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凋零的玫瑰》桔瓣

3、第 3 章

　　于是我知道了梅娅和舒光的故事。
　　梅娅请我喝咖啡，她自己却请调酒师调了一款“sweet”，高高的水晶杯中，上层是淡淡的绯红，向下，颜色渐变，越来越深，到杯底，已成了黑红。
　　梅娅没有取下面具，红的酒，淡粉晶莹的唇，在酒吧流转闪烁灯下显得格外神秘。
　　“甜蜜的味道就是这样，”梅娅把酒在我鼻下轻轻一闪，淡淡的甜香沁人心脾。
　　“味道很清淡，却很容易醉人。”她几乎一口喝掉半杯，望着酒杯，眼神闪烁，声音里全是叹息：“连颜色也一模一样啊。”
　　梅娅说，她听到舒光的名字时，很想笑。觉得在牌桌上一定不能叫他，输光输光，怎么办，叫多了会输得精光啊。
　　梅娅生活在单亲家庭。父亲很忙，开始是没有时间管她，后来，是管不了她。
　　“我直到十八岁时，都是巷子里著名的小太妹和大姐大。”梅娅轻轻晃着杯子，液体乱了，转成各种红色混杂的奇妙的旋涡。
　　“干架，骂人，撒泼，甚至偷窃，我什么都敢干，那些日子，真是过得一塌糊涂啊。”
　　梅娅从手机上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路灯下。细长而苍白的手伸开来，细瘦的手臂上全是斑斓的刺青。狰狞一片。五个长长的指甲上，涂着红黑绿黄蓝，艳丽而恐怖的颜色。
　　“还有更多糟糕的照片。都是他偷拍的。可惜都被我删掉了。”
　　梅娅笑了笑。然后开始讲述。
　　在公交站台上，梅娅看见一个个头高高的小伙，穿着浅灰卫衣，背着双肩的帆布包。口袋里，当年很走红的火腿肠（HTC）手机露出黑黑的头来。
　　梅娅走过去，擦身的瞬间，就将手机掏到了自己的衣兜里。然后头也不回往前走。有什么轻轻拉扯了一下，垂到梅娅手上，又掉到地上，溅裂开来。梅娅低头，发现手机上连着耳机，而她这样拉扯，耳机从年青人的卫衣里脱落出来，两个小喇叭摔成两三片。
　　一群人的注视中梅娅的脸变得苍白。年青小伙将卫衣的帽子取下，露出一张英挺帅气的脸。他盯着梅娅看了一会儿，然后弯了弯嘴角，仿佛和熟稔的朋友开玩笑一样说，走吧。
　　他走在前面，梅娅慢吞吞跟着他。左瞄右瞄。
　　你敢跑我就大叫抓贼。男孩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说。
　　梅娅只好乖乖跟着。这是小城里最热闹的市中心。人太多。到处都是路口。而且，她相信她跑不过面前这个男人的长腿。
　　在一家超市的门口，男孩子终于站住了，然后转过身来说，把手机还给我吧。
　　梅娅装作怯怯地往前走了两步。这家超市有个侧门，侧门过去是一个台球室和网吧。出了网吧，便是四通八达的小胡同。
　　梅娅将手机拿出来，就在男孩伸手的瞬间，她转身就逃。飞一般穿过侧门冲进网吧然后消失在小胡同里。
　　两天后，梅娅从牌桌上顶着两个黑眼圈回去。她玩了两个通宵。回到家神色萎顿。正在洗脸的时候，听到敲门声。父亲从另一个房间出来开门，因为对她彻底失望，视若未见，直接穿过院子去开门。
　　“梅老师。我来还耳机给梅娅。”朝气蓬勃的声音。
　　梅娅看到父亲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睛里有很多惊讶。这大约是一年多来，父亲终于正眼看了她一回吧？
　　梅娅慢吞吞地走过去，她已经听出来了。大男孩站在门口，手上扬着崭新的耳机，向梅娅阳光灿烂地微笑：“梅娅，我是舒光，还耳机给你。”
　　耳机？梅娅瞪着他。那个手机，已经在牌桌上输掉了！
　　舒光就这样走进梅娅的生活。
　　有他在，父亲脸色好了很多。甚至愿意亲自下厨做饭，请他留下来一起吃。只因为他是父亲教出来的最优秀的学生。
　　他给梅娅看他偷拍的照片，让她知道她的生活过得多么狼狈，在别人眼里有多么糟糕。他强行把梅娅扯进学校，报了成人大学。天天监督她和他一起去上课。他带梅娅去衣店，给她买那些舒适的棉质长裙。就像对一个孩子一样，揉着她一头的短发说，我们的梅娅真是漂亮啊。
　　三年后，梅娅已经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