电话簿,一家一家给G市的公立私立医院打电话。
请问,你们最近有没有收入一个落水的病人,年龄、身材、相貌……
小琬见拦不住我,只好一直和小王联系。可是搜救队那边的信息也很不乐观,至今没有什么踪迹,而且各大医院方面据说也还没有更新入院病人的讯息。
打了一夜电话,到了后来嗓子完全嘶了,说不出话来,只能对着接通的话筒发气声。余姐也来了,强迫我去床上歇一会儿,要不然不许我去赶飞机。我怎么睡得着?只能呆呆地躺在床上。
雨后的月色无限皎洁,无星无云,明亮得没有一丝阴翳;好似这世间泱泱太平,从无离恨。
余姐推门进来看我,伸手使了点劲推我一把,“想哭就哭啊,你这么憋着是想憋出毛病来?”
我也说不出话,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他不会有事的。我不哭。”
下了飞机,我们直奔小王所在的警局。小王也是满眼血丝,看到我愧疚地抬不起头来,“程姐,都是我的错。你打我一顿吧,要是甯哥有个什么,我给他赔命。”
我拉住他捶打自己的手,摇摇头,示意他看我手机打字:“甯晋则不会放弃的,现在还有时间,别急。现在找各大医院都问了么?有什么消息么?”
“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医院报警说有情况。甯哥是昨天晚上落水,到现在也有快20个小时了,这黄金24小时一过,我……”小王说着又要落泪。
我强忍着晕眩欲呕的感觉,只是打字:“会找到的。”
甯晋则,在你还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之前,你不会离开的。你保证过的。
所以,我必须相信你!
浑浑噩噩地坐在所里枯等,眼前一切流马浮云,也不知道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我枯燥地认真地祈祷,不管是上帝佛祖还是安拉,只要神肯把甯晋则好好地还给我,我愿意笃信教义,一生行善,我愿意用我的寿数换他的归来……
直到月上。余姐不由分说要拉我去饭店休息,我犟着还不肯走,突然眼前一阵暗沉,就摇晃着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四周一片宁静的雪白。小琬带着惊喜扑到我身上,“程橙姐,你可醒了。找到了找到了,甯哥没事,他只是腰部被擦伤,掉下水的时候在船沿碰到脑袋,所以昏死过去了。有个渔船把他救了,以为他是附近的渔民,就带他到卫生所去休息。甯哥现在好像也已经醒了,小王去接他,可能正往这边赶呢。”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撑而起,哑着嗓子几乎吼出来,“视频,快点拨给小王,视频。”
“哦哦,等下。”小琬急忙开了手机,滴滴滴的拨了过去,熬人的接线重复着单调的频率,几乎要熬断了我的神经。终于“叮咚”一响,通了。小琬问:“王力,甯哥醒着么?程橙姐要和他说话……”
我饿虎扑食一把抢过电话,透过屏幕只见那边暗沉沉的一片,所以慌张地喊:“甯晋则,你出来!”
手机画面晃了一下,奇迹般出现了那个人稍微昏暗的脸——分明的轮廓,英挺的眉眼——不错。是他。他盯着屏幕很紧张地端详,声音有些虚弱,却满是安抚,“程橙。别怕啊。我没事。小王,这个能不能调亮点,让她们能够看清楚些。”
“甯晋则……”眼底似乎有个热源,爆发一般汩汩往外拼命地流淌。
甯晋则下意识伸手想触碰我,而后只能苦笑安慰:“别哭了啊,乖。我真的没事。再一个多小时,我就能到医院了。你先睡一会儿,等我到了你才能照顾我,是不是?”
“……”
“程橙,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你这个混蛋,我就要哭。”
他好脾气地哄:“好好,我混蛋。等会到了我给你站岗,让你慢慢哭个够,好不好?”
那边不知怎么光亮了些,我见甯晋则头上裹着纱布,满面憔悴还打叠着精神陪我说话,心里刀绞般的疼,推说要休息一会儿,终于把视频挂断了。
一口气终于舒出胸口,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才觉得口干舌燥的全身发虚,小琬已经贴心地把一杯水放到我手边,“喝点水吧。”
我接过水杯一饮而尽,“谢谢你,小琬。余姐呢?”
“余姐知道甯哥没事,被我赶回酒店休息了。”一向灵巧的小琬不知怎么有点迟疑的样子,“那个……程橙姐,有个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嗯?什么事,说吧。”
“这次找到甯哥的,其实是那个华胜的杜岑。”
“杜岑?他怎么会?”我一时脑子有些短路。
“他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消息,好像动用了不少关系不少人,地毯式地把这方圆一百公里的大小医院诊所都翻了一遍。救甯哥的就是个小的社区卫生所,大晚上的医生也没仔细问,以为是渔民村里的人,所以给甯哥输液了就去休息了。后来找到人了,那边又急救了一阵,甯哥才醒了。要不可能还要再等一阵才能有消息呢。”
我沉吟片刻,问:“杜岑人呢?”
“哦,你一进医院他就赶到了。好像跟我们前后脚的飞机,一直在这边忙。本来在你病房外也守了一阵的,后来得到了甯哥准确消息了,他就交代了一声自己走了。他还让我不要告诉你。”
我沉默良久,小琬小心翼翼地看我:“程橙姐,你生气了?我知道他可能不是好东西,不过今天看他见你昏倒后急得不行,折腾了这么久连见你一面都不敢,所以我觉得他也有点……可怜。”
我埋头思索一阵,终于无奈一笑:“所以说,错了就错过了。我不求得他心意,不过从今日起,祝愿他一别两宽,早点放过自己。”
甯晋则能安然回来,我已别无所求。
我和甯晋则一起住院,我康复神速。
甯晋则摔下去的时候果然有点脑震荡,被社区的庸医开始认为只是普通溺水创伤,耽误了点治疗。他不自在的时候,都在我面前尽量掩饰,直到一次他打翻了果盘,几乎把水果刀插到自己腿上,简直惨不忍睹。
我忍无可忍,恶狠狠地逼问:“你是不是不爱我?”
甯晋则气色不好,却跟我强笑:“这是什么问题?我不爱你还能爱谁?”
“是不是从不骗我?”
“当然。”
“好,那我问你……”我扶他靠好,盈盈盘问:“你刚才是不是难受头晕,才打翻了果盘?”
“……”
“你是不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不舒服也净给我装?”
“……”
“你是不是,一早就认识杜岑,认识华胜集团?”
甯晋则神色一紧,想说什么却被我捂住嘴。我坐下来,小心趴在他身上闷声继续,“为了让杜岑放手,你是不是接手了杜涛的股份,然后,全部转让给了杜岑?”
甯晋则明显僵住了,我也揪着他身上的毯子不再开口。半响,甯晋则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发,无奈地笑:“什么都瞒不过你,以后可怎么办?”
“还想瞒着我?”我气咻咻地去点他的胸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哦。”甯晋则答了,顺势使劲就把我拉倒在怀里,喃喃搂着我不松手,“那先让我抱一下。”
我静了静倒笑了:“其实你不想说,也无所谓。不用勉强。”
“不勉强。我不讲,是怕你多心。既然你想知道,我当然不会再瞒你。”甯晋则的气息在我身后微微的暖,开头却有点艰难的样子,“我,我从出生母亲就难产大出血死了。我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杜涛找到我,带我回了他家。他的原配当然不会喜欢我,我在那边大宅子里待了几年,被同父异母的弟弟恶作剧设计了一回。大人以为我偷后母的首饰,就商量着要把我送到国外读书。我那时候小,赌着一口气偏要回孤儿院去,把我送去哪儿我都离家出走。他们实在没辙,只能把我送回了孤儿院。后来的事,你大致都知道了。不过我那个弟弟命不好,在外面喝酒嗑药,前年突然药物中毒死了。杜涛的股份才变得没人继承,最后挑上了我。第一次见你那晚,我赶着去医院,就是见杜涛最后一面。杜岑从那天在你家见过我之后,其实和我有过几次冲突。因为知道你曾经和杜岑……我担心你不想跟杜家有什么纠葛,会回避我,所以我就没有说。”
我心里疼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装做不在意,往他怀里又窝紧了些:“杜岑是杜岑,你是你。难道这种事你能瞒我一辈子?”
“我不是怕你不理我么?”
“你以后要再背着我逞强,我才会不要你!”我吸了口气,回身握着他消瘦的脸颊,难得的认真,“甯晋则,我们既然决定在一起了,就该明明白白的。疼就说疼,累就喊累,该发泄就发泄,该守护也是彼此守护。如果我值得被你照顾到每一根头发丝儿,你就也该被我关心到每一个毛细孔,谁也不能在对方身上少花心思。听懂没有?”
甯晋则满面动容,只是郑重答:“听懂了。”
“这才乖!”我开开心心,顺手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戒指。一个自己堂皇就戴上了,一个塞到他鼻子底下,“赶紧戴!现在你股份也送人了豪门也不要了,以后就只能靠老板娘我开店养你了,小警察同志乖乖地给我回家当上门老公。不许抵抗!”
他眸底的笑意弥漫开来,帅得简直摄魂夺魄,主动伸了手:“我头晕,帮我戴。”
我才给他套呢,被他突如其来覆下的双唇吻得不辩东西,好像要将所有的热爱倾注奉献,缠绵绚烂到无边的尽头……
最后,甯晋则狡猾地覆在我耳边,慢语轻笑:“程橙,关于你的咖啡店啊……好像,似乎……我还是那块地的房东。”
窗外晓色云开,绿水桥平,似有花香轻送。
天气,正好。
花开,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