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皮肤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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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我发现自己的手上起了一些红色的小脓包。
密密麻麻……微微泛红的表皮底下是流体状的脓，看着就让人感到了极大的不适。
我将自己的衣袖拉了再拉，以求盖住那一片看起来像是感染了瘟疫一样的地方，一路上坎坷不安的回到了公寓。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脱掉了上衣检查。
毫不意外，我看见了从手肘位置开始一直长到了我胸口和背后的红色小颗粒——就像穿上了一件丑陋的中袖毛衣，只有疏漏的针孔处才能看到原先皮肤的痕迹。
身边的一切都在我的脑海中远去，眼中只剩下了那些像是要将我化作腐尸的可怕脓包。
「皮肤病。」
这个恐怖的字眼冷漠而清晰的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砸中了我，砸破地面，将我从人间砸进了等活地狱！
我想要像个疯掉的反派一样尖叫出声，但是想起这座公寓的墙壁薄，怕打扰邻居就硬忍住了。
森岛的事情没能让我有自杀的想法。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多么要强的人，但显然，我是高估了自己的。
在看到镜子的那个瞬间，我只想一了百了。
穿上衬衫后还是觉得很难过，我一边蹲在地上拿喜欢的刀乱划新买的A4纸，一边呜咽出声——因为流不出眼泪，也只能做到仅此而已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特意拉开了袖子吓唬森岛。
他在看到我手上的恶魔之后也没有多大的反应，面不改色的吃完了晚饭。
饭后，我站在房间里把上衣脱了给他看看情况。
这种时候我对他总是有着奇妙的信任感，大概是因为他平素所表现出的过于宽阔的知识面，我总觉得他无所不能。
但乐于拉别人下神坛的也是我，在表象的冰层被戳破之后，我也不再时刻注重保持形象，反而开始将自己的不堪和恶意强行表露出来，主要只是想让他觉得无法忍受罢了。
啊，成熟的女性需要一个在她人生旅途中路过的渣男！
我这次一定要等他先开口，这样我以后才能心安理得去找真正年幼又漂亮的男孩子。
我并不希望自己成为跟母亲一样的人，但是我想要有她身上那种独特的魅力。于是我时常在想自己为什么还没有老去，想要快点变成三十岁左右的事业型女性。
我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出神，灯光下，他睁着那双圆眼，视线从我的手肘一路看了上去。
眼神是很正派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培养皿和里面的有机物，同所有研究人员观察自己的实验品一样严谨。
我猜自己现在看他也是这种眼神。
身体被转过来又转过去，我的心情却跟朝圣中的信徒一样平稳，闭着眼睛干站在那里，想就这样站到死，再也不要睁开眼睛。
他终于皱起眉，伸手在那些红色的颗粒上压了压。
“不痒吗？”
“不痒……也不疼。”
“不是荨麻疹也不是麻疹……”
他陷入沉思的表情是我乐于看到的，我穿上衬衫时心情已经好多了，一想到他为难的样子就快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是新型的传染病也说不定哦亲爱的。”
这个称呼首先膈应到了我自己，我在说完之后就决心以后哪怕是嘲讽腔也不要再用这个词。
森岛似乎是终于拿我没办法了，拿过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嘱咐我准备出门。
今天的夜间电车还算热闹，人不太多也不太少。
说不多是因为车厢里的确还没到人挤人的地步，我和森岛还能挑喜欢的位置站；说不少的原因想必也都能理解了——我们只能站着。
我尽可能站在了角落位置，因为害怕别人看到我手上的脓包也不敢抬手去拉吊环，只是死死的扒住了窗框。
森岛就站在我前面，拉着吊环，沉默的隔开了我和周围的人群。
很绅士的举动，我却不太想感激他。
车子正开着，突然来了一个踉跄，我没有抓好窗框，很符合惯性定律的扑到了他身上。
我一下子想起三流小说里的那些套路，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不推开也不说什么，于是我在斜对面老奶奶的注视里演了一个羞涩的女孩子。缩了缩手搂的更紧，干脆把他当扶手用。
我之前还在担心自己患的是传染病，现在却十分希望是传染病。
因为细菌的力量是伟大的，总能替我让他受点伤了吧？
那我就算现在死去也能含笑九泉。
医院皮肤科的科室门前排起了小队，我和他坐在门外等护士小姐念到我的名字。
我注意到了他嘴唇的细微表现，猜他大概是很想抽烟，但这里是医院。
有一个女人已经结束了诊断，她红着脸走出来，似乎是感到不可思议般的在跟友人讨论着要脱衣服给医生看情况的事情。
我也是第一次来，听到这句话瞬间感到了一阵恶寒，不由自主的扭头看了森岛一眼。
他瞬间理解了我到底想说什么，颇有些无奈的说:“看病的时候不要把医生当做男人。”
我就不再看他了。
手探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我摸着那些鼓起来的地方只觉得毛骨悚然。
一想到镜子里那个足以令我失去生存欲望的惨状，我就不可抑制的想到了一切不好的东西，看着森岛干干净净的脸也产生了嫉妒心——所谓病弱者对体魄康健之人那种本能的厌恶。
“实井，我可能疯了。”
“别太勉强，我明白。”
他倒像真明白那样高雅的笑了笑。
刚好护士小姐喊到我的名字，他在门口推了我一把，自己关上了门在外等候。
医生看人的眼神比森岛还要冷淡，我大概在那里不属于人类，只被分类为「患者」这种书面案例标签。
诊断结果出的很快。
“只是吃了不好的东西，她以前可能没吃过，不知道自己会有过敏反应，打一针吧，过两天就会消了。”
医生说道。
“是普通的病吗？”
他问道。
“是。”
医生给了盖棺定论。
打完针，我们离开了医院。
我牵着他的手——不，准确来说算是他牵着我。
护士小姐送我出诊断室的时候看到他等在门外，充满善意的询问我是不是年纪小的男朋友。
我想恶狠狠的否认，但那个人先我一步开口，挂着腼腆的笑点头称是，护士小姐就乐呵呵的把我手塞他手里，一副要把这个人托付给你的样子。
她当自己是谁？我母亲吗？
我在内心腹诽那个多事的人，对着路灯抬起手，看见那些脓包已经消退了一半。
“还想死吗？”
身边的人冷不丁说出了这句话。
我一瞬间好似触电般甩开了他的手，退后两步，感到难为情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皮肤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