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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燕双飞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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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道训打开经书看了一眼,便飞快的把经书塞进自己胸前衣襟,转身就跑。
徐宏义却比他更快。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把他提溜起来。抢走了经书,而后把人狠狠摔到了墙角。
但是徐宏义却没有看到,两个土夫子互相使了眼色,一起从背后把徐宏义扑在了地上,也开始去抢那经书。
马灯把塔室照的如同白昼一样,我看见眼前这群人突然都中邪发疯,为了经书互相动起手来。而且个个身手不俗,就连那个开锁的汉子,功夫都在我和庄勰之上。
这很诡异,不管是马灯突然这么亮,还是眼前大家都为抢经书大打出手。
庄勰呢?
我赶紧回头,看见庄勰对着我粲然一笑,也冲上去夺那经书。完了,我暗叫不好,连庄勰都中邪了!
一群人拳脚相见,不知道谁抽出刀子,一举砍翻眼前的两个壮汉。血花四溅。
没想到,庄勰竟趁乱抢到了经书,回身拉起我,飞快的带我跑下塔顶楼梯。
其余人跟下来,柴道训却喊了声:“不好了,日本人来了!”
果然,从十二层看下去,正门方向有一圈光在晃动,而且这些光点组成的光圈包抄过来的速度很快。
庄勰上去前,已经把牛筋绳上绑的翻天钩搭在窗沿上,如今把绳子往外一推,跟我说“跳吧。”
确实,如果现在下去,一定会被日本人堵在楼梯上。不如冒险从这里跳下,就算日本人发现了开枪,大晚上,也瞄不了那么准。我飞快的合计好了,说,“我先下。”
我和庄勰像往常一样,配合默契,几乎是以坠落的速度到达了地面。
也顾不上其他人了,我们脚一沾地,就全速向城西奔跑起来。
柴道训在城外西郊备了马车。
我们赶着马车上了去汉阳的路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待平复了狂乱的心跳后,心头开始泛起很多异样的感受。似乎这一切有什么不对。
我看向庄勰。
庄勰却如往常一样,高高兴兴的赶着马车在路上走。清早的阳光穿过树叶,光斑轻轻掠过他的温柔的眉毛眼睛,窄而挺直的鼻梁,粉嫩的耳垂儿,微翘的嘴角,削瘦肩膀。。。
他一如往常的模样,让我的精神松懈下来。现在天气正好,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轻轻松松往回赶,这样也不错啊。
想到这里,发现还是不对。
轻轻松松?怎么能轻轻松松呢?还有日本人在追我们啊。
我催促庄勰,咱们快点儿吧。
庄勰却“哎!”了一声。像是发现了前边有什么。
我沿着他的目光一看,前面林子外的空地上有很多帐篷,是杂戏团子。我刚想说不要过去,庄勰就把马车停帐篷外的路边,下车了。
我也跟到空地上,有个日本女人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用生硬的中国国话问庄勰,要不要吃冰激凌?
“不要跟她走。”我拉住庄勰的手说。
庄勰却一定要去,我只好不松手的跟上去说“庄勰,这漂亮娘们儿不能信,她可是日本人!”
果然,我说完这话眼前一黑。
醒来时,发现又回到塔里了。
我一个激灵。
庄勰!
庄勰在,他也握着我的手。
周围是日本人。
“你终于醒了。”是刚才那个中国话生硬的东洋女人。“谢谢你刚刚夸我漂亮。”
“怎么回事儿?”我的头晕乎乎的,有些转不过来。
“刚才你们都中毒了”东洋女人大喇喇的打量着我,得意的继续说道,“是我救了你们。”
“刚才你把书拿起来一转身,书就着火了。”徐宏义靠坐在对面的墙上,有些怔忡地跟我说。“然后咱们都陷入幻觉里了。”
“没错,”庄勰接过话“我还幻觉咱俩逃到海上了,海上不错,阳光灿烂的,就是浪太大了,咱俩要手拉手才能在夹板上站稳。”
“还有这种稀罕事儿?”我纳罕不已。
“我也大开眼界。我们来的时候,你们倒下了。我们派来把你们拖下阁楼的人,刚刚也出现了轻微的臆想症状。”日本女人看向我继续说:“你是最严重的,我给他做检查的时候,你突然很激动,所以我把你打晕了。”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呜哩哇啦说了几句,日本女人很平静的回答对方。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出来这个女人来头不小。起码在眼前这群日本人里,说话很有分量。
“你就是那个会飞的中国人?”日本女人的大方笑容让我颇觉得意外。我们着了那本经书的道,又不知何时走漏的消息,招来这群日本人,被抓个措手不及。
我不明白,我们都已经是束手就擒了,她的虚情假意又是演给谁看。
“人怎么能会飞,不过是练过一些技巧”我也不愿意在这个情况下跟日本人翻脸,既然这娘们儿会说中国话,也没有想杀了我们,我也不着急往阎王爷那里赶。
最好是拖延时间,等力气恢复差不多了再做打算。
“我看出来了,你很狡猾的”日本女人笑了“不过也很诚实。我喜欢这种狡猾的诚实。让我们双方有试探跟合作的余地。”
“我可不想和你们日本人合作。”我回敬她。“我不喜欢你们日本人的狡猾,也不喜欢你们日本女人的诚实。”
“那就看看我们谁更狡猾,谁又更诚实吧。”日本女人说着,风情万种的一撩头发,向站在一旁的日本兵喊了一句。
日本兵过来,应该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我赶紧扶着庄勰站起来,跟其余人说“走吧,不用怕。”
我看的出,这个日本女人很高傲,一味伏低做小,也不能让她对我有什么好感。所以故意激了她一句,起码能探探底。
她很高傲,然而不走运,碰到的是我。我十几岁跟着寨子里的人去青楼,碰到最多的,就是这种女人。其实这种艳丽妖娆的女人最好哄,因为经历的男人多,看的开,知情趣。当然好哄前提还是,让她对你有兴趣。
她让士兵把所有人带上卡车,却叫住了我,让我坐在她的吉普车上。
坐在后座上,我从后视镜里死死盯着她的脸。
“你看我做什么?”她在后视镜里瞟见我,故意天真问道。
“你让我想起来很多人。”
“什么人。”她撇了嘴笑着问。
“我妈妈”我说。
“还有呢。”
“我奶奶。”
于是她干脆把车停下,回头盯着我,还有呢?
“我祖奶奶。”
“没想到,你也像其他男人一样轻浮。”她风轻云淡的转过头去“可别忘了,你还是我的俘虏呢。”
“别的男人什么样?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据我所知,男人见了漂亮女人,都一个样。”我有些后悔戏演过了,只好装作满不在乎。
她又发动了汽车,突然问,“你会唱歌吗?”
女人的心思真是千变万化。我刚刚吃了瘪,不敢再胡乱揣测了,只好老实回答,只会唱戏。
她却很开心的让我唱。
我唱了:乍著微绵强自胜,阴晴向晚未分明.南回寒雁,掩孤月,西去骄风。黯黯九城,驹隙留身,争一瞬,蛮声吹梦。欲三更,欲三更。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她问我唱的是什么意思,我如实告诉她:“我不知道。这是别人教我的,我也没问过什么意思。”
“是女人教你的吧?”她又得意的笑了一下。
“对。”
“不是你妈妈,你奶奶吧?”
“不是。”
是我的第一女人教我的,她也是一个眉眼很明艳的女人。
她是天津戏园子里出来的,小时候家里穷,被亲生父母卖给戏园子,伺候过红遍南北的什么小月。后来小月坐着汽车嫁给了一个青帮头子,她很是羡慕,就也想当坤伶上台。跟着一个师傅学了几年,但是还没登台就被她师傅占了便宜,后来又被凶悍的三师母骂走,流落到青楼里。
我后来去天津又去找过她两次。第三次去的时候,她抽大烟抽糊涂了,在床上叫我金少爷,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去见她了。
男女之间,爱来爱去,都是一个路数。
此时我的头已经彻底不晕了,所以心里有些惴惴的。刚才的自信,是有话在脑子里转不利索,说话不过脑子的因素的。
吉普车跟在卡车后面,到了县东边的一个大院里,这里离旧码头很近,从前是盐务巡查处的地盘。
“你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准备不周,委屈各位先将就睡在一起,我们知道各位都有绝技,但是我要提醒各位,我们有枪。”不知道是日本女人的中国话说顺溜了,还是我听习惯了。我觉得她嘴皮子比一开始利索很多:“我们是诚意合作,希望你们好好配合,不要节外生枝。”
走的时候,又叫上我:“你,跟我一起走。”
庄勰害怕她对我不利,连忙拦住我:“你不能带走我哥哥。”
“为什么?”
“我从小跟我哥哥睡,没他抱着我,我睡不着。”庄勰索性装疯卖傻起来。
日本女人疑惑了一下。随即交代了看守的士兵什么,士兵点点头。
“各位请回房间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会再来。”日本女人说完,一队日本兵过来了,把我们带到那排坐北朝南的屋子前,打开其中一间,示意我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