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深处》克里斯汀翠花

1、第001章 坏学生

　　余城的夜晚，仿佛是要下雨似得，空气又闷又燥，生生地将血腥味囚禁在狭窄的巷子中。
　　清风乍起，带着久留不散的腥气，飘向远方。

　　涂米刚跟人打了一场架，就在学校附近的巷子中，对方人多，她只有一个人，难免挂了彩，脸上满满的都是血迹。
　　指腹轻轻地从人中处擦过，艳丽的红色便停在了指尖，她也不在意，等到歇好了，才拎起地上的书包，大步往外走。

　　“喂……”
　　男孩儿喊得纠结万分。

　　涂米回头，漫不经心地望着他：“我并不是在帮你，只是单纯的……想打架而已。”
　　留下这一句话，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视线之中。

　　她家距离学校很远，步行了一个小时才到家，打开门，浓重的酒精味儿扑面而来，她不由皱紧眉头，正准备退出去。
　　“你又跟人打架了？”
　　父亲的鼻子很灵，跟狗似得。
　　涂米知道躲不掉了，随手把书包丢在椅子上：“嗯。”
　　涂国绕到涂米的面前，看到涂米那张被打花了的脸，气不打一处来，抬手重重地扇在她的脸上：“老子他妈怎么教你的？”
　　涂米低头，不说话。
　　涂国最讨厌的就是她不好好学习，整天就在社会上混，一看到女儿也不解释，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拿出屋里的鸡毛掸子就是一顿抽。
　　鸡毛掸子是被一圈厚厚的鸡毛包起来的竹子，抽在身上……很疼。
　　涂米却站得直愣愣的，任由父亲抽了半天，却紧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

　　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着竹子抽在皮肉上发出的声响，混合着时钟走动着的声音，莫名地让涂米觉得难捱。
　　好像每一分钟，都被拉得很长。
　　好像痛苦，都可以用具体的时间来描述了一样。

　　最后，涂国打得累了，见涂米仍旧不说一句话，气得将鸡毛掸子丢在了地上：“以后不要想老子在管你！”
　　涂米盯着他进了房间，半晌，才拿起书包回到自己屋里。

　　作业留的并不多，对她来说难度不大，只用了半小时的时间就做完了。
　　只是汗流得太多，将本来就有血迹的衣服贴在了身上，让她觉得很不舒服，找到了明天要穿的T恤和短裤，她推开浴室的门，等凉水冲刷在身上，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疼痛，没敢用沐浴露，草草擦干身体了事。

　　脏了的衣服，被随意地丢在地上，现在已经湿透了。
　　她随手将衣服丢到盆中，动手搓了起来。

　　她是单亲家庭，早年母亲受不了父亲的暴力，偷偷地逃离了这个家。
　　从她三岁那年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父亲带她过的，由于父亲白天工作很累，所以家中的家务活，基本上都是她承包的。
　　不过，父亲却从来不让她洗他的衣服。

　　将洗干净的衣服，晾在阳台上。
　　涂米回到卧室，准备休息，躺在床上，被打过的地方开始抗议了起来，调整了半天，才找了个没那么疼的位置，闭眼休息。

　　暴雨骤降，重重地砸在窗户上。
　　像是狰狞的野兽，准备突破那透明的屏障，吃掉藏在窗户后的人。

　　清晨的教室，安静得只听见乖巧学生们的翻书声。
　　涂米推开高三六班的门。
　　正在学习的学生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她，不过是瞄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她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该交的作业放在桌子角，接着就趴在哪里睡觉。

　　在学校外面，她是个打架成瘾的疯子。
　　在学校里面，她却是个上课睡觉却能次次靠全校前三的天才。

　　“给你。”
　　略显炙热的温度从后脑处传了过来，涂米扭头，正好看到昨天的男孩儿。

　　他长相很阳光，说话的态度也狠平和。
　　见她看自己，甚至还弯了眼睛。
　　跟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涂米单手撑着脸，疲倦地问：“你谁？”
　　“陈行。”男孩咧嘴笑着回答，一派没心没肺的姿态，像是盛夏的阳光，明媚得扎眼。
　　涂米嗯了一声表示听到，接着扭头，继续趴在桌子上睡。
　　陈行把早餐放在涂米的桌子上：“昨天的事，谢谢了。”

　　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涂米的回答。
　　陈行也不气馁：“再过几天就要换座位了，到时候，咱们两个坐一起吧？”
　　涂米懒洋洋地拒绝：“没必要。”

　　“陈行，你干嘛要搭理那种坏学生啊？”
　　问话的女孩儿名字叫安静，人如其名，总是安安静静的，心气也有些傲，最看不起的就是不好好学习的学生。
　　安静留意到涂米脸上的伤：“看她一脸伤，就知道她昨天晚上肯定又打架了。”

　　“哐当！”
　　踹桌子的声音和安静话的尾音，是同时响起的。
　　涂米抬起头，正好看到前面的桌子被踢翻了，她打着哈欠问：“抽什么风呢？”
　　“听说你昨天揍了我的人？”顾术盯着她问。
　　涂米点点头，反问：“不行吗？”
　　顾术看到她脸上的伤，愣了一下：“是他们打的？”
　　“他们没那个能耐。”涂米知道他是过来找事儿的，也没急着睡：“有事？”
　　顾术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听说你是为了个男的，才跟他们打架的？”

　　顾术喜欢涂米，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他也表白过，但是却被拒绝的很惨。

　　涂米耐着性子问：“不行？”
　　“涂米，你知道我……”顾术慌了。
　　涂米语气沉了下来：“但我不喜欢你。”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浮上些许戾气的眸子，阴狠至极：“要是不满你小弟被打，咱们可以出校门打一架，你要是不愿意打，那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顾术半天才缓过来：“那男人是谁。”
　　陈行站起来：“是我。”
　　两人视线对上，敌对的气息瞬间蔓延开来。

　　安静见两个人好像要打起来似得，不悦地看着涂米问：“他们两个是因为你要打架的，你就不能管一下？”
　　“你想管，那你不会去管？”涂米没由来地觉得不耐烦，伸手抓住顾术的袖子，直直地将他扯到班门口。

　　顾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要是喜欢他，那我就打到他转学！”
　　涂米声音平静得厉害：“咱们可以试试。”
　　顾术望着她不留情的离开，急了：“涂米，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那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我从来没仗着。”涂米回头：“大不了，你以后跟你小弟说一句，遇到我，使劲揍就行了。”

　　高三的氛围，无聊而可怕。
　　几乎每一个人都趴在厚厚的书堆里，在为了未来而奋斗。
　　有人留意到涂米出去，却没有人看到涂米回来。

　　涂米回到座位上，手撑着头望着窗外。
　　其实……她很讨厌被人喜欢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