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花飘叶

11、前世云逝

　　对于生命的态度，他有两次的反复，反复的绝望。
　　第一次，是被告知病入膏肓，而第二场，则是因为看透了自己无谓的执望。
　　想着，施南云忽然便想起了那个梦。
　　蜉蝣是朝生暮死一夜老，而他呢，至少度了诗酒年华至今朝。
　　施南云不禁微微笑笑……
　　算起来，他真是不知比那小虫幸运了多少。
　　只是……那笑却苦涩。
　　而与此同时，禅和亦是思绪如麻，那颗清寂许久的心，似乎在这一刻乱的都要跳出来，不属于他一般。微微皱眉，禅和快速的用完早膳，随后便回到禅房撰写心经，希望以此来平复自己的思绪……
　　他未曾懂过那个人，不了解他的故事，不了解他的执着，不了解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对他说出那些话……可是，虽然是没有想过的事，但，终有一天，他会懂。
　　他的故事，他的执着，他的心情，在很久以后的一天，他终究会懂。
　　只可惜，懂了，也无法再将往事重来。
　　或许，这真是命定，是宿命对他开的一场玩笑。
　　思绪有些混乱，施南云想了很久，他没有再去找禅和，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庆幸，因为遇见他。
　　遇见他，他短暂而虚空的人生总算有了那么一丝的安慰。
　　所以，他不后悔。
　　不悔，却是真的很痛。
　　这一日，他一人在古刹里，慢慢走遍禅和曾陪他走过的地方，最后，实在是没了力气，于是，只得在后山的枫树下靠着树干，发着呆……
　　他听说，人会在死亡之前把人生之中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回想起来一遍，这或许是老天给予的最后的温柔吧。
　　想着，施南云忽然孩子气的笑开，对于那个人，他路过了他的红尘，努力过，亲近过，却始终进不去，而那个不知是谁的人，轻而易举的便走进他的心，却不知道珍惜。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施南云觉得那个人真傻……那么好的禅和，他居然都不喜欢。
　　“禅和，其实，能想着你离开，也是很好的结局了。”
　　喃喃着，施南云忽而笑笑，那笑里边带着的是很多很多的满足，没有一分不甘，也看不出几许悲切。然后，倚着树干，施南云就这样听着笃笃的木鱼声睡去……在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在想，或许，木鱼声中，有一抹响动，是他敲出来的吧？
　　一阵风飘过来，带来了一朵云，遮在这块小小的地方，阳光洒在边上，而施南云就这样，带着笑，靠在树边，一脸宁静，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不再醒来。
　　次日清晨，当禅和在后山找到施南云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晃神。
　　他蹲下身紧紧地抱着施南云……
　　在这一刻，他才发现，原以为会伴随一生的那份执念，竟在不知觉的时候，早消散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参透这万丈软红之中匆匆一瞬的红尘，可是，原来那真的只是一个以为而已。
　　“施南云……”
　　禅和忽然便想起，那个男子，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这个世上有那么一种生命的存在，它唤作蜉蝣。上天给它的恩赐只有一天，朝生暮死，悲伤的一天，喜悦的一天……让它生，让它舞，让它在这一日间快速成长，然后衰败，从日光微微，到敲响暮钟，一天的光阴，那是它的宿命。”
　　那一日天光浅浅，他靠着树干，微微有些困乏，没做太多思量，闻言也只是微微浅笑，淡淡附和一句，因果循环，生死由天，命定而已。
　　而那时，施南云只是微微一顿，随即笑开，附和着一句，是啊，一切皆是命定。
　　感觉到怀中渐渐冷去的温度，禅和压抑许久的悲伤，终于破碎在风雨里边。
　　这时，禅和忽然很想摇醒怀中之人，很想问他一个问题……
　　他想问，施南云，你曾说你参不透皆空，也不愿参透那所谓的皆空，此生，便是错了，也宁愿执一世认真，便是生命陨落，亦是无悔于心……你会这般笃定的说出这些话，是因为知道，我终有一日，会后悔吗？
　　“施南云，是这样吗……”
　　枫叶叠叠，雨声沥沥，是谁的哽咽，夹杂在风雨声里？
　　如有来世，求你留在我的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