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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生死相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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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若非六月飞霜的莫大冤情,何人敢击鼓鸣冤?”那人摇摇头叹气,“可惜了,琴二公子就算残喘得见圣上一面,怕也命不久矣!”
宁水尧怔然一瞬,拔腿就往宫门跑去,想要阻止琴二公子犯傻,却是来迟一步,宫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放在身侧的手捏紧拳头下定决心拿起击鼓木。
谏皇鼓一天里被人第二次敲响。
‘咚咚咚咚——’宁水尧踮着脚尖使劲敲,引来皇军、百姓们侧目,一队军士拨开人群走来,“闲杂人等退后,小兄弟,何事击鼓鸣冤?这可不是过家家闹着玩儿的拨浪鼓!”
“……我要见琴二公子!”
“什么?!听听他说的,击皇鼓找琴家二公子?以为他是皇帝吗?昨儿才听说他大哥与宫妃有染还有点不相信,赶今儿就有个乞丐跑来皇宫找琴二?哈哈!这是要笑死我吗?”几名百姓交头接耳的讨论,声音也特意拉高了让众人知道。
宁水尧皱着脸,“不是的,我…我……”
“小兄弟,你知道胡乱击鼓要杖责五十大板吗?”军队的人里说道。
“不,我不是闹着玩儿的,他要申冤,那我便替他受刑,我是说真的。”
“这……”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军队的人犹豫,谏皇鼓本就是为百姓设施的,拿不定主意的人道,“那你等着,我等先回禀圣上。”
朝堂上,众臣议论纷纷,一名军士在殿外高喝,“报!宫外一名乞儿击鼓,自称要替琴二受刑申冤!”
“大胆刁民,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以为自己是谁?!禀圣上,此等刁民就该仗庭五十让他长长记性!”一名大臣愤声一喝,转而对着殿上正受着夹骨刑的人斥道,
“琴垣,你说当日琴笙是替你去拿琴的,那你是承认与宫妃有染的是你了?”
琴二公子白衣沥血渗了满地,却是缓缓摇头,曾经撩弦拨琴的纤手在酷刑下扭曲红肿,道,“圣上…大哥初次入宫…怎会与宫妃相识…自小便有人常说琴家兄弟俩相貌相似得如同双胞胎,若估算不错的话,他是遭我连累,替我受过的……请圣上重申此案,莫冤枉无辜之人。”
“证据确凿何来冤情!”老臣们个个愤声,“大庭之下与宫妃搂搂抱抱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不成还能冤枉他?!”
“圣上面前还敢妄言?!刑官没吃饱饭?使点劲!琴二公子若不想往后无法弹琴的话就如实招来!”
被人点名,施刑的人额角滴汗,使劲一拉夹棒两端的抽绳。
五指连心,钻心刺骨的疼痛,“啊——”一声惨嚎撕破朝堂上的窃窃自语。
“…草民……句句属实……”琴二公子面色惨白的冷汗掺杂着泪水。
适时,殿外又一声,“报!击鼓之人已受杖责五十,却坚称要见圣上,鸣冤!”
大殿高座垂于珠帘后的圣上一直旁观至今,终于开了金口,“是吗,且让他一诉冤屈。”
“是!”
朝堂殿因地势偏高,能一眼看到宫门处摆放的火海针床,一名半大的孩童矫健身形将肩背挺立得直直的,咬紧牙关的赤足踏上烧红的火卵石,顿时发出一阵烤肉的滋滋声,有军士捂着鼻子低声说,“一天闻两次,都快对着烤肉味反感恶心了!”
宁水尧足足涉火半里,终于走到朝堂下的高阶石台,对着面前泛着血丝的针床狠狠皱起锋眉,极致的愤怒致使身躯轻抖着,“…我来迟了……”眼一闭,浑身肌肉紧绷的朝着针床一滚,万千针头似是千刀万剐的在皮肉里钻过,等他滚到尽头时,身上已无一处完好皮肉,落下地时血水就像拧不干的湿巾淅淅沥沥的流了一地。
宁水尧颤着脚步挪到朝堂门口就已用尽力气一下跌倒在地,他几乎是爬着过去琴二公子的身边,伸出脏兮兮、血淋淋的手拽住同样被血水染湿的衣角,“……琴二公子…我不许你死…你说得对…我是属狼的…哪怕是死…我也要闯上一回……”
琴二看到他的出现,眼都瞪大了,“你来干什么,多管闲事!”
“你不能死…小胖他们…很喜欢你送来的饭菜…一直…很想和你说声谢谢…所以…”宁水尧捏紧拳头,“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我替你去死…反正…除了打架我什么都不会…去到哪都被人嫌弃…与其活着还不如死去…”
“我不需要,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当日也不过是恰巧遇到的是你,正好我有钱无处可花就顺手施舍你这个乞丐罢了,你要报恩就太可笑了。”琴二公子俯下身额头扣在地上,“圣上,我与这名乞儿不过一面之缘,他与此案更是毫无关联,我们没必要将目光放在他一个局外人身上,乱棍打出便可。”
宁水尧瞳孔微睁,“你在说什么?!谁说要报恩了?别太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你要是死了的话就没人一日三餐给小胖他们送饭了……”
‘啪啪啪——’须鬓皆白的大臣拍了下手掌,“小乞儿你说的冤屈就是对着圣上演一出苦情戏?真是感人,但朝堂之上,岂非戏台子能容你胡闹!”
“不是的…我要为琴二公子鸣冤……”宁水尧忙抬头。
“他有何冤情,你且一说来听听。”圣上沉声道,嗓音听不出喜怒。
“…设立谏皇鼓本是造福百姓,可有冤屈却要豁命过三关,此为不公之一!琴二公子奉命进京,是圣上的命令,他的家人遭奸人陷害,圣上却武断判处其兄死刑,此为不公之二…”说着,宁水尧看了一眼琴二公子几乎被废了的指头,又说,“对着讼冤之人动刑,屈打成招,更是不公之三!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昏君…致使这些年里多少流民挨饿受冻、暴尸荒野,饥人相食…你们这些大人却躲在大房子里动动嘴皮子就有无尽的财富…可知这天底下还有多少像我这样的乞儿随时都在死去……这难道不是琴二之不幸、国民之悲哀?!此等冤屈,难道还不足以让我申诉?!”
“什么?!他是在控诉圣上???”
“大胆刁民!敢口出狂言污蔑圣威!理当斩首示众、株连九族!!”
“圣上,臣仔细一看这刁奴锋眉狼骨,瞳色浅淡,分明是北蛮子独有的特征,臣斗胆,此奴莫不是北蛮子派来祸乱我国君威民心、故意挑拨离间的棋子?”一名大臣躬身建议。
话一落,接二连三的附议声响起,
“是啊,臣听说北蛮子近日不断骚扰边城是在寻找十年前流落外边的王子,此儿看年纪也相符,难道他就是北蛮遗失的王子阴差阳错自己送上门来?”
“臣建议,将此子绑到大军前,一来可以给北蛮军一个下马威以镇我军士气,二来,他们忌于王子在我们手上,势必会束手束脚收敛许多。”
未经证实,众臣言论就已经将他一个城头乞儿认作异邦王子,宁水尧讥笑一声,“呵,果然有什么样君主,便有什么样的臣子,如此看来,大夏将倾!异邦的铁蹄、起义的英杰将会踏烂这座腐朽的宫殿城墙!!!你们等着吧!”
“大胆!”一名臣子恼羞成怒,拔起殿前皇军的佩刀一刺,“大夏国岂容你异邦人狂吠!”
‘噗呲——’刀直刺入五脏,宁水尧捏着锋利的刀刃避免刺得更深,指缝血流如注,他却像察觉不了疼的说道,“报应会迟到但却不会缺席,我诅咒你们通通都不得好死!!!”
“嗬!”说着,抽出刀锋夺过利刃,冲着高座跑过去,“狗皇帝纳命来!”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才跨出一步就颤抖不已的剧痛,第二步没来得及迈开,殿前护卫拔刀所阻,将他斩于乱刀之下。
意识飘忽期间,他还能听到别人在说,
“回圣上,刺客已被击毙。”
“圣上,琴垣与外邦人勾结,怕是早已生了反叛之心,听闻琴家家业有不少是通向外宾之国,难道是以此作掩护勾结他国生乱?需彻查啊!”
“就依爱卿所言,来人,将琴垣一干人等暂作收监,待查明证据,秋后问斩。”珠帘后的圣上看着下方血衣公子,依稀像看到当日琴二拨弦弄琴百鸟争鸣,身旁的爱妃难掩仰慕、欣喜若狂的景象,君王眼中怨毒的闪过一丝嫉恨。
琴二公子怔愣的盯着转眼冰冷的尸体,没反应过来,“…傻子…何苦呢……”
宁水尧魂识离体瞬间,看到了宫殿四处火光冲天,火凰泣血北去,城墙失守之景。
据传,大夏升平九年,秋后,琴家问斩之时,百鸟相送,凤凰泣血群鸟迎北离去,升平十年,大夏战火四起,各地领主划地自守,大夏四分五裂,升平十一年年末的冬雪带来了异邦的铁蹄、起义军前后夹击,将大夏剩下的残兵败将围困京都,夏帝前路被封、后路堵死,眼见逃亡无门,最终放火烧城将一众大臣将士通通生祭陪葬。
像是应验了当日朝堂上少年泣血立下的诅咒毒誓。
宁水尧的魂识回归妖域身体内,缓缓睁眼。
羽尊与凰女同时开口,“你,醒了。”欲言又止心底更想问的是你还记得什么……
“无所谓了……”宁水尧无头无尾的道了一句,将两人弄得一头雾水,继而缓步朝灵河走去,站在岸边却发起了怔,“…前尘旧梦…我不在乎…只有他…天涯海角也好、碧落黄泉也罢…我也不会放弃……”
“冥夜,你不是有疑团未解?当缩头乌龟是怕了我才不敢现身吗。”
雀凰灵小声在后低语,“爹,他是不是这里……”指着脑壳,“被烧坏了?”
羽尊凝重的点头,“像,先不要刺激他好了。”
面对宁水尧的自语,河面平静无波,仿佛之前的凤焰将一切阴邪燃烧殆尽。
倒是河对岸,有着阵阵足以动摇大地的庞大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整齐划一的军队?宁水尧紧盯着灵河对岸,大军的脚步声如同洪涛白浪滚尘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