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蝴蝶之翼》差八两

16、第16章

　　薛宁晕倒后被人送进了医院，薛妈妈卓江月赶到的时候医生刚下了一张病危通知。薛宁有先天性心脏病，小时候动过两次大手术，成年后已经很少发作的这么严重了。卓江月六神无主，哭着从包里翻出手机。

　　杜若接到嫂子电话的时候正在陪儿子上补习班，卓江月在电话里哭的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说薛宁要不行了。杜若吓的挂了电话就马上通知了丈夫薛伟。薛伟是云市一家老字号餐饮店的负责人，彼时他正在市区总店陪同市招商局的人接待一批外国商业考察团。接到妻子电话匆匆安排了一下，赶忙开车去了市立医院。

　　薛伟到医院的时候，薛宁还在抢救，卓江月哭哭啼啼的也说不清楚状况，只是一遍遍说对不起他大哥，要是宁宁有什么事她也不活了。薛伟被她哭的心烦意乱，要爆发的时候幸好妻子赶到了。杜若到了没多久，医生出来了，薛宁抢救过来了，送病房观察，嘱咐不要受刺激之类的。

　　到了病房卓江月还在哭，拉着杜若的手说自己怎么怎么苦命。薛伟不耐听她哭，跑去找医生了解情况，回来到病房外听到还在哭，没压住火，吼了一句：“行了，人还没死呢！”病房里一下安静了下来，杜若瞪了丈夫一眼，“嫂子你别介意，他也是急的，都是担心孩子。”说着起身推了推薛伟，“发脾气也不看看地方，你先出去。”

　　薛伟被妻子打发出去，索性到外面抽烟。过来前喝了两杯，晚饭还没吃，这会儿胃有点疼。想到病房里哭哭啼啼的大嫂和刚脱离危险的侄女，他觉得头也疼了。

　　薛家的餐馆主打云市本帮菜，因着祖传的手艺，在国内国外都小有名气。薛伟有个哥哥叫薛凯，薛凯不光人长的帅气念书还好，当年高考还是那届的云市文科状元，毕业考了公务员就进了云市市政府工作，前途看好。薛家父母看长子走仕途，生意自然就准备交给小儿子。

　　薛父身体不好，外面基本是薛母在打理。薛伟孝顺，高中毕业没上大学就来店里帮忙。薛母要求严格，自己儿子也是从服务员做起的。薛伟也能吃苦，一步步稳扎稳打的接管生意。看着两个孩子都有出息，薛家父母很是欣慰。接下去就是盼着儿子们早点成家好抱孙子，享受天伦之乐。

　　薛凯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不少人争着给他介绍对象。薛家父母这方面也没什么要求，一切随儿子心意。不过万万没想到，薛凯会选了卓江月。

　　卓江月的父母是薛家餐饮店的员工，多年前市区总店一次意外失火夫妻俩双双丧命，留下10岁的独生女。双方亲戚没人愿意抚养这个孤女，于是薛母就把卓江月带到了自己家中。供她吃住念书，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事故赔偿替她存好，每年还再拨出一点分红到她的账户。卓江月到薛家的时候，刚办完葬礼，人瘦的一阵风就能刮倒。薛凯跟薛伟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都很懂事了，对着这个多出来的妹妹都很照顾。因着卓江月的父母是在自家店铺失火丧生的，对她更加怜惜。

　　薛母一天到晚在外面忙生意，薛父身体又不好，谁也没注意自家大儿子是怎么跟养女走到一起的。可事实就是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并且薛凯执意要娶卓江月。薛母希望儿子多考虑一下，她不是势力的人，卓江月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因为那些原因，她对她比自己两个亲生儿子还要娇惯些。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薛母就安排她去店里上班，什么事都做不来，又是个玻璃心，稍微批评一下眼泪分分钟掉下来。最后没办法，薛母还是让她回了学校，准备复读。就这样连着重考了两年，连个大专都没考上。找其他工作也都做不过一个月，就只能呆在家里帮忙做些家事了。这样的女孩做儿媳，薛母实在是不太愿意。

　　在薛母眼里是这样，在薛凯眼里又是另一幅样子。薛凯从卓江月到这个家就一直觉得这个妹妹娇弱要好好保护，这么些年下来看着当初豆芽菜一样的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他心里也渐渐生出异样的情愫。卓江月考不上大学又做不好工作，在他看来都不是事，家里又不缺钱。反倒是看到卓江月眼圈红掉眼泪，他就跟着难受。从小到大他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为了娶卓江月，最后硬是生米煮成熟饭，拿着医院开的妊娠证明，逼着他妈同意了。

　　在这种情况下结婚了，婆媳关系自然是不好的。薛母对着怀孕的卓江月再也没有过去对养女那种容忍娇惯。卓江月孕期反应大，在薛母看来都是矫情，丫鬟的命还生个小姐身子。

　　卓江月是个只会哭的，她越哭，薛凯越是心疼，对母亲也越发不满。

　　卓江月怀孕到5个月，孕吐好多了，也有了胃口，但凡她想要吃什么，薛凯就是半夜也会爬起来给她买。薛母心疼儿子，对儿媳更是没有好脸色。薛凯觉得母亲纯粹是刁难，孕妇嘴馋本就正常，卓江月本就瘦，孕吐几个月下来更是娇弱了，肚子都比正常月份的小，只要媳妇想吃的，再晚再远他也会去弄。

　　终于，长久的积怨在这年冬至爆发了。

　　云市人讲究冬至大如年，一家人在这天是要吃团员饭的。饭菜上桌，左等又等，重新热过一遍了还不见薛凯回来。薛母不放心，打电话去市政府，说今天冬至单位提前下班的。那人去哪儿了？薛母看了看儿媳，对方眼神闪躲，她瞬间就明白了：“小凯又是给你买吃的去了吧？！”见卓江月低下头不吭声，火一下就窜上来了：“你说你，我们家开饭店的，你要吃什么家里没有？作天作地的，你就是撺掇我儿子跟我作对。我当初怎么会想到收养你这么个白眼狼！”

　　“嘭”门突然开了，薛凯站在门口，脸色很难看。他刚到家就听见母亲在数落妻子，推开门入目就是卓江月满脸泪痕。他一下子就火了，母子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薛凯摔门而去。

　　每年冬至，薛伟都会想到那天，如果他不是顾着母亲而是去追大哥，那么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薛凯那天其实是去安置□□的家人了。书记是外地人，家里人过来看他，那天到的晚，因为冬至，单位司机已经走了。薛凯知道了就主动帮忙接送，还给他们安排去自家饭店吃饭，多陪了一会儿，回家就晚了。没想到母亲会误会，并且为难妻子。

　　想着长久以来妻子受的委屈，他一下子爆发了，跟母亲大吵一架。出门后，无处可去，他索性去了店里。拿了点凉菜，抱了瓶酒，一个人坐在后门对着护城河喝。他酒量本就不好，喝着闷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醉了。等到第二天，店里采买的人过来，发现他，人已经不行了。

　　薛伟带着父母跟大嫂赶到医院的时候，薛凯已经在太平间了，送过来就宣布死亡了。薛父身体本就不好，见到长子的尸体，当即晕了过去。卓江月抱着肚子，下身见红，送进了抢救室。薛母整个人都呆住了，就这么抱着儿子的尸体一动不动。

　　薛凯这样突然过世，薛家也翻天覆地了。

　　薛父扛不住打击，没等儿子过了七七也撒手人寰了。薛母失子丧夫，50多岁的人头发全白了。又走上了另一个极端，开始不断自责。如果不是她对儿媳苛刻，长子就不会跟她翻脸，不会这样年纪轻轻就死了。她亲自照顾还在住院保胎的卓江月，其他一切事情都不管了。

　　卓江月这胎怀的本就不好，又加上丈夫去世的打击，即便是一直住院保胎，还是早产了。

　　不到8个月的女婴，出生都没有4斤。薛母去庙里求了个名字，叫薛宁，保佑孩子一世安宁。

　　可惜天不遂人愿，薛宁从出生起就不断生病，直到2岁去海市检查才发现有先天性心脏病。薛母在医院就嚎啕大哭起来，跪着求医生救救她孙女。这个一辈子要强的女人，儿子过世，丈夫死了都没这么失态过。薛伟现在想到那场景，眼睛还发酸。

　　后来，薛伟带着家里两个女人一个孩子，辗转多地求医。最后在上京医院动了两次手术，薛宁总算是活下来了。

　　薛母跟卓江月一心都扑在薛宁身上，薛伟一个人支撑家业，过了而立之年才找到现在的妻子杜若。杜若嫁进来的时候，薛母身体已经不好了，等他们儿子薛成出世没满周岁，薛母就过世了。

　　薛伟至今记得弥留时母亲拉着自己的手要求他善待薛宁跟卓江月：“小伟，妈妈对不起你大哥。现在妈妈要去见你爸爸还有大哥了，妈妈求你，要好好照顾你大嫂跟宁宁，答应妈妈你会像对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待她。”

　　薛伟答应了，即使母亲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生意做大，在云市以及江南附近几个市开设分店后，薛伟就知会妻子，给薛宁和自己儿子各一成股份，大嫂每年的分红再多加两成。他跟薛凯的感情不必说了，卓江月也是在薛家长大的，情分也不一般。他是男人，当初大哥对大嫂的感情他看的比谁都清楚，怎么会不照顾好他大哥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和骨血呢？

　　这么些年，卓江月没再嫁人，留在薛家照顾薛宁。母亲死后，他就带着杜若搬出了老宅。经济上从没亏待过卓江月母女，杜若也经常过来看她们，逢年过节两家人也都聚在一起。

　　薛宁随了妈，念书不行，他出钱给念了个大专。本想毕业让薛宁来薛氏餐饮上班，没想到孩子要自己找工作。他想着家里也不缺钱，孩子高兴就好。今年薛宁换了新工作，又说有喜欢的人了。他还想等着薛宁结婚生子，也算是对父母跟大哥有个交代了。

　　今天接到电话，说薛宁不行了，赶到医院看到的又是卓江月那哭哭泣泣的脸。多年前那些几乎家破人亡的场面，一幕幕跳了出来。

　　再来一次，他也要受不了了。

　　他扔掉手上的烟，揉了揉脸，走回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