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一苏萌》摩卡冰淇淋

4、她的故事

　　正常上课的日子开始了，一个班级的人也渐渐熟悉起来了，军训的时候是几个班级一起训练的，大家都没有过多的接触。现在一个小团体，天天一起上课下课。大家互相都认识了。但是唯独左一是个特例，上课一个月了，就没见过她来上课，跟军训时一样。不得不说对于她，我是好奇的。只因那一晚上的接触，我想了解这个人，对她也莫名想念。
　　我们周末一般没有课，我有充足的时间去兼职。
　　2008年11月2号，周日。
　　这个周日我接了发传单的工作。负责人要求到小区去发放，最好是高档小区。说实话我自己无法分辨高低档，好心的学姐就帮我勾选出来了，另外安排一帅气男生和我一起前往。他骑着自己的自行车载着我，我抱着一大堆传单。一路上我们愉快的聊天。他叫庄庄，个头大概一米九，十足的大长腿，行走的衣服架子，穿的那是相当的好看，和我同级，只不过他是服装设计系，他是有经验的人，毕竟男孩子，脸皮也比较厚，跟着他我轻松了很多。到达目的地，庄庄见人就发传单，自行车上，电动车，轿车的挡风玻璃上，车门上，他总能塞上一张传单，眼见传单厚度一点点变薄，心情大好啊。发完我们就可以回到集合点了。剩下没有多少了，他提议扔到垃圾桶里。我说不好吧。想了想，他同意我的观点，的确啊，不地道，想了想，我们发到每户人家门口的门把手上吧，一出门就看到了。我同意了此观点。我不知道我是应该庆幸这个主意还是......如果不同意，我就不会见到左一，我想我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左一的，因为这样的她，我心痛了。
　　随便进了一幢楼层，看到楼底层有各户人家的信箱，我们每个信箱里塞一张。塞到一半的时候，我听到了争吵声，隐约听到了左一的声音，见鬼了肯定听错了。我无奈的摇摇头，我这是中邪了。争吵声越来越大，庄庄好奇的爬上楼梯仰头看。我把最后一个信箱塞完，想去拉他离开。“我走了你别找我。”是左一的声音，这是我的直觉。虽然左一说话很少，但是这个声音很像。我急忙爬上去想一看究竟。庄庄也跟上来了，是三楼，一户人家的门敞开着，小孩子的哭声传来，我还没有来的及一看究竟，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永远的简单色彩搭配。她冲出家门，正好撞上了我。她看到我，稍微愣了一下，我看到了她脸上红红的手指印，以及还未干的泪痕。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冲下了楼。“你认识啊？”庄庄问道。
　　“哦，不认识。”我本能的回答。继而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男子准备关门，我慌忙转身。只听身后的门关上的声音，隔断了孩子的哭声。“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快五点半了。”
　　“好。好。”我机械的应着。心里却在想左一去哪里了。“你先回去吧，我有事情。帮我跟学姐说声，我自己回去。”我慌忙下楼，想要追上左一，可是我怎么能够追上呢。那样的她，我心疼。从认识到现在，我和她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吧。我一个人在这个小区转了好几遍，还是没有看到左一的人。或许回宿舍去了吧。想着想着，猛然间发现了小区一个墙角里站着三个人，左一纤瘦的身影比较扎眼。三个人手上都拿着烟，潇洒的吐着烟圈，跟刚刚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我停住了脚步，没有走上去。我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乖乖女，对于男孩子抽烟就很反感，更别提女生了。我选择离开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无论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不是吗。或许是我离的太近了，其中一个染白色头发的男生看向我，不知道说了什么，左一和另一个男生转头看我。完了，我该如何收场，像做错事情的小孩，紧张的发抖。左一看了看我，朝我走来。我看到她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像要被凌迟的犯人似的，害怕的要命。还有几步，我心中默数，不知怎么的，我没等她开口，急切的说道：“我走错地方了。”转身逃命的奔跑，奔跑，我现在心里只有跑，使劲的跑。刚好看到庄庄从小区超市走出来，得救似的跑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了他，把头埋到他的胸前，我一米六八的身高抱着他，正好头贴到他的肩膀的高度。他肯定被我吓坏了，“你，你怎么了......”我能感觉到他紧张了。我管不了这么多了，得先避开左一，万一揍我怎么办，况且还有两个男生，好歹我也有一男人吧，保命要紧。“我抱一会。”我哀求道。“好了。”庄庄拍拍我的后背。缓解后，我抬起头，瞄向身后，没有跟上来，谢天谢地。“你没事吧，有人追你吗？”庄庄也朝我身后看。“啊哈，没有，走吧。我突然想跟你一起回去了。走吧。”我夺过庄庄手里的冰绿茶，咕咚咕咚喝起来了。“那个，那个，我喝过了。”庄庄一脸的羞涩。“哦，没事，没事，我再买一瓶给你吧。”我都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要你不介意就好。”我俩尴尬的笑笑。坐在后座的我还是心有余悸，满脑子都是左一。希望左一忘记今天的事情吧。南无阿弥陀佛。
　　回到学校已经七点多了，食堂只有兰州拉面的窗户还开着。我和庄庄一人吃了一碗面。吃完面后，庄庄坚持送我回宿舍，女生宿舍到食堂总共不到一百米，这还用送，我没有那么矫情。结果，争论半天还是我妥协了，就争论这功夫我早已经回到宿舍了。哎。由他吧。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我们互道晚安，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分开了。
　　进入宿舍楼，向宿舍杨阿姨问了声好，就两步并一步的爬楼。爬到二楼拐弯处，我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黑色T恤，水洗泛白牛仔裤，潇洒的倚着墙壁看着窗外。我的妈呀，我眼前一黑啊，这是守株待兔呢啊，说啥都不会放过我的节奏啊，可是我哪里得罪她了，就算得罪，比起她对我做的事情，我这算个屁。装没有看见吧。我轻手轻脚经过她身边。“你回来了。”我定住，是她在说话吧，我是出现幻听了吗。不管了，我急忙爬楼，胳膊被攥住了。
　　我欲哭无泪啊。“你怕我？”她的声音依旧很冷淡。
　　“不是，大家都是女的，我怕你干嘛。”我转过身，我站在楼梯上，明显高她一点，我的内心也心安了一点。
　　“借我点钱。”
　　“什么？”我不敢相信。她这一身名牌的，还能缺钱，这不是笑话吗。谁信呢。
　　“借我点钱。”左一重复了一遍，仰头看我。
　　“我没钱。”我赌气似的说。事实上我不想借给她，到目前为止，我认为她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人少打交道。
　　她定定的看着我，那种表情，冷冷的，我被她看的发毛。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下楼。我有点后悔了，万一真的是急用呢，缺钱呢，今天她不是和人吵架了嘛，我不能见死不救吧。哎。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冲下楼去追她。她已经走到食堂那里了，“左一，左一......” 没有任何反应。
　　我使劲追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她的胳膊很细，我感觉抓了一块骨头一样，硌的我手疼。“要多少。”我大喘气。左一转头看着我，不相信的眼神。“我钱不多，你要多少？”
　　“三千。”
　　“什么，三千。”我怔住了，三千，好家伙，怎么这么多，我们的学费也不过四千多啊。我所有的钱也只有八百啊。仔细想想，她这样的开口借钱，这个数字还是少的吧。
　　“很急吗？”
　　“现在就要。”
　　“我能问问是什么事情吗？”
　　“以后再说。”很冷的表情，借钱都这么拽，还钱不得叫她奶奶了。
　　“好，你等我一下。”我转身跑回宿舍楼。
　　一进门，刘希和卓米都躺在床上玩手机。“借我点钱吧，姐妹们。” 我满脸通红，喘着粗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卓米探头问道。“来不及说了，有吗？”“有，有，要多少啊。”刘希爬下床，紧张的问道。“你们有多少啊，留点生活费其余都给我把，我会还你们的。”“啊，你到底怎么了。”卓米也爬下来了。“别问了，给她吧。给，我准备买衣服的钱，还有生活费，给你六百。”“我这有一千，我舅给我的，本来明天要去存卡里的，你先用吧。”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我不能跟她们说是左一用钱，我怕她们不借，毕竟对左一都有成见。再说左一竟然向我借钱，就是信任我，我不能把这事透露出去。拿好自己的钱就跑下楼了。左一在宿舍楼底下站着，我跑过去，把钱递给她，“只有二千四，还差六百。”说完，我突然想起了庄庄。
　　“你先拿好，再等我一下。”我跑到男生宿舍楼下。拨打了今天刚认识的，晚上吃饭才存入的号码。“庄庄，借我点钱吧。”我急切的说出了打电话的意图。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要多少。”庄庄的声音传来，没有问原因。“六百。”“好，我马上到你宿舍楼下。”“不用了，我已经在你宿舍楼下了。”“哦。那我马上下去。”我听到了电话那头庄庄的笑声。我很高兴认识了庄庄，他完全信任刚认识一天的我。不一会，庄庄出现了。看来是刚洗漱完毕，未擦干的头发弄湿长袖衫。“给。”庄庄笑着说。“谢谢你，我会还给你的，你放心。”我感恩的说道。“没事，不急的，你用吧。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的。”庄庄的眼睛亮亮的。“那我走了。谢谢。”我跑开了。我没有回头看。男生宿舍与女生宿舍并排，左一肯定看到了我借钱了。我把钱递给她的时候，她只说了句，那男孩还在看你。我回头，果真，他还在原地，我使劲挥挥手，或许他能看见。左一走了，没有说一声谢谢。我这跑的满头大汗的，哎，为啥啊。
　　回到宿舍，已累趴。直接倒在床上睡去，等会再去洗刷吧。刘希和卓米问我事情解决了吗，我说解决了，便沉沉的睡去。早晨，我们准备好去上课的时候，左一回来了。我紧张的看了看她，她没有说话，坐在她的凳子看向窗外，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哭过了。刘希和卓米已经把她当空气了，当没看见她一样，在门口催促着我快出门。我嘴上应和着。还没有到一楼，手机有信息，我打开一看，陌生号码，信息是，回宿舍。三个字。我知道这是左一发的，我感觉的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的出来。我从来不缺课，找个理由是很难得。只能装病了，肚子痛。卓米和刘希信了。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我转身回宿舍。
　　打开宿舍的门，左一的姿势就没有变过，跟我离开的时候一个样。“钱放你桌上了。谢谢。”说完，她转向我。“啊，这么快用完了？”我惊讶的问。“需要的人已经走了。”左一哭了。不是嚎啕大哭，是无声的哭，只有眼泪。“是你很重要的人吗？”我小心的问。
　　左一没有回答我。
　　就在今天我知道了左一身上的故事，如果不是她说出来，我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一直活在自己构造的安全屋内，一直屏蔽了外界不好的因素。而左一经历的远比我多。
　　左一是这个城市的本地人，也算是这里的上流人家了。父亲开一家有规模的铝合金厂，母亲在厂里做会计，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左一高中时发现自己喜欢了同班的一个女孩，两人在左一家同吃同住。后来，父亲发现了不对劲，通知了女孩的父母，女孩家境并不好，经过左一父亲的一顿数落，老实巴交的农村人羞耻的带走了女孩。继而没多久，女孩辍学后嫁给了大她十几岁的老男人。两人断了联系。
　　左一的另类，让传统的父亲和母亲感到生无可恋。为了纠正左一所谓的毛病，父亲打过骂过，囚禁过，无论怎么样，左一还是那样。，父母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再要一个孩子，左一是指望不上了。母亲去年生了弟弟，父母把希望全部放到了弟弟身上。左一高考考了南方的一所本科，算是很不错了。父亲坚决不让她去，怕到外面招惹是非，出去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结果就托大学同学让她读这所城市的大专，毕业后再打算，怪不得学校里的辅导员老师都不管她。左一反抗过，母亲总是以死相逼，后来也放弃了反抗。她不想失去妈妈，也不想刚出生的弟弟失去妈妈，因此妥协的很彻底。
　　期间，左一偷偷去看过那个女孩好几次，后来，女孩怀孕了。昨天是那个女孩住院待产，需要钱，那女孩的丈夫不是正经人，身上的钱连住院的零头都不够。女孩打了左一的电话，哭着向左一借钱。别看左一身上都是名牌，可是她父母对于她的零花钱是极其苛刻的。没有办法，左一只有回家向父亲开口要钱，为此争吵起来。左一要好的同学都去外地上学了，也没有借钱的地方，只有现在这个学校一宿舍的我们。钱借到了，女孩大出血，一个都没有保住。我不知道如何安慰现在的左一，跟平时见到的她完全不一样，那时的她高傲，冷酷的傲视一切，现在的她却像一个孩子，流着眼泪，诉说着心中的委屈，她说她害怕，害怕，我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么。我默默的坐在她的旁边，静静的听着，听着她小声的哭泣。这是左一的故事，对于十八岁的她，有点残忍。
　　之后左一不吃不喝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甚至都没有去过洗手间。卓米和刘希总是看着床上的左一连连摇头，也不敢打扰她，生怕招来不必要的战争。我告诉她们，她的一个好朋友走了，卓米和刘希很是同情，都说没想到左一这么有情有义，真像个男孩子。我们一致认让她静静或许更好，或许比任何人来安慰她都有用。
　　2005年，11月中旬，秋天过去，冬天即将来临的季节，大家都穿上了厚衣服。在这个懵懂的年纪，我还不懂左一所说的喜欢，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类人的存在。无论我怎么认为，这一年，终将刻进我的生命里，没有深浅。
　　从这以后，我与左一似乎亲密了许多，她开始依赖我了。我不知道这对于我是好事还是坏事，心中有着莫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