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水原清

1、丽妃

　　某生周姓早年痛失双亲，遂沦为好闲之人，为人任侠，好为劫富济贫之事。一日生正闲游，忽见百步之外人头攒动，便乘性驻足。
　　华幔飘然，翩翩若秋山灵云缓缓聚集又忽而拨开，辇子露出一角，若峰峦初现，方悟得山川为云骨，峰峦为云根，云生乎龙身，佳人出乎东城。恍惚间，依仗已远去，生无处措手，直呆呆望着佳人去向，忽一笑，自谓恐是仙子，自为凡夫俗子，怎的妄想？遂怏怏而归，三日不思饮食。
　　一日，乘着月色迷蒙，生又起夜取之趣，遂略整衣装，出将门去。
　　生目一处华宅，恨未曾来取，此为太尉之府邸，又为人清廉，遂不起窃取之心，今日里倒也兴致大起，怎的不摸索一番？遂左右顾盼，起身蹬了两脚，把手一攀，扭身已上了高墙，“噔、噔、噔”几步，一跃，纵身已入庭院之内。生从未见如此般府邸，几进院落，几乎晕头转向。乎目一厢房略有微光，遂放轻手脚一看究竟。
　　佳人正于西厢房中，扉户微掩，只燃一白烛。执笔细添，敷石青，正与尺幅间点那峰峦之眉目，作一幅青绿山水。佳人目如皓月，手若凝脂，往复回旋，不多时尺幅间已得山峦之秀。
　　“妙哉!”生不觉看得入迷，失声吐出二字。正生逃脱之念，佳人声色依旧，只斜斜一瞥，依旧运笔如故。生见此景，又是一惊，哪知鬼使神差，又攀入闺房。
　　“怎生如此？”
　　“生窘极，只怕娘子笑话。”
　　“但说那无妨。”生便和盘托出，愈言愈窘，不觉面目赤红。
　　“君乃一偷香窃玉之侠盗也！”
　　“不敢当，正是羞煞我也。”
　　不觉夜之将尽，两人相期隔天再会。生怅然久之，奈何日头之长。
　　如是几番，竟无所不言，只是生诧异其如此眷顾于己，如此艳福，真要折煞阳寿哉！
　　一日生如约而来，只听得琴声渺渺。忽不复作，断续无由。生翻身入内，只见佳人黯然独坐，生心有不忍，遂问其故。佳人絮絮道来。佳人本名丽妃，缘为南山之木，得山川之精魂，方得人形，适太尉之女亡故，遂化为其女，得养人间伦常之乐也。今日不觉已经三载，为神佛所不容，令早日化为原形。生听罢不觉失魂落魄，正待思索出处，丽妃轻启朱唇曰：“佛言四谛，不若人间四谛，曰情集，曰情道，曰情灭，曰情圣。人云智极成圣，情极成佛，不若智极成佛，情极成圣，此谓情圣也。今儿个不与你说些个云里雾里的，只是还了这情罢了。”生自是云里雾里，脑子若浆糊罐子，哪懂得这些个道道。只道情债难还，今儿个也是见识一番。丽妃意为于太尉父女之情已还尽，已是道别之时。遂与生共商，将其肉身还与太尉，自个只消能与生共度永年便可。生不尽怅然。
　　后城内盗客不见生，唯见其独行独往，日渐消瘦。后生出城，不复相见。有人谈及，言其于南山之下傍树结一茅庐，其树蓊郁，秀美非常。亦不复得知也。

作者有话说

　　此为一篇，将有续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