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欢》陆怀森

1、云锦不渡

　　江南的雨季总是多的，天色氤氲，细雨洗青了石路，苏遇想着应是清明时候了，只不过他多年孑然一身，没有可祭奠的故人，这小雨细细痒痒的也湿了衣，苏遇便乘了船。船行得极缓，苏遇倚在船边拨弄着蘅草，今日收获不多，明日要走远些了。想着，船却停了，原是有人想借一路，船夫自是要问他是否同意的。苏遇探身，岸边的男子一身湿漉漉的黑衣，手携苍兰，见苏遇作了个揖道“在下欲渡云锦镇，细雨翩然，却不得船渡，不知公子可否顺路？”苏遇性子冷不习惯与人相处的，自然是不想让他上船，却被那一双湿润了的眉眼惹得心跳。冷声道“公子且进来吧。” 这小船本不大，两个人虽宽裕，却尴尬。顾彦一身清冷的檀香，萦绕了整艘船，苏遇不语，垂了垂眉，他习药理，鼻子极灵，这檀香是世家专用的精制水沉香，他不是畏惧世家，只是不同的人，不愿招惹。
　　一路无言，顾彦已到了云锦镇，对着苏遇道了谢，撩了帘，苏遇道：“江南云雨之乡，春雨湿寒，公子应带把伞。” 一柄绘着红鲤的纸伞递过来，带着淡淡的青草香，苏遇未起身，顾彦只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扑闪着，心道江南真是好地方，生出如此灵秀的人。顾彦微笑着“多谢公子在下顾彦，他日登门还伞。”
　　“苏遇”

　　苏遇并未想过他真的会还伞，世家弟子怎会缺了这一把伞，自然是给忘了。拨弄着园里的花草，天淡云闲，虽这样却忍不住去想那个人，那人的檀香，那双锋利的眉，古井似的眼。他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却让顾彦上了船，又送了人家伞，若说是什么牵动了这一身的情绪，便是喜欢吧。这伞却偏不得人意了。苏遇只当是淋得雨进了脑子，怎的也如姑娘似的，盼着鱼传尺素，相思凄楚。这雨终于是下完了，天晴了，也是六月份了，苏遇放下书，觉得不应负了这夏日灼灼去湖里乘凉去了。将小船划进荷花中苏遇便不再划了，闻着阵阵荷香清爽宜人，便睡了过去。一睁眼一片朦胧的白，竟是那柄伞！苏遇缓缓的移开伞，顾彦浅笑着望向他“苏公子，在下来还伞了”不知是荷花太香，湖中太沁凉，一切都有些不一样的味道，一身白衣的苏遇，一柄绘着红鲤的纸伞，顾彦缓缓地靠向他，握住了他执伞的手。一双沉静的眸盯着苏遇，苏遇正欲挡，顾彦在他眉心落了浅浅一吻，便松开了。顾彦将船移出荷塘，苏遇手执伞，红鲤游动，掩却了心思，湖面上一双鸳鸯浮水而过，红鲤不动了，顾彦轻笑着划船，靠了岸，顾彦没有要回的意思，便跟着苏遇去了。小院没什么特别的，如苏遇人一样浸着淡淡的药香。顾彦随便坐了，苏遇进了里屋“顾公子想吃什么？”“我字为幼清。”苏遇看他一眼“近日鱼不错，做鱼了。”苏遇口味淡，这清蒸鲈鱼怕是不合顾彦的口味，便又红烧了一条。“阿遇~你的鱼让我尝一口？明明你的好吃！”晚饭后顾彦没有要回的意思，苏遇也没赶他，点了灯在院里喝茶“你这杯加了决明子，茶醒神。你且少喝”苏遇望着月，一身素衣惹银霜。顾彦晃了晃杯“阿遇你可懂我的心思？”苏遇回眸轻放了茶盏“幼清，你我本是云泥之别”顾彦眸色坚定抱住苏遇“阿遇，你我之间何谓世俗阶级之分。”苏遇还想开口却被茶香浸了满口。

　　顾彦常来，每次都舍不得走，只是公务傍身，顾彦劝苏遇与自己同住，苏遇终是笑着哄着给拒了。苏遇知道自己若去了，身份多半是不光彩的。顾炎一走就是十几天，苏遇想得紧了便去一封信，也不敢写什么，词不达意，可能也被顾府的家仆当废纸收走了。毕竟找顾彦的人多了去了。顾彦这一去更长，有了一个半月。轻推柴扉，苏遇抱着一堆药材，写着方子。顾彦想这人想得发疯。冲过去将人抱起来却撞了石桌。药材撒了一地。苏遇怒道“顾幼清，你便赔吧！”顾彦轻轻的吻了吻他赔笑道“赔，将顾府赔给你够不够？”晚间苏遇不知在弄什么，次日清晨顾彦醒了已经是正午了。苏遇给他焚的香总能让他睡踏实。苏遇一身水蓝抱着一捧杜若，见他醒了道：“你们朝廷都拿你们做驴使了？不让你们睡觉了？”顾彦穿了衣，蹭到苏遇身边“你是我的安神香啊”苏遇冷着脸，耳根却红了。

　　相聚终是少的，顾彦呆了不到三日又要走了。苏遇站着也不知是要干什么半响才开口“这香囊你带着安神。”说着将一只月白色绣青莲红鲤纹的荷包挂在他腰间，顾彦愣了愣神“你做的？”苏遇没搭话。却也再明显不过，顾彦捏了捏那只小香囊，将人拥入怀中狠狠地抱了一下。苏遇看着人一步三回头轻笑着向他招手，予人荷包自然是那层意思了。

　　如今已是九月中旬，顾颜却一次未来，苏遇等得有些心急，却想这九月正是忙的时候，顾不上也是常事，便宽了心，寻思着是否给顾彦做些吃食，中秋便没在一起过。他生辰快到了顾彦应该会来的。顾彦喜欢吃栗子糕，小镇上的栗子大多太绵软不甜，苏遇便去了城里买，城中似乎有喜事，小贩们正议论着罗氏姑娘好福气，苏遇并没在听，却听那个小贩说罗家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家与顾家也是门当户对。苏遇轻颤着手栗子掉在地上“敢问是哪个顾氏？”“自然是顾彦顾大人啊”苏遇轻声又问“可是幼清？”“听说是字幼清的。”“客官，栗子！”

　　苏遇望着红菱翻飞的顾府，咬着唇转了身，却见顾彦正从外面回来“.....阿遇.....”苏遇错身过去。“阿遇对不起。”顾彦轻拽住苏遇的长袖，将人扳过来，苏遇对上顾彦通红的眼，憋不住泪“阿遇，你别哭。”苏遇一双湿漉的眼道“大人放手，让人瞧见了不好。”顾彦猛抱住他苏遇道“幼清，我们到这儿吧。”顾彦身形一僵，苏遇用力一推。“阿遇...”苏遇狠抹了把眼，冷声道“我受不起。”

　　苏遇走了，那只绣荷包的清香随着苏遇走了。顾彦后悔了，他退了婚，回了云锦，秀水柔波的依旧是那条溪，却再无苏遇，苏遇并非是无情的人，只是清风明月皆不等人，苏遇亦如此。

　　苏遇倚着深巷茶肆的轩栏，晃着茶碗，素白袖袍翩然，浅声道：“顾彦，你给的这一响贪欢，是我偷来的，我是不作数的。”

作者有话说

　　可能你们会觉得苏遇渣，或者他不喜欢顾彦，又或者是顾彦渣，但现实中，这种事情很容易发生，很多事情就是糊涂账，爱恨百念交错，一个人一种爱情观吧。
我写这个文的中心思想也就是对感情释然些，无管情爱，只谈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