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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迷惘沉沦 ...

  •   夜色浓稠,山川寂寥,圆月刚刚爬上树梢。

      但是危崖下的深谷一片黑暗,影影栋栋的林间除了一堆篝火燃烧跳跃,再无一丝光亮。

      有虫鸣此起彼伏,将浓墨黑夜衬的更加静谧。

      森森林间,宫主俯身将靠在树干上的少女抱起,他抱着她,坐的离火堆更近。热烈温暖的火光映照下,两人洁白脸上都笼上一层朦胧光晕。

      子夜依然没有醒来,不仅如此,她的脸色还越来越差,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宫主敛眉凝目,神情冷峻的将少女横抱在怀里,少女平日纤长的身形陷在他宽阔怀中,变的有些娇小。他大掌将她湿润长发垂在手臂之外,又用手背探了探她的双颊,他目光扫过她破损脏污的青衣,突然闭眼,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替姑娘换衣换药,姑娘醒来若要责怪,就怪我吧。”

      他怀中的人自然不会应答,对一切都毫无知觉。

      而火堆旁边,几盏绿叶盛水,白石堆药,四周更是垂挂了从马车的残骸中翻出的几件衣物。绿叶盏中水光粼粼,如一朵朵在雨中被摘下的青莲,华衣屏障,则阻隔了一丝一毫的冷风吹拂。

      宫主双眼覆上锦带,遮住了他漆黑瞳眸。修长大掌探到少女腰间,青衣轻轻垂落。

      突然大掌一颤,触到了一段细腻温软。宫主神情毫无波澜,只能从他抿紧的唇线窥出几丝情绪波动。他身后的玄袍上,跳跃火光投下两人依偎的背影。

      火焰摇摇曳曳,树影衣影轻轻乱晃,时间在寂静的夜里慢慢流逝。

      良久之后,火堆旁的清水减少,碾碎的草药消失无踪,悬挂的衣物也少了两件。而宫主怀中,少女已换上一身干净柔软的玄袍,衣袍很大,她似乎整个人都裹在里面。

      宫主摘下眼上锦带,眸光幽暗的凝着怀中少女,噼里火声之中,他暗哑低语:“等你醒后,我去你师门提亲。”

      这句话在黑夜中一轻轻道出,恍如深山之中有什么迅速破土而生,蔓延盘结,坚韧的枝条探向高树上飞过的青鸟。

      宫主垂首,在少女鸦黑的发上落下轻羽一吻。

      他紧紧环着她,让她全然落在自己怀中,他靠在树干之上,也闭眼昏睡过去。

      *

      一夜就这样匆匆而去,淡淡晨曦洒落崖底。

      潺潺水声中,宫主皱眉睁开了狭长凤眸,他先是垂首查看怀中少女,再是大掌探到少女手腕,他在她耳边低声唤道:“子夜…子夜…”

      少女脉搏虚弱却平稳,但她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他的呼唤好似沉入深渊。

      宫主将她拢在怀里,身形僵硬的站起身来。他横抱着她,踏着缕缕朦胧曦光行进林间。

      他拾捡木枝,溪中捕鱼,水边杀鱼,潭中取水。他每到一个地方都将少女放在他视线所及之处,他每动作几下,就望她一眼,眼中的眸光专注幽深。

      等到暖阳大盛时,林间传出清淡的鲜香。火堆上架着一只有些扭曲的银碗,里面混着香草熬着鱼汤。

      火堆之侧,宫主靠树坐着,他手中执着白绢沾水,在少女唇上动作轻柔的压过。银碗中的鱼汤咕嘟咕嘟沸腾时,他从木架上取下。

      待汤变的温热后,他垂首低声道:“子夜,吃东西了。”

      他环着她半坐起身,银碗小心翼翼的凑到她的唇边,但是少女苍白的唇紧紧闭着,对食物的香味恍若未觉。

      宫主沉默的端着银碗,目光暗暗的落在子夜唇上。须臾之后,颀长的身影一动,俯下身去。

      万千清风突然过林,枝叶摇摆着哗然而响,火焰狂舞往一边倾倒。

      飞瀑奔流,寒潭水涌,白蝶停在山花之上。

      是迷惘,是蛊惑,是沉沦。

      *

      日落月升,长夜寒冷,燃烧的火堆似乎从未熄灭。

      火堆之侧是新铺的草榻,干草蓬松,上面铺着锦衣,两道人影相偎睡着,安静宁谧。

      突然,宫主闷哼一声,呼吸紊乱,沉静的睡颜修眉蹙起。他虚弱睁眼,手臂微颤的将少女松开,然后脚步漂浮的行进林间。

      他一手撑在树干之上,一手捂在胸口。

      这次的痛苦似乎来的格外猛烈,他沉重的喘息伴着连声低咳,紧皱的眉宇恍若玉碎。

      他颀长身形渐渐无力,摇摇欲坠,眼中眸光也慢慢涣散。

      他紧咬舌尖,唇边溢出一丝红线,但是还不够,还不够让他保持清醒。他突然从怀中取出匕首,从手臂上一掠而过,裂帛声响,鲜血染红雪袍。

      许久之后,静静燃烧的火焰渐弱,俊逸身形从林间缓缓行出。

      宫主立在林边,额发半湿,凝望着侧靠在树上的少女,他沉默看了片刻,才转身离去,顷刻后也换了一身玄袍回返。

      他将少女重新抱回怀间,他抚了抚少女长发,和她一起在温暖的火光中沉沉睡去。

      昼夜交替,月落日升又复落下,白云从一线蔚蓝的天穹悠悠飘过,薄薄山岚聚了又散,时日就这样在谷底流逝。

      少女脸色不可遏制的颓败,宫主眉宇间染上浓重的隐戾。

      他数次在她耳边低语,但都无法唤醒沉睡的人。

      “子夜…”

      “子夜…”

      少女的名字只被清风带走,被流水带走,被火焰带走,未曾入耳,更未曾入梦。

      昔日恍如身处云端,高山寒雪一般的贵公子,如今囹圄于深谷之中,对着昏迷的人束手无策。

      直到一日,他于溪边择药,他抱着少女坐于清溪之侧,骨节分明的手指摘掉坏叶粗茎,溪水将他抛下的青绿远远冲走,一群玄影从它途径的溪面掠过。

      玄影很快就到了宫主身后,乌云一般跪满溪水两边,为首的两人人自责的恭声道:“宫主!属下来迟!”

      *

      长道蜿蜒,高大的马车在林间若隐若现,数十个目光冷厉的玄衣卫左右护着,宛若铁墙一般。

      马车之内,宫主华服玉冠,已重归清隽高雅,只是他如玉风神好似暗沉了几分,如夜凤眸更加深不见底,恍若天神的俊容因为侧脸的几道伤痕,也莫名平添妖异。

      宫主对面榻上,躺着昏睡沉沉的子夜。已有随行医者为她治伤开药,也有侍女替她打理过了,苍白脸色看起来回缓了一些。

      宫主一瞬不移的凝着子夜,仿佛短短几日,这个少女就已融入他的骨血。

      欢喜在一旁小声道:“…那日子夜姑娘将我救起,云七哥又把我藏起来,说他们若是都不幸,就去风州找罗总管…”

      “…公子落崖后,他们没了顾忌,杀红了眼,只是对方人数太多,虽然让他们死伤惨重,但我们风云二卫的人却一个不存…”

      “…他们剩下的人也都伤的不轻,那个领头的人更是双腿伤重不能行走,我听他们原本打算下崖寻找公子,也就此作罢,最后为了尽可能的赶尽杀绝,推了许多山石落崖…”

      “…我本想去风州直接找裕王爷,但是公子行踪暴露,我心里有些没底,就悄悄去找罗总管,又正好遇到了计总管从淄都赶来…”

      欢喜絮絮叨叨的说完,小心抬首望了一眼自家公子,他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惧怕。

      但公子明明和往常一样啊?

      “你做的很好。”宫主脸覆寒霜,眸中也似积了千年玄冰,他声音冷冽道:“计都。”

      车外立刻有马蹄声靠近,计都的声音恭敬响起:“宫主,属下在。”

      宫主冷声道:“传信淄都,请太子清查吴王暗臣。”

      “是。”

      “传信宴老,淄都诸事移交,即刻前来千机宫。”

      “是。”

      宫主只下了这两道命令,就不再出声,他帮少女掖了掖被角,也单手撑在矮几之上闭目养神。他墨发落满玄袍衣襟,玉冠色泽幽暗,似有暗光流动。

      欢喜见此,悄声的退出了车厢,坐在车辕之上。

      马车两旁,两道挺直身形分行左右,一个目如寒星,一个帷帽遮面,正是从淄都归来的计都,和从风州柳州交界处赶来的罗睺。

      计都和罗睺都看着欢喜,目露担忧,但欢喜只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车马队顺着长道一路远行,缓缓消失在苍苍茫茫的野山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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