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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玉兰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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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姨娘一愣,“月儿,你。。。。”,话还未说完,两行清泪便直直从七姨娘眼中落下,“月儿,你,你什么都忘了?”
许颜一时有些语塞,看着七姨娘低低地啜泣,心中颇为不忍。她自不能说她是来自千年以后,脑子轻轻一转,对七姨娘道:“姨娘,月儿头好疼啊。月儿想不起来了。”
“别想了,月儿快别想了。”七姨娘一听,心疼地抚着许颜的额头道,眼中的泪却到底噙不住。一滴水掉落在许颜的面颊上,带着咸咸的温热。
“小月儿的全名是沈锦月,温柔似锦,皎洁如月。你娘亲最喜欢叫你小月儿了。”
“姨娘不是我的娘亲吗?”许颜问道。
“姨娘不是。”七姨娘轻轻地答,“小月儿的娘亲是这天底下最温柔的女子,月儿不记得了吗?”
许颜在记忆里似乎真的搜寻到一个美丽的青衫女子端坐在窗前抚琴,眼角还挂着一串晶莹的泪。
她努力地回忆更多,却只想起了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无法拼凑出那女子的容颜。若青衫女子才是自己的娘亲,那七姨娘又是谁?她和自己又是什么关系?
七姨娘似是看出了许颜的疑问,温柔地道:“我是你娘亲的妹妹,当初和你娘亲一同进了沈府,嫁予沈家老爷做妾。月儿,你可想起来了?”
许颜,哦不,现在应该说是沈锦月依稀想起了些什么,但仍旧是些断断续续的碎片,无法连续起来。可见七姨娘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正想再问些别的什么,先前去请大夫的小丫鬟领着一个须发皆白,走路颤颤巍巍的老者进来。放下床幔给沈锦月把了脉,又文绉绉说了一大篇中医的专业术语。一大串乱七八糟的名词,听得沈锦月头又痛了三分。
“小姐可有大碍?”只听七姨娘关切地问道。
“不妨事,不妨事。”老中医摇头晃脑地道,“待老朽开个方子,姨娘给小姐煎了药,吃上个七天也就没事了。”
沈锦月听得直想翻白眼,不妨事你咬文嚼字说那么一大篇话干嘛呀。就这架势,她就是没病,也要吓出病来了。
七姨娘听罢倒是十分欢喜,不仅命人给他封了封碎银子,还亲自把他送出了院外。等老中医走远,沈锦月才想忐忑不安地问道:“姨娘,这药一天要喝几次呀?”
她小时候经常生病,吃药虽都已吃成了习惯。但那是吃西药,药丸药片往嘴里一放,再喝点水就灌下去了。像中药这种有苦又涩,而且一喝就是一大碗的东西,沈锦月真心有点招架无力。
“自然是一天三次。”七姨娘答道,“月儿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桑儿,快去给小姐熬药。”
“姨娘,今天就不用了吧。”沈锦月可怜兮兮地看着七姨娘。
“月儿今日刚醒,自是要好好吃一剂药调养调养。月儿乖,等你身子养好了,姨娘亲手给你做一大桌子菜。”七姨娘温言哄劝道。
沈锦月碰了个软钉子,只得无奈地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侍女去给她熬药。等药煎好了,七姨娘偏又拿了个小勺子喂她。沈锦月苦得眉毛都快拧断了,七姨娘还慢悠悠地一勺一勺地喂着,简直比拿钝刀割肉还难受。
沈锦月实在受不了,一把抢过七姨娘手中的药碗,十分豪迈地一口饮尽,脸上的表情好比壮士赴死。
除了药之外,沈锦月起先还是挺满足于这种养病如养猪的日子的。但一天一夜下来,她就知道错了。
以前她是睡不饱觉,现在她是睡得全身酸疼,头晕眼花。且她每次翻个身,七姨娘都要问一句,“月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姨娘这就去给你叫大夫。”
如果单单是这个,沈锦月还能忍受,大不了每次和七姨娘解释一遍,她还能趁机说句话。
最让沈锦月窝火的是,每当她要侧着睡或趴着睡时,七姨娘都会抱着她,把她的睡姿纠正过来,并苦口婆心地对她说:“小月儿身子弱,若是这样睡,等会儿又要难受了。再说了,月儿是大家闺秀,睡姿怎能如此不雅,还是姨娘帮你调过来吧。”
沈锦月本想熬到晚上,等七姨娘走了,她就可以自由地在床上打滚翻身了。可不想不管她怎么说,七姨娘都非要等到她睡熟了才肯离开,于是,沈锦月就以标准木乃伊的姿势笔直地睡了一天一夜。
到了第二天,沈锦月是说什么也不肯在床上躺着了。软磨硬泡并哭诉哀求,硬是逼得七姨娘点了头。
起身洗漱后,沈锦月坐在妆台前,一边看七姨娘给自己挽发,一边端详自己的脸。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不外出,她的肌肤十分白皙娇嫩。脸上一点斑点都看不见,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小巧俏挺的鼻子,倒是个俏丽的古典小美人。
沈锦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具身体的容貌比她在现代的还要漂亮几分。虽没有完全长开,却颇有几分亭亭玉立的静美。
七姨娘见她一直盯着镜子瞧,笑道:“咱们家小月儿最漂亮了,就是不施脂粉,也是个绝色美人。古书上是怎么说的来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沈锦月甜甜一笑,“姨娘又哄我呢。”心里却多出一重疑惑。
古人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古代少有女子能读书习字。沈家虽富贵,可到底是个封建社会中不入流的商人。何况,七姨娘还只沈家一个小妾,她是怎么会的这些诗文?
更让沈锦月疑惑的是七姨娘对她的态度。照七姨娘所说,自己是她姐姐的女儿,那她就应该是自己的姨母。可她在自己面前却丝毫没有长辈的架子,不仅每日亲自为她穿衣梳头,还日日陪侍在她身边,端茶倒水这些琐事,一律都是亲力亲为。
且七姨娘虽也管着她,却从来不敢违逆她的意思。每次都是温言细语地哄劝,从来不曾说过她半句不是。相反,还时常恭维她一两句。
沈锦月正纳罕着,七姨娘突然问道:“咱们院子里的桃花和白玉兰都开了,月儿想戴哪一种?”
沈锦月闻言往窗外看去,果见院中玉兰盛放。一串串纯白的玉兰开得极其恬淡温婉,如美人白衣素缟,清沁雅香。
记忆中浮现出一玲珑纤巧的碧衣女子静坐花树下抚琴,玉兰花落,琴声幽微。那琴声中似总有缕缕玉兰淡香化不开的哀婉,到最后已辨不清是花开花落,还是女子的轻泣。
“娘亲的琴声为什么这样忧伤呢?玉兰花开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嘛。”一个瘦弱的黄衣小女孩站在女子身后问道,仿佛就是她自己。
“花开了还会再谢的,在繁华的花树也终会有凋零殆尽的一天。到头来,就好像一场春梦一般。”那女子低低地答道。语将尽时,一声轻叹融进幽怨的琴声里。
“小月儿。”七姨娘见沈锦月迟迟不说话,开口唤道。
沈锦月回过神来,看着窗外的玉兰道:“玉兰花吧,仿佛娘亲从前最爱窗外的玉兰。”
七姨娘见她提及她的娘亲,不由叹了口气,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出声,只默默折了一支玉兰插在沈锦月的鬓边。
沈锦月看着铜镜中的女子,一袭淡黄素纱裙,蝴蝶银钗松松挽着飞仙髻,鬓边一支玉兰,倒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贞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