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晨曦·归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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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清江，青山，清晨，竹窗外又一场夏日雨。
雨滴沿着竹制的窗掉落，与凹陷草地里的雨滴融合，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竹屋内，青色的竹墙上，挂着一把青色长剑。
竹屋内的摆设很简单，青色的床，青色的竹桌，青色的长剑，以及那边坐在矮矮的竹椅上，身穿青色衣衫的他。
竹屋内，四处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竹叶香。
矮小的竹椅上，安静的少年，双眼被白色的布包裹着。
此时少年正静默的“看”着窗外，那片青竹林。
听着雨与地面的水融合的声音，少年默数着。
“一百一十一滴，一百一十二滴，一百一十三滴，一百一十四滴，一百一十五滴……。”
……
“一千八百二十三滴，一千八百二十四滴，一千八百二十五滴……”
少年重复着单调的数字，窗外的雨，逐渐收回了那张忧伤的脸庞。
竹子林，青草地，已经被洗得很彻底，天空渐渐放晴。
雨滴落，云散去，一尘不染的空气，天空白的很透明。
少年的眼睛，还是一样，看不见他的忧伤。
二
又是四月底五月初的天气，又是轮回了一年的夏日雨。
有个人离去整整五年了，也如这个月份的天气一样，毫无预警又了无音讯。
竹屋外，响起轻声的脚步声，踩在湿润的草地上，带出雨后第一抹清凉。
少年闻声，走到屋门前，静静的打开了屋门。
青色的衣衫，包裹着白布的双眼，轻轻的对来人说一句：“晴朗大哥……”
被唤作晴朗的男人走进屋，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小小的个头，瘦瘦的脸颊，怯生生的表情。
包裹在白布下的，是一双拥有空洞眼神的眼睛，。
晴朗也知道，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有一个梦想，不管还要等待多久，一定要等到他。
晴朗叹口气，对着还站在屋门口的他说。
“依，进屋来，下雨了，别着凉。”
晴朗把那个叫做依的少年牵进屋，掌心传来的温度，温暖了依的胸膛。
三
进屋后，晴朗解开依双眼上的白布，白布下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刺痛了晴朗的心脏。
颤抖着双手，把带来的药膏温柔的涂抹在依的双眼上，然后用白布再次裹住依的双眼。
“晴朗大哥……”
“依，只要坚持还有三个月，三个月后，晴朗大哥保证你一定能够看得见。到那时，你最想做什么？”
依歪着脑袋，仔细的想了一会，嘴角浅浅的酒窝甜甜的绽放。
“晴朗大哥，那时，你不要离开好吗？”
晴朗看着那个努力用着愉快的口吻说话的少年，英俊的脸庞再也仰制不住心中的悲伤。
站起身，背对着依说道：“依，我去给你煎药。”
四
十二年前，清江，来了一位青年，青年手中抱着一个睡着的幼儿。
三岁的依，就这样睡在青年的怀里，衣服上那一片片已经干透的血迹，血迹也慢慢飘散成一朵朵红色雪花。
青年腰间那把青色长剑，流淌着一滴滴红色的血液。
滴落的血液里，再回放，一幅幅生与死的画面。
画面里，浴血奋战的家人，四处逃窜的家人，到最后一个连着一个倒下的家人。
有个少妇抱着只有三岁的孩子，跪在地上求着青年放过她的孩子。怀中的孩子睁大着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安静的被娘亲抱着，听着家里突遭的巨变，也一直都没有哭闹。
只是那双空洞的似阴雨一样忧郁的双眼，触动了青年心中的忧伤。
青年抱过少妇怀中的孩子，点了他的睡穴。
然后，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少妇一剑封喉。
他，第五允冽决定灭门的江湖世家，绝对不会留下活口，也不能留下活口。
除了这次，这个睡在他怀中，拥有忧伤眼神的孩子。
五
再次从梦中醒来，已是午夜。
闻到飘散在空气里冷却的药汁香味，还有桌上那块包着油纸的糖。
起身，走到桌旁，依拿起碗，慢慢的喝着难以下咽的药汁。
溢出唇的药汁，沿着下颚滴落在地上。
剥开油纸，口里塞满糖，满口的甜蜜，就如那一起生活了七年的时间一样。
喝完药后，依走出屋外。
眼睛还裹着一圈圈白色的布，耳旁有阵阵风的嚣张。
走进竹林里，随地坐在地上。
依知道，此时必定，月如华，星绽放，竹翠绿，草芬芳……
算起时间，依已经十五岁了。
三岁全家被青年灭门，十岁青年离开依身旁，十五岁有个晴朗回到家。
与青年生活了七年，七年的相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
比如有个幼儿在逐渐长大……
比如有个青年第一次泪湿眼眶……
清江，一个如诗如画的小镇，一个富有诗意的地方。
有个七岁的孩童在江旁，鬓边吹过的是清江四月底最清爽的风。
七岁的孩童转身对着身后的青年说：“允冽哥，如果我能看见，那么，我们一定要在清江边看一场雨和风的过往。”
然后七岁的孩童，张开了手掌，在江边，随风飞翔。
那是依最初的愿望，现在，他只有一个小小的梦想。
那个人不要在离开，那个人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无论他能不能看见雨和风的过往。
六
午夜在竹林里，有个十岁的孩童躺在青年的怀里，仰着脑袋，调皮的眨眨眼。
“允冽哥，你看见我眼里的星星了吗？”
“看见了！”
“好看吗？”
“是允冽哥看过最好看的两颗星，它们能指引允冽哥回家。”
“允冽哥，今夜，风景怎样？”
“月如华，星绽放，竹翠绿，草芬芳……”
“允冽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好！”
七
很久以前，江湖上，有一个第五世家。
与雄霸武林的慕容世家一起，并称武林两大世家。
那年，第五世家添了第二十一辈长男，名叫第五允冽。
人们都说，允冽天庭饱满，五官俊朗，天生聪慧。
长大后，定是一代天骄，第五世家在武林的地位定是更加稳如泰山。
允冽，自小乖巧聪明，学武背诗，都比常人快一倍。
允冽的爹以有这样的儿子为傲，允冽的娘总是温柔的摸着允冽的头。
这样的日子直到允冽十六岁那天，第五世家大摆宴席，庆祝允冽十六岁生日。
天下江湖中人都来捧场，第五世家那日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最后来的，就是和第五世家并列的慕容世家。
允冽在大厅内，看到那位慕容伯伯与爷爷相互友好的寒暄着，允冽懂得那只是表面的假象。
饭桌上，大家都举杯共庆第五世家允冽公子十六岁生日。
席间，每个人都向爷爷及爹爹祝贺，每个人都说第五允冽，一定能在下个月的武林盟主争霸赛上争到武林盟主之位。
大家说这句话时，允冽看到了，坐在他对面的慕容伯伯，眼角有抹阴狠越发明显。
只是谈笑一瞬间，有人保持着拿着杯子的姿势倒下，有人抱着肚子倒下。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窗外的屋檐上，有许多蒙面黑衣人飞檐走壁的飞窜进屋。
见人就杀，见人就砍，顿时，哀叫声响成一片，鲜血染满半个第五世家。
又下起了一场夏日雨，屋内狼藉的一切，有个少年站在血中浑身都是伤。
少年提着青色长剑，举步艰难的走出大门。
大门外，那扁第五世家的门匾刺痛了少年的眼。
八
此后是十年的流浪，少年去过西域到过苗疆，学了许多奇门遁甲之术，也拜了许多脾气古怪却武功高深的人为师。
少年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总是一天要向整个江湖中人复仇。
杀他家一人，他就要那人的命来陪葬。
杀他一个全家，那么，就要他的全家的命，来祭奠他的家人。
后来，少年长成一位英俊的青年，十年的时间，够了，他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后来，江湖血腥再起，人人自危，连武林两大世家中仅存的慕容世家，也没有逃过被灭门的命运。
有个英俊的像妖一样的公子用一把青色长剑，将慕容世家一剑封尘。
不过，人们在清理尸体时，却没有发现那个被慕容世家视为耻辱的三岁孩童的尸体。
那个叫慕容依的孩子，其母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青楼琴妓，他那个懦弱的爹只是在一次喝醉酒后玷污了他纯洁的娘，之后便很不幸有了他。虽说青楼琴妓卖艺不卖身，但是堂堂慕容世家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女子成为慕容家的长媳。
慕容依，关于三岁的记忆，就是娘抱着他发出的呜咽的哭声。
娘说，小依，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坚强。娘会陪着你，到死都陪着你。
后来，江湖人都称那个英俊的像妖一样的公子为青妖公子。
江湖盛传，青妖公子是个连三岁幼儿都不会放过的魔鬼。
后来，江湖人不知为何青妖公子在血洗慕容世家就绝迹江湖。
江湖盛传，青妖公子一定是血洗慕容世家时，中了慕容家天下无双的摄心毒，此毒无药可解，只有从此不再动武，才能躲过一劫。
九
“依，江湖人都说我是中了一种叫摄心的毒，他们却不知道，就算有人真的中了那样的毒。一个你，就是最好的解药，是你，把我从地狱拉带回到了天堂！”
第五允冽看着已经睡着在他怀中的依，把他抱起，回到竹屋。
屋内的一切，都是他用了七年的时间，构建的家。
这里，是他们的家。
第五允冽和慕容依的家……
看着那把挂在墙上的青色长剑，温柔的把依放在床上。
眼睛深深的看着熟睡的依，仿佛要把他的灵魂锁进自己的脑海里。
许久之后，第五允冽为依盖好被子。
俯下身，温柔的吻了一下依的额头。
随后，关门，离去。
依，允冽哥，一定找到治好你眼睛的圣药。
那时，我们就一定去清江边看一场雨和风的过往。
远去的人没有看到，屋内的人眼角滑落了一滴又一滴的泪。
清晨，依醒来后，习惯性的擦擦眼角湿漉的泪痕。
晴朗已经来过了，也离开了。
他熬好了药，放在桌上，旁边依然还是有糖。
依坐在床边淡淡的微笑，走过去端起药碗，乖乖的在喝药。
就这样安静的站在小桌旁，突然间依就泪湿了眼眶。
十
三个月后，已是七月底了。
竹窗外，正在上演又一场雨和风的过往。
竹窗内，定格着一幅色彩温柔的画面。
坐在青色的竹椅上，身穿青色衣衫的少年。
站在少年背后，手有一点颤抖的解着白布的青年。
白布解除后，有一双温柔的双手缓缓的握住少年的肩膀。
“依……?”
“晴朗大哥，我们去清江边吧，你要牵着我的手去清江边哦。”
十一
清江边，晴朗牵着依的手，漫步走在江边。
头顶是热辣辣的太阳，眼里是画一样的清江。
江面吹来阵阵暖风，依的衣摆就随风飞扬。
清江里，一艘艘扬起帆的小船。
谁曾说过，那代表归航。
依挣脱晴朗的手，快两步走到了晴朗前面。
背对着他，把手合到嘴边，朝着清江里扬起的帆喊道。
“允冽哥，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或许我的梦想早已不是能看见雨和风的过往。”
“或许是上天注定我这辈子一定不能够看见了吧，所以我的梦想变得不再奢望。我只希望有个你，能够陪在我身旁。”
“不管你的名字叫晴朗还是第五允冽，不管你是否爱我。我都要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你……。”
“从第一次感觉到你的气息，从第一次抚摸你的脸庞，从第一次构建我们的家。我爱你……一直都爱你……。”
第一次，少年用优美嗓音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最后的一句话，站在前面的依已经泪流满面，而后面的人也用力抱紧他的肩膀。
十二
五年了，他们终于还是能够在一起了。
五年了，他们虽然没能一起看到雨和风的过往，但是他们却更加坚定想要把握住对方。
离开的五年，第五允冽走遍万水千山，寻遍所有妙手神医，为依寻找名药学遍医术。
虽然有一位师傅说过，依是在母体内就双眼受损，是天生的疾病，况且已错过最佳治疗时间，恢复光明的几率微乎其微。
离开了五年，第五允冽没有勇气再一次回到依的身旁，他害怕依口中说出不能原谅。
所以他改名叫晴朗，每当他看见依忧伤的双眼，总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让依的心里拥有晴朗。
可是，第五允冽却没有想到，他的离开，却让依更加的忧伤。
五年了第五允冽终于能够回到他们的家，不是晴朗的身份，不是哥哥的身份，而是以爱人的身份。
依说，如果，第五允冽永远不回来，他会一辈子等他。
等到海枯石烂，等到地老天荒。
因为，早在多年前，少年小小的梦想就改变成。
不论此生要经历了多少坎坷，始终要与你相伴永远，不离不弃。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晨曦·归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