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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鬼栈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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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
离开锦城一百里开外是雪山,雪山深处有一座凉屋,至于世人为何称其凉屋,或因屋子主人并未给它加上防风保暖措施。当然凉屋邪门的并非是其模样,而是周遭种着四季不败的红梅树,遥遥望去便是凄红映白雪。
从锦城快马加鞭到凉屋,在马匹不被冻死的情况下,需三至四日。即便如此,前来人还是络绎不绝,因为在此,他们可以画押出售自己死后的魂魄,来换取一个与之等价的愿望。
凉屋的主人是未介生,他有一个侍从唤作重楼。然而未介生的身份,重楼的身份,似乎没有人在意。前来卖魂魄的人很多,记载在《未介生》册子上的故事也越来越多…
【鬼栈篇】
(一)
锦城繁华,各大府邸鳞次栉比,车如流水马如龙。通向王城的玄武大道上,站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叫花子。她身上的衣衫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上面有着东一块西一块的污渍,一张小脸儿也黑灰黑灰的,头发早已不知多久没有梳理,乱蓬蓬的很像鸟窝。
“替城主除去县南鬼栈的猎妖师可得一千两白银。”她小小年纪,竟是全能读懂上头的字。
肚腹一阵乱响,小女孩将手指含在嘴里,想象着满桌子的饭菜。忽的一只手将皇榜揭去,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又一把将小女孩扯出人群,快步离开。
“洛安,让你揭个皇榜就知道发憷,走这么慢,快跟上。”
“哎,师父,您慢点走啊——”
小女孩名叫洛安,拽着她走的是收养她的师父林乐。洛安自小是个孤儿,被道姑收养在庙中,三年前才被林乐收养走。所以在周围人看来,林乐是个疯疯癫癫的一钱猎妖师,而洛安是个小道姑,两个人成天游手好闲,至今还没有饿死。
林乐虽又瘦又高,身材倒也精实,他拽着洛安一路往县南走,中途都没有停下来休息,他两最终坐在鬼栈对面的石墩上,互相看了看。
客栈显然荒废有十多年了,门外的破旧垂幔在暗色里摇曳不休,尘灰蜘网,花木枯残,溪流干涸,启开的木门红色斑驳,门钉也已脱落半数。
林乐用眼神示意洛安,便命令道:“去,给师父打头阵。”
“我?”洛安的意思是自己什么都不会。
“忘了师父平时怎么教你的了?”林乐把全身上下唯一看起来像样的一把木剑扔给了洛安。
洛安不得不接住木剑,皱着眉头无奈道:“可是师父自己都是一钱猎妖师,教我的也只是识字读书……”
“对对对,就是平时教你的书,都是咒文,够你应付里头那些鬼魂了。”林乐有些不耐烦起来,寻常那么听话的孩子,如今遇到厉鬼,到底还是怕死的。他不太愿意去直视洛安,似乎憋着股气瞥眼去看她。
而她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夹杂着一种被抛弃的无辜,让他瞬间狠不下心。
“师父,你老实告诉我,如果这次不能成功把厉鬼赶走,我们是不是就会饿死?”洛安糯糯开了口。
林乐没有回答,目光从洛安身上移开。洛安从他的沉默中会意,她从小到大都是个累赘,能活到如今有多不容易,是该为师父做些事了。她心下一狠,握着木剑转身走向鬼栈。
可洛安没走几步,后面的林乐跟了过来,将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轻轻道了句:“走吧,我们一起。”
“师父,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她笑了。
(二)
“那后来呢?”重楼追问道。
洛安换了件衣裳,终于看起来没那么邋遢,她用湿布巾擦了擦脸后,便将始终揣在后背的木剑抽了出来,放在重楼面前。
“后来我和师父一同进了鬼栈,往里头走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郊外的林子里,而当我回到锦城,打听到鬼栈里头又死人了,死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便是我师父。”洛安低着头,目光落在那把木剑上:“我知道我的魂魄不值钱,浑身上下也只剩这把木剑了,现在又欠了你这么好一套衣裳,你是更不会同意实现我愿望。”
“确实不划算。”重楼回忆那日去锦城采购粮食,那日与下得很大,她找到一处破屋避雨,洛安被几个人推搡着跌在了泥水里,身上脸上都是泥垢,只剩下一双清亮的眸子倔强地瞪着那些人。
那些人眼见洛安身上一点钱都没有,撒腿就跑,洛安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暮鸦方归,她单薄的身子要在风里化作一株苇草了。
重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最终在她晕倒后带回了凉屋。洛安是和重楼年纪相仿的孩子,重楼也是不舍得,才给未介生来了个先斩后奏。
未介生看着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邋遢小女孩,眉头微蹙:“重儿,你若是三天两头捡个人回来,凉屋怕是不出半月就得扩建。”
重楼蹲下身子,打量着地上的人,目光中流露出不解的异样:“不知为何,我看到她,就觉得应该把她带回凉屋。”
“嗯?”未介生似是在发问,却又心知肚明,故意淡淡道:“她若是有心愿,重儿可帮她一回。”
重楼有些惊讶未介生的宽容,但也未敢追问过多,生怕未介生收回承诺。
洛安醒来前的画面尚在眼前,如今她已醒来,又用倔强的眸子看着重楼,重楼便顿了顿,继续道:“虽然你的魂魄不值钱,不过我与你有缘,你又知道凉屋可以出售死后魂魄来换取生前愿望,我家主人愿意与你定下契约。”
“果真?没有骗我?”洛安吃惊,那双清亮的眸子睁得更大了。
“是真的。”重楼将木托盘递出来,其上放着一把短刀,一张黄皮质和一根鬃毛笔。
洛安毫不犹豫地拿起笔写下愿望:“替师父报仇。”
她的字写得格外工整,与她小叫花子的外貌形成鲜明对比,重楼不禁低声了句:“没想到你写的字如此好看。”
洛安有些得意:“那是自然,都是我师父教我的,他猎妖术不厉害,可从前是个书生,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洛安说起师父来的时候,脸上竟然漾出一丝笑容。
“你师父都已经……你不难受?”重楼愈发好奇。
“难受,当然难受,我还要替师父报仇。”洛安将滴血的指尖含入嘴中,支支吾吾道:“可难受又能怎么样,生死命由天,对我好的人都死光了。我告诉自己,那些人死后会转世投胎,重新过上更好的日子,这么一想,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重楼在这一刻,更加深刻认识到,洛安十六年来都是个孤儿,和她师父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三年。
(三)
重楼在洛安的木剑上象征性地施了几个咒,洛安瞬间感觉信心满满,拿起木剑道谢离开。
踏出凉屋,一座雪山出现在了眼前。天幕下蓝底银峰,冰川如镜,越是走入其中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没有飘雪,积雪却很深。洛安以为自己会就此冻死在半路,没想到十天后竟顺利走出雪山,她因此信心大增,觉得连雪山都能走出去,一个鬼栈就更不在话下,那张契约纸上的愿望定会实现。
当然洛安也不会想到是未介生帮了她一把。重楼正担心洛安要如何走出雪山,于是她跑到凉屋后头去找未介生帮忙,却头一回见到了未介生运功。纯白色的仙气剧烈地在他身前翻滚,夹杂着金色的光芒,似乎有一幅幅星图若隐若现。未介生双手蓄势猛然打开,白色仙气中赫然抽出一把外形流动着的星云长剑。蓦地睁眼,巨大的气流炸开,绿色广袖与墨色长发乱舞,身周百丈的积雪再次化作雪花飞散空中,地上露出深棕的土壤。
“雪山这几日不会有飘雪。”未介生似乎猜到了重楼的来意,微微转过头看着她。
重楼顺势环顾四周,果然一派安宁,心中震惊不小,主人竟然对这小姑娘这般上心。
所以洛安自然不会在雪山遭遇危险,她信心满满地再次走到鬼栈门前,深吸口气,手中紧紧握着短木剑。
吱呀——
一声。洛安推开半挂着的破旧木门,客栈里头的天顶有几道裂痕,光亮从裂痕处透进来,形成道道飘着灰尘的光柱。她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前进,落脚之处尚能看到干巴巴的黑色血迹。
“厉鬼,你出来……”洛安的嗓音明显带着战栗,她将短木剑横在胸前,一点点向客栈里头走。
经过前堂,后面是个小院子,正中的石井上还爬着一具骸骨,身上的衣裳已经皱巴巴粘到了一块。
周遭传来细碎的声响,愈来愈近,洛安愈发紧张,双腿已经抬不起来。蓦地,身后一道尖锐的嘶鸣,她惊愕之中转身,霎时,墨色烟云扑面而来,翻滚着充斥小院,浓云之中,两只锃亮绿眸格外显眼。待反应过来,约摸两人高的异兽赫然出现,它浑身黝黑鬃毛如钢针,耳尖嘴长,周身都滴着发臭的黑色液体。
对空嘶吼,血盆大口,骇人心悸。
“啊——”洛安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双手握着木剑高高举起,就这么快速刺向异兽。
“我要杀了你——替师父报仇!”洛安似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狂吼,她迎面扑过去,短木剑也在这瞬间穿透异兽胸膛。
成功了?
洛安倒地瘫坐,异兽化作墨色烟云嘶吼,它不停地撕裂自己,翻转捣腾……愈发张狂……渐渐地,烟云化作上百张名目狰狞的人脸,将洛安包裹其中。
其中一个最为狰狞的女子脸,双眸猛地发出绿光,直直刺入洛安的眸子,洛安一阵不适,晕了过去。
(四)
十六年前。
无尽的黑暗之中亮起丁点烛光。
楠叶点亮了烛灯,轻手轻脚欲为林乐披一件衣裳,熟睡中的他轻轻唤了一声‘楠儿’。桌上的火烛轻晃,便瞥到了桌上的信,笔墨氤氲着,写的是楠叶明日要代替小姐出嫁的事情,她希望林乐能够在拜堂前将她劫走。
时间不多了,楠叶必须尽快回楠府。楠家对她不错,不仅买下她当婢女,还赐给她同样的楠姓,如今小姐楠淼偷偷要她顶替出嫁,她没法推辞。本来也多大反感的事,可偏偏楠叶已经有了心上人林乐。
泪水晕染了笔墨,楠叶近乎狼狈地逃出林乐所在的书房。
楠淼自小受着万千宠爱长大,如今让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遑论她也有了心上人。婚事无法推脱,楠淼最终心生一计,让楠叶代替她出嫁。
这个秘密楠叶没法对任何一个人说,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林乐,心底希望着他能够来解救她。
次日傍晚,满身酒气的林乐路过楠叶时故意撞了一下,留下张字条,其上写着‘要嫁便嫁’四个字。
也是,林乐只不过是楠府请来的一个小小书生,他能够怎么样?雇人抢婚?明明是她先抛弃了他。
后来的几天,林乐看向楠叶的眼神变得比之前更为冷漠,他终日里邀三五好友饮酒买醉,行为轻狂甚至疯癫,还常在酒楼内点美好的姑娘,偏偏起舞,梦里醉里,皆是笑意。
楠叶直到被盖上红盖头的那一刻,都不愿意相信林乐会变成那般模样,她还心存侥幸林乐会来劫走她,她要等他来。
外头的锣鼓声愈发响亮起来,楠叶终是有点怕了,揪着装扮成丫鬟模样的南淼,轻声问:“小姐,我不想嫁了。”
“在这节骨眼上,你必须嫁。”南淼有些生气,低头看着盖着红盖头的楠叶。
“可是小姐,我真的不想嫁。”
南淼盯着那红盖头,蓦地眸子中透出狠意,咬着牙吐字道:“你放心,月家是个大客栈,等你被接过去,那里一定很乱,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将你救出来。”
“当真?小姐你可别骗我。”
“千真万确。”
楠叶终于轻舒口气,外头疯狂的锣鼓声中夹杂着鞭炮声,她被走进来的几个奴婢接走,坐上了大红花轿。
整日喧闹,直到楠叶被奴婢送入洞房才稍微安静些,奴婢给她端来合卺酒便退下,她等着那个月公子进屋,时间在一呼一吸中悄然流逝。
外头的天色愈发暗沉,诡异邪云遮月,昏黄黯淡中淅淅沥沥飘起雨。她等了很久很久,终于听到门推开的声音,不过一会,她头上的红盖头就被掀开,她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他笑着将合卺酒递给楠叶,楠叶心中愈发着急,林乐没有来救她,小姐也没有来救她。
“怎么了?你不愿意喝?”他似乎察觉到了异常。
“没,没有……”楠叶只得举起酒杯。
二人对视,彼此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对方,慢慢将合卺酒饮下……
(五)
外头尽是奔走慌乱之声,愈发混乱。
楠叶想去搀扶慢慢滑落的月公子,却看见他的眼角流下滚滚血泪,接着,鼻孔、嘴角、耳洞中也开始流下鲜血……
“酒水有毒!”楠叶猛然醒悟,可她的嘴角和眼,也在这瞬间留下汩汩鲜血。
“你不愿嫁我,也不至于狠心用毒……”月公子声音悠悠,枯木一样空洞。
楠叶还想解释些什么,南淼不知何时混入了被把手的屋子,楠叶看到她来,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一般,连滚带爬到她脚边,拽着她的衣裙,颤抖到:“小姐,快救救我们,酒水里有毒!”
南淼微微弯下腰,皱眉道:“大夫很快就到了。”
“那便好,那便好……”半躺在地上的月公子虚弱道。
南淼将目光扫过月公子,没有任何留恋,便又盯着楠叶道:“可是,我不能让你们被救活啊……趁着这会没有人知道你是假冒的,你得赶紧和月公子死在客栈,如此一来,我便自由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楠叶震惊地松开手,半倒在地,含着血泪的眸子看着南淼,那张美得万分诡异的脸庞贴近楠叶,春葱一样的细指勾划着她的心窝,惹得她浑身发毛,南淼的嗓音幽怨怪戾:“楠府收你养你这么多年,你不该报答一下他们的女儿?遑论我腹中已经有了洛公子的孩子,你让我怎么嫁?这事要是说出去,整个楠府都会颜面扫地。你会帮我的,会报答楠府的,对吧?”
是啊,她是欠楠府,可难道就得用这样的方式偿还?
楠叶闭上眼睛,身上的疼痛让她无法挣扎。意识愈发模糊之中,她看到南淼将房门从内锁上,而后点燃了垂幔,从窗口爬了出去。
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两行血泪从楠叶的眼角流下……
那夜的雷雨未能扑灭熊熊大火,众人在火光中慌乱逃窜,前来参加婚宴的人死伤过半,最惨的就是那对新婚夫妻,被烧得面目全非。
诈然,电闪雷鸣再起,一声急过一声,木槿在暗色里摇曳不休,眼前景致倏然变换,尘灰蜘网,花木枯残,溪流干涸,启开的垂花门红色斑驳,门钉也已脱落半数,分明是荒废已久。
洛安拼了命地逃,脚下一滑,扑倒在池塘边上。
翠色池水,来回游着无数条红色以及黑色的金鱼,黯色身影渐显,拖沓着胭脂红长裙的女子溺死在池中。
洛安不由得倒抽口冷气,是楠叶。
“是你吗?这个客栈的厉鬼是你吗?”洛安强撑着身子欲从地上爬起,无奈颤抖的手使不上任何力。
池中的人,已被泡得发白,突然的波流,让她缓缓转过脸颊,未闭的眼,死死盯着洛安。
“是楠儿。”
一道熟悉的音嗓从后背传来,洛安转身,看到了师父林乐。
(六)
洛安方才所见,便是这鬼栈来历。楠叶和月公子死后,客栈中的人都离奇患病死去,最终成了鬼栈。
“楠叶死后,魂魄一直被困在客栈,她为了不让自己魂飞魄散,便不停地杀害前来客栈的人,你方才所见的异兽,便是那些无辜被杀之人的魂魄。”林乐低头看水中的人,她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渐渐地闭上了眼,一点点沉入池子中。
“楠叶,本来是想杀了你。”他蓦地一句。
洛安心中又太多的疑惑,她缓缓站起身,问道:“为何?”
“因为你是南淼和洛公子的孩子。”林乐的声音冷冰冰的:“或许是报应,南淼和洛公子在此事后隐居,后来生下你没多久,他们便被一群强盗杀害了。当时你还是襁褓中的孩子,强盗没有杀你,你被送入庙中,多年后又被我找到。”
林乐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一时的意气用事会让楠叶丧生,楠叶死后,他多次停留在鬼栈外头,他知道里面的厉鬼是楠叶,可是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甚至想把洛安送进去,让楠叶亲手杀了,或许这样她便能原谅他了。
“我是南淼的孩子……所以师父一开始将我从庙接走,便是想让楠叶杀了我?”洛安轻叹了口气,竟没有惊慌和失望。
“不是。我将你接走,是赎罪。那群杀害你爹娘的强盗,大概也是进了这个客栈,受了楠叶的蛊惑。”林乐顿了顿:“三年前我将你从庙中接走,想借抚养你来赎罪,可是最近,我竟心生别念,想让楠叶杀了你。你信吗?”
“信。”
有什么不可信的,她的师父始终是个重感情的人,不管是先前因为楠叶嫁给月公子而生气,还是如今因为心生愧疚收养仇人的女儿,林乐始终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没有为谁改变过。
池子中的人影全部盖没,林乐突然笑了:“那日幸亏是我与你同时进入鬼栈,我看到楠叶的一瞬间便后悔了,不该让你卷入上一代的恩怨。”
“可是楠叶并没有杀了我……”倒是林乐,洛安差点以为林乐被杀了,原来被抬出去的尸体不是林乐,他其实躲在了鬼栈里头。
林乐解释道:“我错了,误会了楠叶,她从没以报仇为目的而活着,她之所以杀害前来客栈的人,只是为了维持魂魄形态,等到我来接她的这一天。”
她一直在等,从雷雨夜至今,那丁点希望光芒始终未灭,当她再次看到了他,他依旧是她爱的模样,丝毫未变,她觉得这么多年的等待都值得了。
光洁的雨水落下来,她闭上了眼倒入池中,长发如瀑,杏花般的脸庞,音容笑貌,无一不动人。
她一定是个幸福的姑娘,她闭着眼,为这么多年的辛酸等待,微笑起来。
楠叶消失了,或许是因为罪孽深重,魂魄消失得无影无踪,鬼栈也自此不存在。衣衫褴褛的师徒二人从王城处领来悬赏,先是让自己饱餐一顿,从头到尾洗了干净,换上了新衣裳。
他们所想,将所有的灰暗都留在过去,如今至少还有个人陪伴着自己,从明日起便开个小铺子经营生活。
(尾)
三年前。
重楼上锦城买粮食,回来的路上遇到暴雨,她躲进了鬼栈。在鬼栈里,她遭到楠叶的袭击,东西全落在鬼栈落荒而逃。
回到凉屋后,重楼将在鬼栈遇到厉鬼的事告诉了未介生,未介生竟然兴趣浓厚,亲自去了趟鬼栈。他果真见到了厉鬼楠叶,还和她定下了契约。
楠叶写下的愿望是:“让林乐回到正常的生活。”
那时候的林乐,整日疯疯癫癫的,他失去了楠叶,在世上没有亲人,无依无靠。楠叶看在眼里,却无法去帮她。未介生答应楠叶,会让林乐领养一个孩子,最终还能获得不少钱财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而楠叶的代价便是,在她的愿望实现后,她的魂魄卖给凉屋。
厉鬼的魂魄真的很珍贵,值得未介生大动干戈跑这么一趟。
或许林乐,这辈子都无法知道,楠叶爱他爱得有多深。
【完】