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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何浓木木地坐在丹红色的喜床上。
      她虽然头上罩着大红绸缎,没办法观察四周,但就刚才走来的步程,也可推断这屋子并不宽敞。
      起码配不上皇子的身份。

      她所嫁之人,是燕国的十四皇子客谨言。
      传闻中客谨言天资聪颖,加上母妃早逝,尤得燕王疼宠。可他十四岁驯马之时坠落悬崖,侥幸捡回一条小命,但自后前事尽忘,呆呆傻傻,风光大不如前。起初,燕王还不遗余力地寻医问药,无奈始终没有起色,最终对客谨言的心思冷淡下来,甚至将他的住处移到皇宫一角,美曰其名是为了让客十四安心养病,实际是为免触景伤情;又有人说,是因为碍眼。

      何浓是祁国的公主。祁国不比燕国,虽然几十年前两国同样富庶,但由于现任祁王耽于美色松懈国事,祁国早已是外强中干。眼下两国边界隐约有些摩擦,祁王便忍不住胆战心惊,当下送出了两位公主,以求平息燕国莫须有的愤恨。

      祁国适嫁的公主只有何浓与大公主何礼婧。

      她和大公主于是一路舟车劳顿,来到北方的大燕。见了燕王,寥寥客套几句,便给赐了婚配。
      何浓寡言恬静,在祁国不得祁王欢心;而何礼婧则不然,她是祁王宠妃所出,姿容妍丽又爱笑闹,时常逗祁王开心,得的好处多得多。
      宫中人眼中,两人虽同位公主,但份量绝不在一个量级。此行随何浓北行的侍从与嫁妆相较大公主寒碜不少,而祁王自然也没太在意其中不同。

      唔...她到了燕国也曾听到下面人议论她与客十四相配,是木头美人。
      木头?何浓摸了摸隆起的胸脯,柔荑又滑到曼妙的腰肢。
      安心地松口气,她这几月还没长膘成树桩那般的圆柱体。
      为什么木头二字会让她联想到树桩?
      何浓没多想,她一贯脑洞较大,虽然一般话不多,但每天脑袋里都是一出接一出的大戏啊。

      与美人相配?大概客谨言长相还过得去。
      何浓又放心一些。
      反正她这一生也就是废柴老爹的政治牺牲品了,嫁个好看又呆傻的皇子,貌似是个不会再好的出路了。

      自己也挺窝囊的,何浓暗想。
      但才一会儿,她又释然地勾起嘴角。
      莫深究,一切都别太在意,一切都好。

      门扉被一层层打开。
      没有热闹的声音闯进来,冷冷清清的。

      两个人走到何浓面前。
      喜婆指挥客谨言用喜秤揭盖头。

      何浓听到一道清冽的声音。
      “为什么用棍子?用手方便。”
      客谨言好奇地问完,却没有动手,只是歪着脑袋,静静地等着喜婆的回答。
      貌似挺乖的,还不闹。何浓更喜,她原本还担心自己的夫婿贪爱玩闹,连带着她也得跟着一起上蹿下跳弄个鸡犬不宁。

      喜婆冷下一张脸,不耐烦道:“叫你用棍子就用棍子,揭完盖头事儿还多着,什么都不懂,问题又多,累死老奴了!”
      喜婆拿起喜秤便往男子手中塞去。
      客谨言瘪着嘴,有些小幽怨地去揭盖头。

      朗朗如明月之入怀,颓唐如玉山之将崩。
      何浓怔了怔,很快心满意足地露出了笑容。大概有些傻气。
      唔...合她眼,嘿嘿。

      客谨言却依旧一副委屈却隐忍的模样,垂着脑袋,丧气道:“然后呢?”
      喜婆见着何浓有片刻的愣神,被这一问,又回过神来,暗叹这姑娘真是可惜了。

      被教了半天,客谨言仍旧学不会如何交杯,最终只得在喜婆的叹息中,两人各自饮完了合卺酒。

      “生不生?”
      何浓脸上有点躁...她脑补得有些多。那个字已经在舌尖,就是说不出来。
      她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没事没事,反正客谨言听不懂。这种事,只要一边不尴尬,没那气氛,两边就都不会尴尬了。
      对对对,她不用尴尬。
      “生。”

      喜婆终于觉得松快些,忙不迭地念完最后的套话,看着何浓的眼里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同情。
      “辛苦小主了,奴下这便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客谨言,对方还傻傻地杵在桌边不知道想着什么。

      唔...搭个话先。
      小孩子嘛,应该好说话。争取到主权,以后日子就自在了。
      何浓瞥见床榻边的喜秤,将它握到手里,坐到客谨言对面,将喜秤递过去。

      “哝,你刚才问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何浓眨巴着桃花眼,一副诱哄小朋友的模样。
      客谨言终于将注意力转移过来。
      他蹙紧了眉头,赶紧点点头:“想!谨言想知道!”

      “那...”何浓想了想,虽然这会儿客谨言一派温顺,但也没准是一天劳累才没力气闹,有些东西,还是得商量清楚,“你先答应,以后不欺负我。”
      这回轮到客谨言瞠目:“我从来不欺负人,只有别人欺负我。”

      咳...好吧好吧。

      何浓有些心疼。他坠崖苏醒后也曾被悉心照料,两相对比,心理上一定有很大落差吧。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怕的,就是这种从优越到低贱的起落。

      “你看,这上面有星星吧。这星星可不是随便标上的,而是由天干地支配合而成。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再加上福禄寿三星,恰合十六,寓意大吉大利。《古禾杂识》载:'人日俗喜秤人,谓秤则可免灾',用喜秤揭盖头,主要还是图个好运道。”何浓见客谨言似乎神识游离,又加上一句询问,“晓得了不?”

      “星星。”男子答非所问,眼睛里亮晶晶的,“谨言喜欢星星。”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起码听到了星星。
      她的傻夫婿貌似真是只小绵羊,真好。
      何浓笑道:“今晚太累了,以后再陪你看星星。还有...”

      何浓一把抓住客谨言的手,暖暖的。但他想挣开。
      “我怎么觉得你排斥我?”何浓好奇,“我手很干净的。刚才不肯交杯,是不是因为不想碰到我的手?”
      男子懊恼地挠挠头,手却不抽了。
      “男女授受不清!”

      “噗哈哈哈...”竟然是这个理由。何浓忍不住笑。
      “我嫁给你了,就能对你动手动脚的了。”女子娇俏的笑颜太过耀眼,“你以后听我的就行了。”

      客谨言凝望着她,又好像在想着别的。
      “听父王的,还是听你的?”客谨言困惑道,“父皇叫我多和你说说话,因为你可能不说话。”
      何浓笑意不减:“这个问题,你基本不用考虑,我很乖的。至于后一个,和你父王没什么好聊的,就话少咯。”

      “父王知道得那么多,怎么会?”男子穷追不舍。
      何浓佯装高深莫测:“大人的世界可是很凶险的!咱们小孩子不要搅混水。”

      何浓一个哈欠,“睡了睡了,明早还得敬茶。”
      她往床边走去,回头看到客谨言仍旧低着脑袋地坐在桌边。

      啧,不会是...
      “小兄弟,你知道什么是圆房?”何浓忍不住打趣。厉害了。
      男子却愣愣地摇头,“为什么,睡在我床上?”

      “那你想我睡哪里?”何浓走近,“别再说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了,我估摸着以后也就照顾照顾你,给你寻几个人美心善的小媳妇,然后就能安心养老了。嗯,或许可以算你干妈?没必要和干妈不好意思。”
      何浓拉他走到床边,那人却有些喋喋不休。
      “谨言才不需要照顾,谨言已经二十了!什么娶媳妇儿,谁叫你插手了!”

      客谨言气得鼓起脸,甩开何浓的手就往床上倒去,大剌剌地伸开手脚,硬是不给何浓休息的地方。
      “哎,别生气啦,我不照顾,我们是朋友,不给你找媳妇,行吧?给我点地啊...”
      这边何浓苦着脸,攥着被角;另一边客谨言一沾着床便沉沉睡去,叫都叫不醒。

      “嘤嘤嘤...大姐那里估计是春.宵帐暖,我这边竟然得席地而眠...遇人不淑,还以为是好说话的软脾气...唔...果然说多错多,一时高兴,就得意忘形了...”
      何浓脑中的自己早已以泪洗面。
      可转瞬她又不甘心地去扒客谨言的长臂...嗯,收拾出一条边就行了。这屋子简单得都找不出多余的床褥。

      啃哧啃哧半天,草草卸了喜服,何浓躺上床榻的一瞬间,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可真是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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