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有糖，情诗成行》许时亦

8、第七章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温时翊目光如炬，看得唐柠莫名又生出几分紧张。
　　她想了想，试探性地问：“我能不说原因吗？”
　　温时翊静默地看着她，表情里明明白白写着随你的便。
　　不说就不给钱。
　　唐柠：“……”

　　这人一点儿都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唐柠瞥他一眼，赌气地垂下脑袋。

　　想想小时候，哪次她问他借钱时他会问这么多啊。那时她的零花钱总是少的可怜，一个月刚开始没几天就哭着问他：“今天中午你可以请我吃饭吗？”
　　那时候温时翊已经是个很有钱的少年了，对于这种简单的请求，他通常都是没加思考就点头同意：“可以。”
　　她继续哭：“那晚饭呢？也能请我吗？”
　　温时翊递纸巾给她，一边安慰她别哭了，一边又温和地点头：“可以。”
　　她擦擦眼泪，仰头用一双被眼泪洗刷的晶亮的大眼睛问他：“那你能再借我十块钱吗？”因为了解自己是那种借了钱也会扭头就忘的记性，于是不等温时翊给出回答，她又飞快地补充：“是不还的那种！”

　　那时他好像也只是微微蹙眉之后就答应了吧。
　　时光可真是残忍啊，当年的十块钱随着物价的上涨变成了一万块，他就不愿意了。
　　唐柠觉得很伤心。

　　其实她也不是刻意要补充“不还”的那句，只是因为他们之间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这种熟悉程度在很多时候，会让唐柠忽略从他那里得到的东西，时间久了，她会忘记很多具体的事宜，记得的，大概就只有模糊的轮廓。

　　比如现在回忆当年和温时翊借钱的场景时，唐柠总是会忘记他们当时站立的地点，会忘记那天的天气情况以及周围的颜色。
　　在那些急速褪色的画面里，唯一清晰的，就只有温时翊当时纯净如海洋的眼神，微微垂眸时长而密的睫毛，最后是他淡淡的表情，微张的唇瓣发出清冽且温柔的声线，对她轻声说好。

　　所以时光留给他们的，就只剩下那句“不还”，纠缠成牵绊。

　　要不总说回忆是美好的呢，因为自顾自的将记忆包装成温暖的模样，会让人忽略现实的苦涩。

　　唐柠回过神来的时候，温时翊已经默默结过账，带着她离开了餐厅。

　　坐进车里，唐柠还沉浸在回忆的温存里，她不主动说话，温时翊就保持着安静的状态默默开车。心太过安静会让她觉得不安，于是没过多久，她又轻声喊他的名字：“温时翊。”
　　“嗯。”
　　“……”又是嗯。
　　“怎么了？”
　　“那个——”唐柠决定先打一波友情牌，“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去吃炸鸡腿吗？”
　　温时翊：“……”

　　呃，好像扯得有点儿远了……

　　没关系，她还能圆回来，“那是我为数不多请你吃饭的时候呢！”
　　温时翊终于舍得偏头看她一眼，笑：“你也知道是为数不多。”
　　唐柠：“……”
　　没关系，她还能继续圆，“我记得你说那是你吃过最好吃的炸鸡腿对吧！”
　　温时翊凝视前方，语气淡淡：“对吧。”
　　“那——”唐柠凑过去一张笑容灿烂的脸，正要说话，温时翊就腾出一只手推开她的脸：“坐好，小心磕到。”手重回方向盘，他看了眼后视镜，才语速缓慢地说：“钱已经打给你了。”
　　“啊？”
　　“一万块。”
　　“诶？”
　　“确认收款吧。”
　　“……哦哦哦。”

　　唐柠掏出手机看了眼转账信息，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

　　“什么叫做从我工资里扣啊？！”她一边确认打款数目，一边指着那条冷漠的留言信息问身边人。
　　温时翊唇边勾起浅浅的笑：“既然你从嘉筑辞职了，那今后的工资当然是由我发给你。”他像是在做最简单的计算题一样，思路清晰道：“每个月扣掉八百，一年你就可以还清九千六百块，至于剩下的四百——”温时翊侧过头，笑意不明：“就当是我请你吃炸鸡腿吧。”
　　唐柠：“……”

　　刚刚的友情牌全白打了……
　　竟然倒打一耙……
　　妈的奸商……

　　唐柠咬牙切齿地关掉转账信息，哼的一声靠在椅背上，不理他了。

　　片刻后，温时翊把车停在一家大型超市门口，下车后，唐柠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是要温时翊帮她挑选家里厨房需要的东西。

　　难得有这样和谐的相处机会，唐柠觉得连时间似乎也变得慢了起来，她推着购物车跟在温时翊身边，看他慢条斯理的挑选商品，一件一件放进购物车。

　　快结束的时候，唐柠看准时机扯着温时翊来到摆满各色酒的货架前，一脸兴奋地发出邀请：“今天这么高兴，去我家喝两杯吧！”
　　温时翊：“……”

　　辞职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当一个酒鬼想要喝酒的时候，理由基本上都是过口即忘的。

　　温时翊忽略她的瞎话，熟练的从她手里接过购物车，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大片的空间供她任意挑选。
　　唐柠与他交换位置时，下意识仰头问：“这酒你也会帮我买的吧。”
　　温时翊停下脚步，看她一眼，无语道：“你有这么缺钱吗？”
　　“缺！”她的表情可以算得上十分壮烈：“毕业后我妈就停了我的生活费，我新租的房子还有两个月房租没有付呢，别提多惨了——”说着她注意到一个酒品，于是取来递到温时翊面前，指着瓶上的标签问他：“这个度数的酒你可以喝吧？”
　　温时翊配合的看了几眼，点头：“还可以。”
　　唐柠下结论道：“你的酒量真是太差了。”
　　温时翊：“……”
　　唐柠说：“那我就买这个了哦。”
　　“好。”
　　“十瓶吧。”
　　“……”

　　结过账装袋，没出钱的唐柠主动扛起体力活的重任，一手拎起一大包，走在温时翊前头，还不忘提醒他：“走快点啊，像我这样！”
　　温时翊：“……”

　　活像个笨重的企鹅，还好意思让别人像她一样……

　　温时翊不动声色的勾唇，无意识抬头望天时，才发现今天好像确实挺值得高兴的，轻薄的云彩，天空碧蓝的一塌糊涂。

　　很快就到了唐柠的住处。
　　这是她毕业后搬来的地方，一室一厅的格局，算不上宽敞的空间，住她一个人却也是刚刚好。
　　温时翊站在她身后，沉重的购物袋此时轮换到他手中，他垂眸看着唐柠输入房门的密码，眸色晦暗不明。

　　“1220”——
　　和他家里的密码如出一辙。

　　密码输到最后一位，唐柠后知后觉，指尖微顿。

　　温时翊配合地瞥开视线，提醒她：“东西很重。”
　　“哦哦哦。”唐柠按下门把，却不忘回头哼他，“刚刚我提的时候都没有喊重。”
　　温时翊点头，从善如流：“你比较能干。”
　　唐柠：“……”

　　你才能干！
　　我萌妹子！

　　进了门，唐柠一边低头换鞋，一边指着鞋柜对温时翊说：“没有男鞋，你挑一双差不多的穿吧。”说完继续低头换鞋，换了一半见他没有反应，还以为他是在闹不想穿女鞋的脾气，于是抬起头，宽慰的话还没出口，就看见温时翊态度谦逊，极有礼貌地颔首，向着客厅的方向温声道：“唐阿姨。”
　　唐阿姨？？？
　　唐阿姨！！！
　　这次唐柠一秒钟反应过来，转过头笑得像个向日葵：“妈——”

　　幸好幸好……
　　没喝酒反应就是快啊……

　　唐妈从沙发上站起身，看样子也是刚到不久，见两个年轻人回来了，心情难得不错，对着唐柠解释道：“我过来看看你厨房置办的怎么样了。”
　　苍天！
　　幸运啊！
　　唐柠三步并做两步，凑到唐妈身边开始表演：“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妈，您来的正好，我今天特地拉着温时翊带我去买东西来着，马上您就会见到一个温馨美丽的厨房了！”
　　温时翊换好拖鞋进来，两大包的购物袋吸引了唐妈的视线：“那一大箱是什么东西？”说着就要走过去看看：“你又买酒了吗？”
　　我的妈！
　　留步啊！
　　唐柠眼疾手快扯住唐妈：“妈——”她大脑飞速转动：“妈妈妈，你听我说——”
　　唐妈：“怎么？”
　　唐柠气定山河吼出一嗓子：“饿！”
　　唐妈果然停下了脚步：“什么？”
　　唐柠指着温时翊，面色不改的编瞎话：“他饿了！妈，温时翊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了！他特别饿！”
　　温时翊：“……”
　　唐妈向来是比温时翊亲爹还关心他的那个人，一听这话，注意力立马转移：“怎么能一天不吃饭呢？”说着就撸起袖子，“有什么想吃的，阿姨去给你……”
　　“不用不用——”唐柠松开唐妈跑到温时翊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藏在身后，自然的接话道：“妈你从医院过来也辛苦了，您坐下看电视休息会吧，他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他做就行了。”
　　唐妈语塞半天：“……你会做饭吗？”
　　“当然会！”唐柠边说边推着温时翊往厨房走，左手暗戳戳掐他结实的腰部，暗示道：“我做饭特别好吃对吧？”
　　温时翊：“……”
　　又掐一下，“对吧？”
　　温时翊：“……嗯。”

　　瞎扯几句，唐柠总算在唐妈怀疑的眼神下挟着温时翊进了厨房，火速藏好了这一箱来之不易的酒，劫后余生般长舒一口气。

　　温时翊斜倚在冰箱旁，眼底全是不掩藏的笑意。

　　唐柠睨他一眼：“笑什么？”
　　温时翊摇头，说：“你既然知道阿姨不准你喝酒，为什么还是管不住自己？”
　　唐柠哼了声：“我妈还不准我和你分手呢，我不是也一样……”话说一半，她突然意识到某个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踮起脚尖捂住温时翊的唇，小声道：“我还没和我妈说咱们分开的事情，你等下可别说漏嘴了啊。”
　　温时翊：“……”
　　唐柠厚脸皮道：“尽量表现的亲昵自然一点哈。”
　　温时翊扯开她的手，敛去神色：“我为什么要帮你？”
　　“喂——”唐柠有些着急：“帮帮忙嘛。”
　　温时翊默了半秒，容色淡漠的转过身去一旁的料理台，整理另一只购物袋里的东西。
　　唐柠：“……”

　　闹脾气了？

　　知道自己这么做是有些过分，唐柠骨气全无的追过去，脑袋凑到他身前，自下而上冲他眨眼睛，满脸讨好：“拜托拜托，就这一次好嘛？”
　　温时翊的眸色越来越深。
　　唐柠又说：“我保证，等过了这段特殊时期我就去和我妈说……”
　　清楚。

　　话没说完。

　　是因为温时翊突然俯身，吻在了她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