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寻处》关耳之末

45、玉瓒 番外

　　我死了。恩，我死了才能看到好多活着看不到的东西。
　　看到束心的裙摆从我指尖飘过，我就明白我的归来是她们夫妻二人设计的套，唉，无妨，我此生大概注定要跟她们纠缠在一起吧。
　　虽然心中早有设想，可束心直奔她的夫君而去，未曾有一瞬看我一眼，虽然快要死了，心还是难抑的悲恸。我想回头看看鹰扬，这个全心爱我的人，可我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死了，我感觉自己轻轻飘起来，悬在空中，看着地上的尸身，还有远处的拿对儿夫妇。
　　成了鬼还挺不错的，我可以清楚听见鹰扬在束心耳边的低语‘将我们葬在一起’，束心眼神复杂的斜看了我一眼，垂着泪，点头应允。我毁了她的家，她确实应该恨我的，应该的……
　　束心站起来大声唤下人来，无人应答。鹰扬大开府门诱我归来，新君的人马也随后潜入，我们在房内决斗的难舍难分之时，新君的人马已经将府内人口赶尽杀绝，剩下的都是那里应外合的叛徒罢了，怎会有人理会束心这位名义上已死的王妃？她愣了一会儿，大概也明白现在的情景，弯腰吃力的把我和鹰扬的尸身拖近靠在一起，脖子里的璎珞露了出来，气喘吁吁难以起身，天旋地转间她晕倒了过去，身下流出了好多的血，沿着白衣褶皱蜿蜒曲折开来，染红了伤心人的眼。
　　我与束心的孩子死了，是谁害死了他？我也是行凶者之一，罢了，如今来这世间也不过白白受一遭苦，不来也罢，只是束心多年的夙愿破灭，她撕心裂肺的伤心，我不敢言说感同身受。
　　细细琢磨，我不仅仅爱慕的是束心本身，更是沉迷她带来的幼年时光的美好回忆。那是我一生最轻松的日子，我的母亲与束心母亲本是闺中密友，父亲又在一处做官，两位夫人玩笑间为我们定下婚约，交换了璎珞。后来父亲暴病逝世，家道中落，母亲带着我去投靠乡下的远方亲戚，束心也因她父亲升迁，入了京城，我们的婚约也就不了了之。在乡下受人白眼不是最难过的，最难熬的是饿肚子，过不久乡下旱涝连连，好多大人都饿死了，母亲也就这样走了，为了生存，我来了镐安，即使再苦，也未想过卖掉母亲送的璎珞。
　　看到束心脖子上的璎珞，我便认出她了。可相认不相亲，相认又有何用呢？鹰扬提出借腹生子之时，我是拒绝的。束心对鹰扬的一片情谊，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理还乱的关系更加剪不断，再则，若是束心没有嫁给鹰扬，又若是我还没有入了鹰扬的床榻，我是欢喜跟束心成亲生子的，可若是永远只是后悔的假设，用来安慰自己愤愤不平的内心罢了。
　　难以想象一个女子的蒲苇般韧性，束心拖着小产的身子，找来一把火将房子烧了，也算了了鹰扬的遗愿。我看着她苍白着脸，在冰天雪地里找人给我们刻了碑位。她把璎珞挂在了我的碑位上，轻抚轻语，我听见她说‘对不住’，我看见她眼中带有一丝的爱意。一个转身，束心抱着她丈夫的碑位，一步步走向结冰的荷塘，殉情自尽。
　　寒风吹开了房门，一片残余的画纸打着旋儿卷入空中，朦胧间可以看见一片青草，一踏马蹄。
　　我要走了，束心对我爱虽然少，却可以让我平静安息。
　　下辈子还是不要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